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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徐常也知道自己此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他感觉自己非去不可。救出枯羊,带着一干牛渚军顺利撤出金陵,如此才能叫九泉之下的张奉瞑目。
“死守城门,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丢下一句话,徐常抄起兵器,原路返回。
望着徐常离去的背影,王建不由感觉心中发堵,他不敢保证,徐常这一去,是否还能回来。注视着徐常背影的王建并没有注意到,在他所在城楼屋顶上,竟有一名看似士卒打扮的男人,正用双手枕着脑袋,静静地倾听着周遭的一切。
而这时,当下五月初的新月月光依稀照在此人脸上,这才得以一睹此人真面目。此人,竟是谢安麾下第一刺客、东岭四天王之一的镰虫漠飞。
悄然无声地在屋顶地砖瓦上坐起身来,漠飞左手撑着身下的砖瓦,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着右腿膝盖,他望向城内动乱局面的冷漠双目中,隐约露出几分纳闷与不解。
'听屋内那些人所言,似乎是金陵军与牛渚军自己打起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或许有人纳闷漠飞这位杀神何以会在金陵?事实上呢,漠飞只是遵从其二哥苟贡的派遣,前来金陵刺探太平军的情报罢了。
记得数日前,当八贤王李贤带着五万大军以及金陵众前往广陵,留谢安独自在横江对阵小舅子枯羊时,金陵众如今的二代当家丁邱曾派遣了数十名金陵众刺客混入了金陵。为谢安取金陵而提前做准备。本来谢安是打算叫苟贡发书至广陵,让丁邱回来联络金陵城内的金陵众刺客,但是,广陵那边的战况似乎并不乐观,以至于丁邱分身乏术。
因此。谢安便叫东岭众负责与金陵城内的金陵众刺客汇合。正因为这样,漠飞这位东岭众内的招牌人物,便成为了苟贡首发的人选。
但就连漠飞也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摸到金陵城内,他便听到城内喊杀声乱成一团,心中纳闷的瞧准时机攀上了城楼。攀上城楼眺望城内,漠飞这才震惊地发现,城内的牛渚太平军与金陵太平军似乎是起了争执,以至于两军明明同为太平军,却自相残杀起来。
直到他摸到牛渚军将领王建附近,他这才从王建与人述说的事中得知了整件事的大概。
'枯羊……不就是大人的小舅子么?难道这些人……'
想到这里,漠飞趁着无人注意翻身跃入了城楼内。装模作样地混入了王建麾下的士卒当中。
而王建显然不知自己身边的士卒内竟然混入了漠飞这么一位杀神,犹面色凝重地紧盯着城内。
本来,徐常负责着在城内街道抵挡金陵太平军将领楚平、郭胜二将的反攻,而如今徐常既然带兵突围攻向城守府,这无疑使得王建这边的防守力量更加吃紧。
果不其然,徐常带兵离开还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金陵军的楚平与郭胜二将便已从城内街道攻至了城墙边,金陵军的士卒沿着城墙内侧的阶梯杀上城来,只杀地牛渚军节节败退。
“守住!守住!——誓死守住这里!”
王建大吼着振奋着麾下士卒士气,因为他很清楚,若是西城门被金陵军夺回去。那么,纵然徐常侥幸救出了大帅枯羊,他们牛渚军也无法活着离开金陵。
西城门,那是他们唯一的退路!
但遗憾的是,即便如此楚平与郭胜二人还是攻上了城楼,眼瞅着那犹如潮水般涌上城楼的金陵军士卒,王建心中大为焦急。毕竟单凭他一人,实在难以抵挡楚平、郭胜两员将领。
“王建!”远处的楚平大吼一声,怒声斥道,“你无故攻占我金陵城门,究竟有何目的?!——你可别忘了,是我军好心将你等从周兵手中救出,而你等呢,却反而来加害自家兄弟!”
