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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宁勉强正了正身子,仿佛写下那几个字,便用尽了浑身的气力,“我已决意……但……奉孝,你觉得我值得支持吗?”
每个时代,便有每个时代的规矩,当你的权利登上顶峰,凌驾所有人之上的时候,最多也只能对这个规则进行些微的更改,便如同九品中正制这个在君权和士族之间妥协的产物。而卫宁,却是要将这个规则轰开,支离破碎!
二十多年的日子,卫宁早已经可以融入这个世界,所以能体会到这道政令下达之后将掀起何等的风浪……他在这个时代终究是孤单的,而在这个时候更显得格格不入,一个人背负的将是整个天下未来的走向,肩膀上的沉重负担,已经快将他累垮,却不得不咬牙切齿的扛了下来。所以,当他下定这个决心的时候,势必需要一个值得依靠的同伴,和他一起挡下,和他一起背负。
卫宁选择了郭嘉……
那双眼睛,盯着郭嘉,不曾离开分毫。先有无助,孤单,继而开始狂热,开始霸道……
整个书房,霎时沉静的异常可怕,没有丝毫多余的声音,却只能闻得道道深沉的喘息……
郭嘉眼睛同样开始缓缓的狂热起来,他也是士族,却是寒门子弟,而他的理想并不单单是开创一个新的朝代,却没有人知道,他的最大愿望,实际上是要彻底的改变那些出身高贵却尸位素餐的现象。他能毫不留情的,在救驾献帝的时候,将那群肥头大耳的朝官一一斩杀,不正是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
心中有惊,有恐,但郭嘉眼睛中的炽热却丝毫不输给卫宁,事实上,他心中的想法一直隐藏在心底,何尝不也是顾忌到卫宁这个曾经的地方世族代表?
而现在,在卫宁亲自点开那几个字的时候,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隔阂,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郭嘉毫无保留的支持。
第一次,郭嘉双膝渐渐跪倒在卫宁的身前,高傲的头颅缓缓的低下。这是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臣服,没有兄弟之情,没有对自己未来的展望,而单纯的折服在卫宁的志向以及远见,或者可以说是胸壑和霸道……
以前对卫宁胸无大志的想法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却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的眼光竟然还是没能看透眼前这个人物……他的想法,又岂是当今天下人所敢想的?他的远见并非所有人都看不到,却也是唯有他能真正的敢写出这几个字来……
“郭嘉,当誓死,追随兄长!共图大事!”在他的心中,什么代汉新立,什么辅佐登位,哪有亲手打破那无数人都不敢触碰的壁障,来得波澜壮丽。
卫宁没有扶持,只是静静的承受住郭嘉的跪拜,心中松了口气,那是有人和他分享这层报复和重担的喜悦。
“这个新时代……将由你我兄弟二人共同创造……!”卫宁终于缓缓站起身来,将郭嘉扶起,双手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激动。
第三百九十六章 考验
卫小心翼翼的站到卫宁卧室前,事实上,比起对他父亲卫凯来说,不知道为什么,对卫宁的恐惧还要在他平日里严苛许多的父亲之上,即便卫宁平日里很多时候都是笑脸迎人……但卫骨子里对卫宁还是有种颤抖。
被卫宁突然召唤,让卫确实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是没由来得一阵害怕。但心中,却没有丝毫胆敢违逆的胆量,当即便甩掉了其余官宦的玩伴,战战兢兢的随同卫五来到了这小院内。
卫在这里等候了许久,却迟迟未得卫宁召见,却也不敢有丝毫放肆,而身边的卫五也没有半分上前求见的意思。便在这不知所措的等待中,年少的孩童却终究挡不住好动的天性,没多久,便被那假山上飞腾的蝴蝶所吸引,神游物外开去。
房门噶然而来,是一个年老的长者,提着药壶愁眉紧锁的走了出来,卫自然认得,那便是卫府的御用郎中,现任的当朝太医董平了。
而身边一直犹如一尊木雕的卫五却在这个时候,猛然迎了上去,拉住董平低声小语,后者却是愁眉不展的摇了摇头,反而让卫五身体僵直在当场,卫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激动和无奈,几乎扭曲了整张本就苍白阴霾的脸。
卫虽年幼不过五六岁,心智发育却比之同龄者熟了不少,眼睛轱辘直转,暗自踌躇道,“我听父亲说,叔父少时多病。全赖南下征战有得奇遇而保住性命,多年来那董平也是从未间歇过探诊……只是怎么看卫五和董平两人皆是颇为担忧神色?”
