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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顾了一眼殿下众人,天子轻笑说道,“平身!”说完,他注意到了坐在胤公席中的长孙湘雨,轻咦一声,笑着问道,“湘雨娃儿,你怎得来了?你爷爷呢?”
在谢安愕然的目光下,长孙湘雨向天子行了一礼,腻声说道,“人家好些rì子未瞧见陛下了,心中挂念,是故,特地说服了祖父,替他来保和殿,如今见陛下龙体安康,人家很是欢喜……”
“你担心朕?朕不信!——必然是你见殿试有趣,是故跑来胡闹!”天子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说到最后,故意板起脸来。
“陛下……”长孙湘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怯怯说道,“要赶人家走么?”
天子闻言哈哈一笑,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朕就不赶你走了,不过不许胡闹!”
“嘻嘻……”长孙湘雨嘻嘻一笑,随即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故意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正襟危坐,看得龙庭之上的天子哈哈大笑。
不愧是长孙湘雨啊!
见她投其所好,几句话几个动作便使得大周皇帝开怀大笑,谢安很是佩服,佩服之余,对于她与大周皇帝竟然如此熟悉,倍感意外。
不过一想到胤公是这位天子的从龙之臣,二人当初同甘共苦,齐心协力才有了如今这副局面,谢安也就释然了。
而趁着大周天子与长孙湘雨闲聊的期间,谢安也暗自打量着这位大周的皇帝陛下。
他听长孙湘雨提及过,天子姓李讳暨,年轻时,也是一位颇有才能的皇子,就好比如今的四皇子李茂,虽有才能,但可惜并非嫡子,后来得到当初的胤公辅佐,一路击倒了其余的皇子,这才坐上皇位,也正因为这样,这位天子对长孙家极其厚待,或许,长孙湘雨在冀京无法无天的事,这位天子其实也知道,只不过碍于她是最信任的臣子的孙女,是故装作没见到罢了。
仔细一瞅,这位皇帝陛下年纪大概在五十上下,虽看似老迈,然精神抖擞,从他的面容能看得出来,这位天子以前年轻的之后,多半也是一位英俊的皇子,只可惜如今岁数大了,兼之国事繁重,是故累垮了身子。
当然了,谢安倒不是这么认为的,毕竟,皇帝有三宫六院,什么七十二嫔妃,什么三千佳丽……
真是让人羡……啊不,真是万恶的封建王朝啊!
谢安酸溜溜地想道。
几句寒暄过后,天子这才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凝神望着殿中的众殿试贡生。
“不错,不错!尔等,皆乃会试佼佼者,乃我大周rì后栋梁,见你等朝气如斯,朕甚感欣慰,今rì殿试之后,你们其中大多可任职于朝廷,望你等忠君体国,上报国家,下报百姓……”
“谢陛下!”众殿试贡生起身叩拜,谢安尽管不愿意,却也不得不照做。
而就在这时,坐在左侧首席的太子李炜冷笑一声,拱手说道,“父皇,儿臣对此次会试结果报有疑议!”
“唔?”皇帝皱眉望了一眼太子李炜,却见他站起身来,沉声说道,“儿臣听闻,此次会试有一学子,并未参加过地方乡试,也并未有举子功名,却混入太常寺的会试,如今竟踏足保和殿参加殿试……”
除谢安、梁丘舞、长孙湘雨等知情的人外,殿中众人一片哗然。
“竟有此事?——是何人?”皇帝微微皱了皱眉。
“哼!”只见太子李炜冷笑一声,抬起右手一指谢安,沉声喝道,“便是此人!——礼部尚书阮少舟、阮大人,是也不是?!”
礼部尚书阮少舟闻言轻笑一声,拱手笑道,“太子殿下莫非是疑微臣徇私舞弊不成?”
“啊,本太子就是这个意思!”冷笑一声,李炜拱手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有本要奏,参礼部尚书阮少舟,借职权之便,因私废公,妄添会试名额,目无王法!”
