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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被微微晃动的朦胧烛光时不时投下一片阴影,一双夜一般的眸子里凝聚起愈来愈多的幽黑深沉。
把从头至尾读了三遍,每一个字都已经像烙印一样清清楚楚刻在头脑里的奏折放到桌上,风司冥小心翼翼抚平那些被自己不慎揉捏起皱不平的边角,这才将文书依原样折好放到胸前贴身处。沉默片刻,缓缓抬头看向身前安静的青年使者:“李沐……我记得你当初直属于冥王军地时候还叫李季夫,野狼谷一战你冲在最前,受伤最多但杀死敌军将官也是最多地。”
“是的,殿下。”李沐语声平静,心中却是一阵激动。
“你改名李沐,是因为过继同宗伯父、前任的工部尚书李寂李大 人,避了家讳地?”风司冥脸上露出一点淡淡的笑容,“韦平伯、孙 仲、肖叔远、李季夫,当年‘四方力士’还在‘九骑’之前,说到杀敌的勇武无人不提野狼谷那场血战……这样说起来,倒是都有点可惜 了。”
见风司冥真诚目光转来,李沐身子不自主地一震,双膝顿时一屈跪倒:“殿下,末将只愿跟随殿下,踏平东炎为我王妃世子报仇!”
风司冥闻言微愕,注目他双眼片刻,轻笑一下又摇一摇头:“起来吧——我知道你的心意,但王妃,王妃她的心意……”说到这里顿住,风司冥微微抬起眼凝视桌上烛台那点橙黄暖光,良久方才轻轻一口气叹出。转眼重新看向李沐,年轻亲王面色已是沉静如恒:“李沐,你自承安一路兼程赶来十分辛苦,现在信息本王已经收到,你先下去休息,等明日再到军前听命——承安情势如何,朝中各部诸臣的态度应对,还有皇上的谕旨和心意都要切实传达,不得有误!”
听风司冥在最后八个字上的着意加重,李沐心中又是一震。努力稳定心神,这才向风司冥恭恭敬敬行过礼:“是,臣,明白!”
“没有其他的事情就赶紧下去睡吧——我也不过四天三夜地赶来,你今比我还省了一夜,当年‘拼命四郎’一点都没变。”风司冥嘴角微扬,不待李沐说话便向一直侍立在桌边的另一名黑衣亲卫道,“刘复,你送李参将出去。”
“是,殿下。”
侧身让两人出去,周必随手拢一拢门帘:“殿下,如何?”
“王妃那里自有照料,不用担心。”听到平静然而关切的话语,风司冥微微笑一笑,但随即隐去笑容,“周必。”
黑衣亲卫顿时肃立。
“可以传令铁衣亲卫——就要出战了!”
正文 卷四:朝天子(天下篇)?下 第三十八章 惊起几复东顾(中)
“我听到,冥王亲卫已经作好出战准备。”
训练有素的锐利目光清楚地捕捉到背面相对的风司冥握在剑柄上的手小而无声地动作一下,两名剑拔出鞘、封杀自己一切前路的亲卫顿时收起兵刃隐还幽黑晦暗之处,慕容子归沉默一下,在距离年轻亲王尚有五步的地方停步,稳健的身形凝驻半刻,这才沉声开口。
握持着剑柄的手紧一紧随即放开,似是出神凝视眼前城关下一片冷漠荒原的年轻亲王抱起双肘,也不回头:“慕容,或许有人误会了什 么,但,我不打算带冥王亲卫之外的任何人去——一个都不会,无论是不是曾经冥王军属下。”
风司冥的声音并不高。慕容子归很熟悉这种语音语调:轻易不在军中显露真容的少年皇子,冷冰冰的银色面具和玄色战甲下最真实的,便是这道镇定、然而时时透露出肃杀气息的清冷嗓音。胤轩帝九皇子统军贵精,冥王军出战从来以最小的代价谋求最大的胜利,此一条北洛军中无人不知;而曾经与风司冥同袍协作共御外敌的将领更是知道,这种绝不浪费一丝气力的作风甚至体现在他在军中的每一道言行上——风司冥从不将声音提高到必要之上的响亮,若所说的话只需要两个人听到,他绝不会将音量放到足以让第三个听清的程度。此刻冷冷淡淡的声音出口分明沉静而字字清晰,传到自己耳里却又让人以为那话音已经边关回旋不定的朔风尽数卷去再无踪影。沉默片刻。慕容子归微微垂目:“殿下如此决断,自然是有殿下地考量。但众将的心意殿下不会不知,倘 若……”