“自家兄弟?”王建虽心中焦躁不安,嘴上却毫不留情,冷笑着说道,“既是自家兄弟,何以要惦记着接管我牛渚军?甚至于,竟软禁、扣押我军主帅……”
楚平闻言面色微微一红,咬牙骂道,“废话少说!速速叫麾下士卒弃械投降,拱手将城门想让,我尚可饶你不死,否则,别怪楚某不顾同为太平军弟兄的情面!”
“做梦!——有我王建在此,你等休想!”本着破罐破摔地心思,王建怒声骂道。
“该死的!”楚平闻言大怒,提剑指挥麾下士卒喝道,“杀过去!——攻下城楼,将叛徒王建碎尸万段!”
“喔——!”金陵军士卒大呼一声,死命强攻上来。或许是无缘无故被本该是友军的牛渚军攻打,金陵军士卒心中皆憋着一口恶气,以至于此番交锋,牛渚军竟是节节败退,几乎在照面的工夫便失去了石阶位置的控制权,使得愈来愈多的金陵军士卒能够从这条路攻上城楼来。
见此,王建心中愈加不安。
'徐常此去城守府,必然会遇到楚平、郭胜这二人,可是……比起徐常,首要目的是夺回城门么?——这样也好,这样一来,徐常去救枯羊大帅自是能减少几分阻碍,可问题是,我这边可吃不消啊……'
眼瞅着楚平、郭胜二人杀开一条血路径直朝自己而来,王建又惊又急。
平心而论,附近他牛渚军的士卒人数也不少,几乎能与楚平、郭胜二人麾下的兵士数量持平,问题在于领兵的将领,能够独当一面的将领。毕竟他王建可没有丝毫把握能抵挡那两人。
就在王建暗暗着急时,金陵太平军将领楚平已杀至他面前。手中的长枪二话不说便戳向王建面门。
“锵——!”
王建自是不会坐以待毙,提刀将楚平的枪尖荡开,然而枪身处传来的力道,却叫他右手微微一麻,竟未能及时作出反击。
'该死的……'
王建皱了皱眉。他实在没想到。楚平的臂力竟高出他那么多。
“哼,微末武艺亦敢在楚某面前叫嚣!”见王建武艺远远不如自己,楚平心下大定。更是连连强攻,逼得王建连连后退,几乎已退到了墙根处。
“砰!”
王建的后背撞到了背后的墙壁,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而就在这时,却见楚平瞧准机会,一枪打落了王建手中的宝剑。
'糟了!'
王建暗叫一声不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入眼处。一柄长枪的枪尖闪耀着寒芒刺向他的胸口。
“啊哈,得手了!”楚平哈哈大笑,而就在下一秒,他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胸口处那两寸从背后刺穿胸膛的剑刃。
'咦?'
王建愕然地望向楚平,他这才注意到。有一名他麾下的士卒不知何时来到了楚平身后,一剑刺穿了后者的身躯。
“你……”楚平亦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去,惊视着偷袭自己并且还得手了的牛渚军士卒,他实在难以想象,一名寻常的牛渚军士卒何以能潜近到他身边。
“杀了他!”见那名士卒突然间没了动作。侥幸逃过一劫的王建又惊又急,急声喊道,“此人乃金陵军大将楚平,杀了他!”
那名士卒无疑便是漠飞,闻言瞥了一眼王建,冷漠的眼神让王建微微一愣。
而在王建愣神之余,漠飞抽出刺入楚平身躯的利剑,随手一挥,只听唰地一声,一剑割断了楚平的脖子。
“将……将军?!”
周围的金陵军士卒见此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名看似寻常的牛渚军士卒竟杀了他们武艺超绝的将领。
“杀……杀了此人,替将军报仇!”
也不知何人叫唤了一句,数十名金陵军士卒疯狂地朝着漠飞扑了上来。
只可惜,武艺足以与费国、廖立比肩,甚至还要凌驾于二人之上的漠飞岂能将这些寻常的士卒放在眼里。唰唰几剑,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便轻描带写般将所有杀向他的士卒杀尽,惊得附近的金陵军士卒连连后退。
'这家伙……绝对不是我牛渚军中的士卒!——等等,这个人好似在哪里瞧见过……'
惊见漠飞那不可思议的剑术与利索的杀人手法,王建心中震惊,眯着眼睛打量着漠飞。
忽然,他面色猛变,惊呼道,“漠飞?!”