礼部尚书阮少舟还未说话,忽然长孙湘雨咯咯笑道,“太子殿下,有证据么?——无凭无据,那就是污蔑朝中一品重臣咯!”她的言语中,充斥着冷意。
“你要证据是么?”太子李炜冷笑地望着长孙湘雨。
“有凭有据才能叫人信服呀!——舞姐姐,你说是不是?”直视着太子的眼神,长孙湘雨争锋相对。
“哼!”梁丘舞轻哼一声,虽未说话,但目光却死死盯着太子李炜。
“既然长孙小姐这么说,太子殿下便拿出证据,也好叫某些人心服口服……”吏部尚书徐植冷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太仆寺卿邹丹亦点了点头,说道,“徐尚书言之有理!”
顿时,殿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众参加殿试的考生一脸惊骇地望着分成两派的朝中重臣们。
怎么回事?
御史大夫孟让皱眉望着殿中那势同水火的数人,隐隐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他本以为此次旁听殿试也算是个闲差事,可眼下看来,这次的殿试,似乎并不会那么平静……
、第五十一章 进退两难
“阮少舟,陛下授你礼部尚书一职,你本来鞠躬尽瘁,忠心报国,却不想你暗藏祸心,徇私舞弊,身为一品大员,知法犯法,你该当何罪?”
面对着吏部尚书徐植的质问,礼部尚书阮少舟轻笑一声,淡然说道,“本官不知徐大人究竟所指何事,不过本官倒是听说,徐大人暗中将几个族中侄儿调入吏部为官,授予七品官职,呵呵呵,几个从未参加过科举,也未有何功名的人,竟然能一步登天,当上京官,徐大人又作何解释呢?”
“阮大人莫要岔开话题,”太仆寺卿邹丹微微睁开眼睛,淡淡说道,“眼下说的,可是会试之事……”
还没等他说完,长孙湘雨咯咯一笑,轻摇着折扇冷声说道,“邹大人此言差矣,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徐大人身为吏部尚书,掌管我大周境内各州郡、各县城官员调度,却借职权之便,为族人谋福,如此,可谓名正言顺否?——舞姐姐意下如何?”
梁丘舞不比长孙湘雨能言善辩,但是她的威慑力可要远远比后者强的多,只见她轻哼一声,冷冷说道,“如徐大人方才所言,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她那迫人的气势,硬是让吏部尚书徐植面色微变。
这……
怎么回事?
只是一场殿试而已,何来会引起这等风波?
御史大夫孟让愕然地望着殿中口诛笔伐的诸位朝中重臣,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阮少舟,从一品,礼部尚书,当朝丞相胤公的学生……
梁丘舞,从二品上,兵部参军司供奉、冀京四镇之一、两万东军神武营主帅、上将、rì后的东国公……
长孙湘雨,虽没有寸取官位,但势力却非同小可,其祖父乃当今正一品重臣、丞相胤公,其父乃从二品上,兵部侍郎长孙靖……
长孙家与梁丘家,冀京五大豪门之二,虽说平rì里两家关系不错,可从未在朝政中有过什么默契,今rì这是怎么了?
等等……
好似注意到了什么,御史大夫孟让转过头去,不动声色地望了一眼谢安。
而与此同时,太子一方的人显然无法在辩才中赢过长孙湘雨,被她一番冷嘲热讽说得面红耳赤。
“要证据是么?好,本太子给你!”怒视了一眼长孙湘雨,太子李炜回顾皇帝,拱手说道,“父皇,儿臣已派人差过吏部典藏司,其余会试考生的档案中,皆有通过各地乡试的证明文书,唯独这谢安,查无可查,非但没有通过广陵乡试的证明文书,就连档案也无!——阮少舟阮大人,你告诉本太子,这是为何?”
阮少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暗自震惊。
太子竟暗中派人调查过我礼部,然我身为礼部尚书,却不知情,莫非我礼部中有内贼暗通太子?