“是卫五和儿来了吗……?”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房内蓦然传出一声清淡的声音。终于让卫身体一僵,拉回了心神。
卫五看了卫一眼,勉强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恭敬道,“回禀公子,小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
卫宁那声音又想起,“你带他进来吧!”
卫也不容卫五多说话了,自是小心翼翼的跟随在后,踏进了门槛。却看卫宁斜靠在床榻上。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浓烈地药苦味道,小鼻子不由微微一皱,显然颇为不适。
卫宁依旧是一身白衫,看着卫那强忍满屋药味却不敢多言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道,“呵呵……为叔平日里闻惯了这股味道,你却也别强忍着。也罢……我们还是去书房说吧!恐怕,你也是不知道我叫你来的原有了……”
听得卫宁说话,卫却是松了口气,那股浓烈地苦药味却是闻之欲呕,还以为就呆在这屋子里,卫便苦着个脸色。
卫五见卫宁起身,惶恐紧张的上前,将他扶住。卫宁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淡笑道,“不妨,还不到那个时候……现在若是都需要人搀扶了,又如何得了?”
卫五眼眶明显有些微红,涩声欲言又止道,“公子……”
“我能走到今日,便已经算是不枉此生了,何必如此?”卫宁摇了摇头,轻轻拍了一下卫五的肩膀。
卫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事实上。他并未觉得自己叔父和平日里有什么不同,反正自家叔父身体虚弱已经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卫五又何必如此忧虑?
“好了!走吧……去书房!”卫宁笑了笑,却也拗不过卫五的执意,便索性让他扶住,缓缓站起身来。
卫的小眼睛里,看着卫宁,充满了不解,内心深处更多的或是崇拜。
即便他心智早熟,五六岁的年纪懂得却并不多。不过他却知道,如今自己身在安邑,无论是走到哪处都是人人发自内心的尊崇,甚至就连平日里与自己父亲称兄道弟地大人,也不敢对他有丝毫怠慢。事实上,确是如此,整个安邑下,他便是名副其实的含玉之童,即便比他大上十来岁的家伙,看待他的眼睛里也是充满了尊重和羡慕。
听说以前地卫家,在安邑虽是大族,却远远没有如今这般声威。天下比同卫氏一族世家比比皆是,而如今,却只能匍匐在“卫”这一字脚下。
他非常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更珍惜自己头上,那个金光闪闪的“卫”字,更明白清楚的知道,他出身的这个家族,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这一切,几乎都是他眼中,那个孱弱不堪的叔父一手带来的荣耀。
有敬畏,但卫心中对卫宁更多的却是崇拜!
跟随者卫宁一路缓行,走到了书房之中,卫依旧恭恭敬敬的站在堂前,不敢有丝毫放肆。
等卫宁入座,见卫那种颤颤巍巍地模样,不由轻声一笑,“我与你父亲乃兄弟,你称我为叔父,既然是血亲,何故如此紧张?莫非,你还以为我要吃了你不成?”
卫连忙摇着小头,“小侄不敢……叔父在上,小侄不得受命,安敢放肆?”