“身为镇关大将,慕容子归,你有责任约束好自己的部下。”淡淡回眸扫过一身戎装铠然的高大武将,风司冥转回头,目光顺着玉乾城关下草叶枯衰的土地缓缓逐上远方国境外一片空旷广袤的原野,一直延伸到不见星月的漆黑夜空。
“是。殿下号令。慕容必当谨遵。”微微皱一皱眉。慕容子归躬身行礼答道。但言毕随即踏上一步,“但请殿下允许慕容知晓您的计 划,以备接应。”
抱住双肘地手不自觉间掐紧,轻薄然而坚韧地软甲似乎并不能阻挡来源于自身气力地伤害,感觉到臂上隐隐的痛,风司冥蹙一下眉头又旋即舒展:“不必。”
“殿、下!”
听到身后男子佩剑与铠甲碰撞出的大响,配合着包含了隐忍怒气和由衷紧张的低喝。城楼上原本紧绷的空气顿时愈加凝滞,风司冥沉默片刻,终于回转过身来。抬眼对上男子素来沉静威武的面容,察觉出他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神气,年轻亲王不由轻轻叹一口气。
慕容子归皱紧眉头,望着风司冥,已经冲到嘴边地话转了几转终究没法出口。静默相对片刻,慕容子归退后一步。微微躬下身:“新阜在玉乾关正东。距边境六十七里,是东炎历来囤粮转运之所。臣已传令丰门守将赵盖,日出时分各遣一军夹袭东炎在阳邑守军。以犄角之势牵制并寻隙打击其南、北两翼一切后援。”
凝视他片刻,风司冥嘴角微扬,但笑容转瞬便即消逝:“新阜重 镇,若非十万火急调动不得。你们……”骤然顿住,盯住那双目光沉沉静静看来的坚定眼眸,风司冥喉头颤动了几下,压低了嗓音:“慕容子归,记着,你们只做到这里——这是本王的命令!”
“是的,殿下。”
“取下新阜,向东六百里雁砀草原无遮无拦,正是骑军驰骋——慕容子归,若非本王印信金牌,玉乾关任何人不得擅离一步,违者军法处置绝不轻饶。你可听清?”
“慕容子归谨遵靖宁亲王号令。”
耳边落下慕容子归干脆有力的答语,风司冥心中轻轻吁一口气,再次转过头凝视夜色似乎越发幽黑深沉不辨事物的茫茫草原。听到身后之人礼毕起身,转身之际兵甲磕碰一阵轻轻声响,风司冥缓缓闭上双眼,吐一句:“……慕容,谢谢。”
轻不可闻的语声,青年上将却是猛然顿住身形。沉默片刻:“司冥殿下,你知道我的。”也不回头,慕容子归只是轻轻扯一扯嘴角,“公主地意思就是子归地心意。无论殿下打算做什么,臣都不会有半点迟 疑。遇到王妃这样的事情,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是任何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一个男人都无法忍耐不动地。”
说着回转过头,却见风司冥脸上一抹几乎无力的苦笑。慕容子归心中方有一丝诧异闪过,年轻亲王伸手覆上胸口,一边淡淡苦笑着一边轻轻摇头:“镜叶……不,三司督察史秋原镜叶上书参劾我以私仇弃大局妄动刀兵,奏本已经经过传谟阁到了崇安殿。另外,有吏部蓝子枚为 首、承安五品以上供职官员共七十四名联名参劾我私调亲卫军士,起刀兵扰乱民心违犯国法。方才李沐带来了靖王妃的谢罪折子,宰相台虽是协调钱粮调运的谕旨,但是那一叠各地三司督院转来的廷报还有东南军制各路的应答……子归,不是什么人都无法忍耐的,而且,恰恰是受到最切身伤害的在要求忍耐。”