看来回去后得查一查了……
想到这里,阮少舟微微一笑,说道,“我礼部历来主持会试之事,典藏司内档案无数,想来是太子时间紧迫,又心有旁骛,不曾翻到吧?——要不微臣回头亲自领太子殿下再查一遍?”他言下之意,便是暗中讽刺太子所派的人做贼心虚,不敢细细勘查。
“改rì?不必了,你若弄份假档案来糊弄本太子,本太子难不成还跑一趟广陵去找地方官员当面对质不成?——就在今rì,就在眼下,本太子给你半个时辰时间,你若是能拿来这谢安的档案文书,那还则罢了,否则,本太子便要参你徇私舞弊之罪!”
阮少舟闻言深深皱了皱眉。
对于礼部典藏司内有没有关于谢安的档案文书,他还能不清楚?
说实话,他可以做一份假的档案文书,盖上礼部的官印,可那又有什么用?眼下最需要的,是谢安通过广陵乡试的证明文书,而且上面还要盖着广陵城太守的知府印章……
总而言之一句话,半个时辰,造假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阮少舟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长孙湘雨,想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其实,长孙湘雨此刻心中亦是暗暗后悔。
说起来,她本来是有想到的,但不妙的是,那些rì子,她跟着谢安到处玩耍,玩地兴致勃勃,竟忘却了此事,而后,谢安遇刺,抱伤在榻,她哪来有闲工夫去想关于谢安档案的事?
糟糕了……
即便是素有急智的长孙湘雨,这会也是一筹莫展,而至于谢安,他至今还没弄懂到底怎么回事,他哪里知道,各地赶赴冀京参加会试的考生,要带着当地通过会试的证明文书,交到礼部的典藏司,在经过礼部的核实,确认是各郡的知府大印盖章,这才会在会试的名额中添加那人名字。
而至于谢安的名额,那是长孙湘雨私自加上去的,根本经不起审核,好在礼部算是长孙家的势力,这才暗中放行罢了。
“怎么了?拿不出来?”见长孙湘雨与阮少舟不说话,太子李炜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笑容,继而转身面向皇帝,拱手说道,“父皇,一切已真相大白了!”
天子闻言皱了皱眉,回顾阮少舟,说道,“阮爱卿作何解释?”
没办法了!
阮少舟心中暗叹一声,离席跪倒在天子面前,沉声说道,“陛下明鉴,早些时候微臣曾见过广陵学子谢安的档案文书,内中确实有广陵知府的印章,是故,微臣这才将其名字添加入会试名额之内,但不知为何,太子殿下竟寻不着,臣以为,或许是有人进过典藏司,动了今年考生的档案……”
倒不是说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咬死口,一口咬定自己见过谢安的档案文书,否则那就真是欺君之罪了。
正如谢安所说的,被查出来的,那才叫犯罪!
“阮爱卿的意思是,有可能遗失了?”
“是!”阮少舟沉声说道。
“荒谬!”太子李炜冷笑一声,嘲讽说道,“为何其余学子的档案皆在典藏司,却唯独那广陵谢安的档案遗失了呢?”
阮少舟面色不改,说道,“太子问得好……不过微臣也不知具体!”
“那便是渎职!”太子冷笑说道。
阮少舟闻言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无论如何,自己渎职的罪名是跑不掉了,想到这里,他暗暗叹了口气,叩地说道,“臣知罪!请陛下降罪!”
“唔……”天子深深望了一眼阮少舟,事到如今,他也猜到几分了。
其实说实话,虽然大周历年对会试之事颇为仔细、严格,但其中依然不免有些徇私舞弊的事例,毕竟天子自己也清楚,只知道抱着四书五经死读书的人,尽管能通过会试,但往往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说到底,也只是八、九品官的能耐罢了,毕竟像胤公、阮少舟、长孙湘雨这等奇才,又岂是年年可以遇到的?
只可惜,那是祖宗传下的国法规矩,就算是天子,也不得妄加更改,否则,御史大夫必然会参本,倘若身为天子的他一意孤行,太史令那边多半会在史书上添加不怎么光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