“哈哈!小孩子,便该有小孩子地朝气,恐怕我那兄长也没少约束于你吧!在我跟前,不须如此放肆,你且看你堂姐如此野性,我又何尝责怪半分?随意坐下吧!”卫宁掴弄胡须,哈哈一笑,道。
话虽如此,卫却依旧不敢有半分放肆,不提自己这个叔父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有失礼,便是回头让自己老爹知道了,也少不得一阵训斥。
不过一提到卫娴,倒让卫没由来得一阵害怕和一阵气恼,似乎回想起当初那凛冽的一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卫,对自己身为卫氏族人有股发自内心的骄傲,而事实上,整个安邑能和他身份比肩的少之又少,间接的,对他那群所谓的玩伴也有发自骨髓里的不屑和高人一等。对于他来说,能当他玩伴的,实际上却唯有他地堂姐卫娴,可偏偏这个堂姐整日里都和一群卑贱地下人或者贱民的孩子玩耍在一起,被他视作奇耻大辱,即便有当初卫娴地教训,也只能让他害怕卫娴的暴力,却不能让他心底上尊卑区别有所改观。
卫宁看着卫在那转着眼球轱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却是咳嗽一声,道,“儿……!唔……如今你已经几岁了?”
“小侄已经六岁了!恩……再过几个月,便是七岁了!”卫翻了个白眼,弄了半天,自己这个叔父连自己到底多少岁都不清楚吖?
“呵呵……我却是整日忙碌公务,不记得你的年岁,大罪哟!”卫宁拍了拍额头,哂笑一声,却是闭了闭眼睛,叹息道,“六岁了啊……”
卫不知道卫宁为何这声长叹,只能依旧恭恭敬敬的跪坐在那,等待卫宁后话。
“我问你……你将来有何志向?”蓦然卫宁睁开眼睛,闪出一丝精光,对卫问道。
“将来?志向?”卫一愣,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太急了么……?”卫宁看着卫那不知所措的模样,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自言自语的低声道。
却在这时,卫那小小的身体,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胆气,蓦然正起身体,脆声却坚定道,“小侄将来,必当要学叔父,建功立业,扬我卫门雄风,扫平天下!”
这却是卫宁愣了起神来,看着卫那眼睛坚定,小小的身体隐隐然已经有了不弱的气势,缓缓恢复了愕然,重新归为平静,卫宁的脸上已经有了欣喜。
“你愿学名将,征讨四方?”卫宁微笑着回过头来,炯炯有神的看着卫,问道。
卫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征讨四方固然威风凛凛,但要受人管束,我不愿意……”
“那你是愿意为能臣,治理天下社稷?”卫宁眼睛越发闪亮了,又问道。
“叔父如今还需要身体力行,事必亲躬么……?”卫撇了撇嘴,反问道。
卫宁不以为意,反而是大笑道,“好个傲气!好个贤侄!”
“我便再问你,要学我,你可明白这天下到底以何为本?”卫宁抚掌,接着又问道。
“自然是我们世家大族了!叔父领天下贤才,群臣附庸,正该有如今威势!”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卫宁脸色霎时一变,从刚才的欣喜,缓缓僵硬褪去,眼中也有微微的失望。
而察觉到卫宁脸色有变,卫心中也是一慌,却是忘记了,当初卫宁对他的那一席话来。
第三百九十七章 堂兄堂弟
卫宁知道自己这个侄子算是罕见的心智早熟早聪,恐怕也算是在卫凯的高压强迫下,有了如今这些见识。一个六岁快到七岁的孩童,有了这些思维,确是也殊为不易,卫宁并不能强求太多。
而卫凯作为一个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本身的身份也是茫茫士族大军中的一员,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的观念,决然不会那么轻易的便从卫凯的脑子中消去而考虑到更深一个层次,从卫身上,便足可见一斑。
卫年纪还小,有充足的时间给卫宁教导改变,耳濡目染从小培养,卫也未必不能达到卫宁的期望,但卫凯观念根深蒂固倒让卫宁颇为担忧。
纵观中国数千年来的历史,阶级制度的改变也是随着时间流逝而缓缓推进,不至于一蹴而就,也是用无数个王朝的兴衰,无数人的心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