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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头似是有意在这里停一停,周围被他说话吸引,纷纷凑过来听的人们顿时一片惊叫和急问:“啊!”“啊……怎么回事?”“劈过去怎么样?”“可伤着九王爷?”
端一碗酒在手,陈老头傲然地扫众人一眼:“吓,九王爷是什么人哪?怎会被他伤到?那个空档,是王爷卖了个破绽给他。不过王爷也是极大的胆子,看清楚了来路,算准了刀剑到身体的长度的。为的是避开对方刀锋,而等他大刀到身前收不回去,贺蓝自己近身侧就露出空隙。王爷把左手上地剑递过去,一剑就刺准了右腋。贺蓝受伤吃痛,抓不住刀,索性撇了,使左手去夺王爷地兵器;却被王爷双剑连环,几下里逼着直往后退,终于被身后一个尸身绊倒,一跤坐在地下。王爷又问, ‘现在可分出你我间的胜负了?’贺蓝说,‘不是我不用心为国家,实在是我时运不济,败给了你。只是我倒了,也不肯闭眼的。’王爷这才又叹一口气说,‘你放心,我自会用对待真将才地礼数待你。’然后便上前,送给他最后一剑……”
陈老头说完,方才端了酒碗凑到嘴边小口小口的咂起来。
而此刻周围听的众人已是一番唏嘘。“这贺蓝也是真英勇……真不愧王爷佩服说,是真汉子。”
“但说到底还是九王爷武功高明。让他虽然口中说时运不济,心里想来也应该是真服。”
那粗犷汉子更是又倒了一碗酒一口喝干,随即将碗砸在桌上,一手在桌上重重拍着:“这样战到最后,靖王爷给他一剑,也是宽仁大量,敬重真英雄。”
这一句顿时引来不少赞同:“是啊,就是的。”陈老头也点一点 头:“这样的死法,去了也没多少痛苦。所以才说我们靖王爷——”
“唉唉唉唉,不对不对!”
一句话没说完,旁边突然冒出一个意外反驳的声音。众人顿时一齐转头,风司冥与刘复也随之寻找语声来处。只见柱子后面有淡蓝色布衫拂动,却因柱子挡着,看不见人的正面,只是声音听起来十分的年轻。“依您老的说法,这贺蓝。考斯 尔是冥王亲手送他上路的?可我怎么听说,冥王跟他对战一场,想给他个少点痛苦的去法,可那贺蓝却非但不肯领王爷的好意,反而突然起暴想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幸亏王爷后退得快,没有让他得手。周围将士们万箭齐发,他这才被射死,死的时候还仰天大笑;尸身的全身上下都扎满了箭,却不肯倒……”
“去去去,哪有那样的人!”陈老头顿时挥一挥手。“全身扎满了箭跟刺猬似地还不倒,哪里会是这样,那不是成神人了吗?就是我说 的,冥王给了他痛快的一剑,贺蓝就死了。”
“可东边来的传说中不都是这样,说那贺蓝中了数十上百枝箭,死而不倒的。”
“既然传说,哪里就是真事儿了?草原上总要夸赞些自家人的英 雄。这一战里头造出多少忠贞刚烈的……那些真真假假我小老头儿不敢说。可只有这最后一场跟贺蓝。考斯 尔的决战。是我在冥王军地侄子回来亲口说地!那天他就在红土坡地战场,跟在韩临渊韩将军身后,看得真真的!再说,那些传说里面,哪个不说贺蓝身高九丈、血红的头 发、铜铃样的眼睛?我外甥跟轩辕皓轩辕大帅,鹫儿池大战的时候,就被他断去了右边半条胳膊。还是因为大帅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后形容当日景象,说那贺蓝。考斯 尔也并不高大,姜黄色头发,面目纵凶狠也不能说狰狞,九尺高是绝对没有的!或者,是因为骑了高头大马,才够得上九尺的高度?”