“王妃的谢罪折子,想法应该和公主是一样的:不愿看到殿下在战场受伤。但秋原大人……”略一沉吟,慕容子归沉声说道。“三司职分特异,秋原大人,想是有他的处境和考量。”
胤轩十年新政改革,朝廷设提调、典狱、尚礼三司掌握新政推行中官员的督察考核,利用国中各地督院快速传递的讯息命令,将君王的耳目所及伸展到国境以内几乎任何一个细微的角落。胤轩十八年三月,三司合并一统。与宰相台下六部并列。然而北洛朝中人皆知三司名义上受宰相统领协调,但独立督点之权不受任何限制,执掌三司地大司正 “位
相”,保留了事实上的超然各部直接向皇帝负责。 年治下,三司督点约束之力越发强劲,对三司本身供职司丞的规矩要求也越发森严。秋原镜叶既是柳青梵第一位正式收入门下的弟子,又是他直接带领进入督点三司,此番行事并非特异。接到李沐送来的那些廷 报。自己也不曾感觉有任何出乎意料的地方。只是见风司冥此刻神 情。慕容子归心中还是一阵微微震荡。
秋原镜叶……虽然长年驻守边关。但每年例行的新年还京述职,朝堂上远远几次相望对视、宫中大宴之类寥寥数语的交换,这位少年登科入朝,因为师——柳青梵、长——胞姐秋原佩兰而成为承安新贵代表地三司监察史,却是给一向并不刻意留心文臣地自己留下相当深刻地印 象。东方门户,边廷重镇,陌城玉乾关与承安京中信息往来其实十分畅达。几年间京城风云变幻。紧随了老师公正严谨不偏不倚、细密入微滴水不漏为官行事的秋原镜叶,无疑是承安京里一众年轻朝臣中最出类拔萃而后劲深沉的一个。虽然同胞姐姐便是靖宁王妃,秋原镜叶官场中的事事得体、步步升迁却绝无半点靖王府、宁平轩附庸的意味。相比于此次随风司冥同行的裴征和文若暄,尤其还有同样是文试殿生出身、到宁平轩后才开始渐渐接触处理军政之事的苏逸,秋原镜叶显然不是常人想象中地靖宁亲王理所当然最亲近且最倚重的幕僚和属下——这似乎是有些怪异,但在包括自己在内的北洛朝臣的眼里,三司监察史的本身足以解释一切。然而出现在年轻亲王脸上隐隐带痛的表情,以及耳中飘来的几乎分辨不清的低语。却让慕容子归突然领悟到了什么:“镜叶……他心里不会比我更少疯狂和报复地念头。但各人有各人要做地事情。尤其,是这样的时候,六年来第一次真正一探对方虚实的机会……”
六年——慕容子归又是一震:胤轩十六年四月冥王大破东炎骑军。彻底结束与东炎持续整整两年地战事,从而调转大军专心致力于西方的战场。虽然西线战火未熄,大胜并未有两年后那般举国欢腾,但击败强敌的完胜的喜悦让整个北洛军队都极其振奋,胤轩帝更下令冥王还朝之际一切比照太子礼仪。然而正是这样的时刻,风司冥在起军还京前夜将自己秘密招到帐中,以坦荡而冷静的语声告知他对于东炎真正实力的怀疑,还有对东西两大国之间可能存在协议和分歧的猜测。慕容子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夜十四岁少年皇子冷峻森严的表情,以及忧患却没有一丝慌乱的镇定指令。六年前为稳定国中军民之心而选择坦然接受的少年皇子尚不曾被胜利和盛名冲昏头脑,而此刻数年朝政历练得更加深沉稳健的年轻亲王,没有任何道理只为一时激怒而丧失了身为统帅的冷 静。
慕容子归不由淡淡笑一笑:果然,担心和猜测都是多余的。六年前离去时一席嘱咐命令之后风司冥与自己就再未有一句多言,兵部和宁平轩的公文不提一字,就连每年宫中朝会家宴也不曾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