也难怪王建能认出漠飞,毕竟前一阵王建跟着枯羊去会见谢安时,曾在江中小舟与漠飞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他还被漠飞凌厉的眼神与强大的气魄所震慑。
“唰!”
一柄利刃架住了王建的脖子,剑的主人用他冷漠的眼神注视着王建,那冷漠而不似活人的眼神,叫王建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有……有话好说……”王建连声说道。
他没有反抗,毕竟他等一干人已打定主意,待救出枯羊后率众投向周军,倘若在这里被隶属于周军的漠飞给杀了,这岂不是冤枉?
突然,王建瞥见金陵军的另外一名将领郭胜正偷偷摸摸地潜近漠飞,心下一惊,急声提醒道,“小心身……”
刚说三个字,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因为震惊地看到,漠飞仿佛是脑后长着眼睛般,神乎其神地劈开了郭胜从后方砍向他的刀,随即看也不看,从左手袖口内滑落另一柄短剑反手一挥,剑刃便再次割断了一名金陵军将领的脖子。
从始至终,漠飞非但没有移动架在王建脖子上的利剑,他甚至连脚都不曾移动过。
'这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眼见漠飞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杀死了楚平与郭胜二将,王建心中苦笑不已,毕竟这意味着,漠飞若要杀他,哪怕只用一根手指都足以将其碾死。
然而出乎王建意料的是,漠飞竟然缓缓将右手的利剑放了下来,朝着惊疑不定地他淡淡说道,“你方才与徐常的话,我听到了,所以,我不杀你……”
王建愣了愣,旋即长长吐了口气。毕竟漠飞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们打算投靠周军的心意,倒也省得他再非口舌解释。
不过……
“漠都尉既然已知此事,何以方才……”王建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尽管漠飞方才没有伤到他分毫,但是那种感觉可不怎么好。
瞥了一眼王建,漠飞收起了手中利剑,冷冷说道,“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拔剑但却还活着的……”
王建闻言心下苦笑不已,他这才意识到漠飞是在吓唬报复他,报复他前一阵子在横江水域的江中小舟曾对漠飞拔过剑。
“……莫要给我找到杀你的机会!”望了一眼王建,漠飞低声威胁道。
王建当然清楚漠飞这话是什么意思,闻言抱拳点头说道,“漠都尉放心,我等众人私下已做约定,待救出枯羊大帅后,便投贵军麾下……问题是,我怕我军难以抵挡金陵军的攻势……”
“那就打开城门吧……”漠飞慢条斯理地说道,“事实上,城外不远处便有一支我军的先锋部队此番与我一同而来,好相互有个照应,人数虽然不多,但领兵的大将,绝非是这金陵城内谁人可挡!”
“当真?——且不知那位将军是何人?”
“廖立!”
“廖立?——好似不甚有名……”王建眼中露出几许疑惑之色,也难怪,终归他不曾与廖立交过手。只有与廖立交过手的廖立,才会了解后者究竟是一位何等勇武的将军。
瞥了一眼王建,漠飞冷哼一声。
“待今日廖立将军斩了魏虎,你便认得了!”
“诶?”
“魏虎还未找到么?”
“这个……呃,末将这就派人去打探消息……”
“免了!——自有金陵众去打探,你且在此,待廖立将军率先锋军赶来时打开城门,放其入内!”
“是……”
而与此同时,漠飞口中那已被廖立视为非杀不可的魏虎,实际上早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几乎已看不清远处的魏虎,六亲不认地屠杀着所有挡在他道路上的人,无论是牛渚军还是金陵军士卒,在他身后,那是长达数百丈距离的血痕……
'阿羊……阿羊……我来了……'
望着那已然如同火海一般的城守府,魏虎义无反顾地一头撞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