听到最后一句调侃,众人顿时发出一片大笑。坐在他身边地中年人笑道:“老哥的侄子外甥都在军中。还有参加了最后决战的。可不是立了第一等军功?纵受了伤也不十分要紧,得了性
,朝廷的抚恤那是亏不了有功将士的。这样说。老 军功的人家了!”
“哪里哪里?说什么有功,只不过就算一介小老百姓,国家有事 情,也一定要出自己的一份力。想想咱们靖王,那是多好的一个王爷!小小年纪就领兵打仗、保家卫国,战场上冲锋陷阵是头一个,军营里赏罚又是公开公平,爱护帐下地士兵就跟爱护自己地手足兄弟一样。到不打仗的时候,处治朝廷里的事情,又都是认认真真,从没说年纪小就糊涂对待过去,甚至肯委屈了自己地名声儿,设计了妙计查出河工案子的真正底细,给百姓做了主!还有靖王妃,王爷娶了个贤德的王妃,仁慈宽和,怜老惜贫,拿自己的首饰脂粉钱出来修了养老敬老的公馆,京城里因为战事没了儿女照顾的老人都接过去专人照顾着,没了父母的娃儿也照顾着,还送到京里五城坊的官学念书,出的都是她与王爷自己的俸禄银子。听说皇后娘娘喜欢她,常常赏她珍宝、绸缎,大凡不违反朝廷规矩、可以折换了银钱的东西都让她拿出去,施舍给神殿神社下的医 馆、学堂……这样的王妃娘娘,偏偏遭了东炎的毒,没了世子,连娘娘自己都差点没保住。当年听到王爷起兵报仇的消息,谁不义愤着,摩拳擦掌要跟着王爷过去好好跟那些黑心坏了肠子的混蛋斗一斗?”
“可惜您老年岁大,冥王轻骑一夜九百里,您老骨头老腿的追不上喽!”
蓝布衫的年轻人语气里分明带了些讽刺,那陈老头却越说越是认 真:“哈,我追不上,可我有儿子、孙子!儿子本来就在多马将军的飞羽军里头,孙子,我听到消息,当天就要他收拾了东西赶到玉乾关报名参军——这不,年下的这场大战,他爷俩儿可是赶上了,都立了一点小功,回来给我挣足了脸!现在我在北海沿子走,哪个听说了不对我陈老石点头,竖大拇指赞我又敬我三分?家里头那户本来说了四五年都说不定的田庄财主,最近那家的太太天天都凑在我老婆子跟前套近乎,就等我孙子从东边回来,小一对的就成亲!”
“哈哈,这可是大喜事,要大大恭喜您老!只不过,有件事情方才听得有些不明白……”
“什么事?我慢慢与你说。”
“老伯伯刚才说,家里儿子、孙子、侄子、外甥,都在军中,一家子立了不少的功劳回来,实在值得人敬佩。只是,咱们北洛军队的规矩本来也严,经过靖王端正整理后就更加精细。军规章程里说的明白:一家当中儿子参军了,父亲就不该参军,兄弟有三个的最多只许参军两 个,两个的只许出一个,若是独子就决不让上战场了。老伯伯儿子、侄子、外甥都在军队里,连同孙子也都为国出力!倒是让人忍不住想问一声,您老竟有多少个兄弟、又有多少个姊妹啊?”
众人一想,顿时一片哄堂大笑。陈老石呆了,脸皮发红,张张嘴正要开口,对方又慢条斯理来一句:“不过,倒是真正的上阵父子兵 呢。”一句话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虽然客栈里聚集的多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说话玩笑,都并无什么恶意。可是此刻一堂笑声,却是让陈老石一张满是沧桑的面孔由红转青。猛然一拍桌子,老人霍地站起:“笑,笑,笑——笑什么?你懂什 么?!这是恩典,朝廷的恩典!见我们心诚,才开了特例,查好了各人的身家情况,家里有人照顾或是没挂累的,生产活计、吃穿不忧的,允许也参军上了战场!我们这才能报了名,给国家尽一点心。我老头子平日在外面跑,也受了朝廷多少好处。这一回朝廷打仗、运粮草兵饷,我们常在北边走的都说弃了买卖也要助一助力,结果最后还是折算了本钱给我们。官府还说名字都记下来了,以后商贸再大开的时候,要头一批给我们发放行走的文书——这都是朝廷的天恩,是皇上体贴我们小民的心思!我侄儿、外甥的名字军薄里头明明白白,给了你只管查去,还有假的不成?说看见战场怎样就是怎样,谁有闲心拿这个编了话骗人?”
陈老头一句说得比一句快,一句比一句响,且说着就要喊客栈老板伙计拿了笔墨当真把子侄名字写下来。众人知道玩笑开过,急忙拦住:“老哥哥怎么急了?”“都是几句玩笑话,当不得真!”“唉唉,他读书的小孩子,自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屈解了您一片诚心诚意,更不晓得您老在外面的甘苦……”
眼看着厅堂上一片混乱,刘复皱一皱眉,刚要转头与风司冥说话,却听轻轻一声,“看!”顿时转头,只见人群中间走出一个蓝布衫的书生,到被众人扶着劝住的陈老头身前深深行一个礼。刘复心下稍安,但眉头随即又拧起,“九爷,还继续听这些么?饭都用完了,茶也喝了。这里人多嘴杂,还是上去的好。”
风司冥微微一笑,“不,再等等……也再听听。”
刘复一怔,也不知道这些与真实战场颇有出入的故事风司冥觉得哪里有趣。眼见着厅堂当中人们议论战事、议论冥王的气氛越发热切,身为靖王亲卫,刘复心中不禁越发尴尬,更生出一股莫名的不安。正自忐忑间,突然听到外面车马声响,随着下车、牵马、几乎模糊的吩咐问 话,然后,客栈的客堂大厅里迈进一个人来。
虽然略有些晚,但此刻进到官家的客栈也不奇怪。刘复只是目光一扫,并不在意。但那人再迈进一步,黑暗中面孔猛然被屋中灯火照亮,刘复确实顿时瞪眼、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一领简单的青灰色长袍,头顶整齐的发髻下一张素面,一身的风尘仆仆,全没有一点平日传谟阁中四平八稳起坐威仪的宰辅景象。年纪四十许的中年男子踏进门来,任客栈老板和店伙殷勤地亮着嗓子与身后跟进来的一名随从说话,目光却自顾自在厅中扫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缓缓转头,却见风司冥微笑,起身。
“刘复,安静地带林相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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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第五卷正式开始,同时,八月份《白日》包月上架,估计整个八月份眉毛会疯狂一把。所以,看在勤快的份上,多多推荐,多多长评。
正文 卷五:归去来(云隐篇) 第一章 江山何事苦催还(下)
间非。
轻轻吹开茶杯沿口上飘浮的一层热汽,风司冥小心呡一口,随即像是嫌烫一般重新放回手边茶几之上。然后才抬头,静静看向眼前这个执掌北洛胤轩一朝政务整整十个年头的朝廷宰辅。
殿生状元,仕途上步步超升,以而立之年便被拜为上朝廷宰相,兼领上下朝廷,为一国之首辅——单从样貌上看,这个而今刚刚四十出头的男子脸上,确实找不出任何一点西斯大神垂爱的特征迹象。虽然承安京内外提起宰相林间非,无人会不赞叹其年轻有为、处政得当,更有许多或是真心钦服、或为私心吹捧的仕子文人盛赞其神清心正、气度非 凡。但在相识已交第十七个年头的自己看来,仅以面容相貌、眉目间的风采而论,“中人”二字,才是最符合林间非其人真实的。
但这样一副安详温吞、平淡无害,像是从来也掀不起任何波澜的外表下,却是一个极睿智沉稳,为人行事都老练圆润异常的人。别人或许无从得知,但自己却深知朝廷的纲纪法度,绝无妄开幸进之理。纵是胤轩九年大比文试第一,寒门出身的林间非次年正式任职,仅仅是宰相台协调六部的从七品给事中,连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