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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身汗。北京城如今四处都在大兴土木,随处都有衣着褴褛的囚徒在烈日下劳作,却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大建设场景。
由于有英国公府的路引,无论是外城还是内城都是畅通无阻。进了内城沿着南大街走了一刻钟,越过几条大街便是清水胡同。还在胡同口,张越便瞅见了那高墙大院,瞧那规制决计不逊色京师的英国公府,料想日后迁都,这里少不得就是张辅的居所。
众人在角门处先后下马,也来不及拍打身上的浮灰便匆匆进门。虽说四处都在大兴土木营建新城,但这座宅子却地处清幽安静之地,一进内院那道垂花门。就只见四处都是参天大树,夏日地燥热顿时消解不少,就连走在前头的张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的确是个清幽的好地方,皇上对大哥着实是垂顾!”
然而,急急忙忙赶来探病的众人却在张辅所住地三间正房前被人给拦住了。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太医,人生得精瘦。只眸子炯炯有神。他扫了众人一眼便寸步不让地守在门口,冷冷地说道:“英国公如今病体正虚弱,各位既然是特意从京师赶到南京的,这一路车马劳顿,身上又是汗又是灰,还请收拾干净了再进去探望英国公。”
张心急火燎地赶了来,就是为了看看长兄的情况究竟如何,这会儿被小小一个太医挡在了门口,他登时大怒:“我大哥既然病着。我这个嫡亲地弟弟进去探望天经地义,你凭什么阻拦?”
“就凭皇上钦点我诊治英国公!”那中年太医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话更是毫不留情。“如今英国公病情稍有好转,若是你们把外头不好地时气带进去,英国公有了三长两短,谁来负责?去沐浴更衣花费不了多久,还是说大人担心长兄是假,想要害他是真?”
这话说得极其尖刻,张那脸上顿时气得发青。生性冲动的张斌更是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了那中年太医的领子,恶狠狠地喝道:“你若是再敢拦着我们。信不信我一拳打死你?”
那中年太医却一味倔强地耿着脖子:“你只要不怕担上殴打太医罔顾亲长性命的罪名,尽管打就是!”
如今这大宅门内外正乱,彭十三和荣善也跟着进了二门。瞧见这剑拔弩张的光景,彭十三面露冷笑,荣善却暗自头痛。虽欣赏那太医的耿直,但他自己刚刚才挨了一巴掌,更知道此刻若是再僵持下去很可能要出大事,连忙上前劝解了一番,死活把脸色铁青的张父子给弄走了。
眼看张越带着彭十三往一个方向走了不多远。忽然又折了回来,他便上前提醒了一声:“越少爷,他不会放您进去地,您也先回去吧。”
张越眼看张父子气咻咻地走得没了踪影,他便卷起了左手地袖子,手中却攥着一封信。那信外头地封套已经是颇有些油腻腻地,封套上也并无字迹。见荣善诧异地盯着自己,他便笑道:“这是我临行前大伯娘让我捎带来的,若是大堂伯还清醒能看信。就请荣伯你转交。如果大堂伯不能看只能听。也请你念给他听。”
荣善一愣之后立刻回过了神,忙摇摇头道:“既然夫人请越少爷带信。越少爷何不……”
“二堂伯和斌弟刚刚是被气疯了,否则哪会让我有单独留在这儿地机会。”张越一把将那封信塞进了荣善手中,又温言说道,“大堂伯虽说病了,但料想你绝不会伺候不周,我自然信得过你。”
荣善此时已是落下泪来,抬手用袖子拭了,他这才摇摇头道:“越少爷信得过小的就好,可是老爷这几天都是时昏时醒,就是醒了也都有些迷糊,未必能看得着这信。况且……”他瞥了一眼那太医,很是头痛地说,“这位大人又不许我们这些闲杂人等随便进去。”
说话间,那中年太医已是下台阶走上前来,理所当然地向荣善伸出了手:“既然有东西要交给英国公看,那就给我吧。”
眼见荣善犹豫片刻便把信交给了那太医,张越沉思片刻,随即上前深深作了一个大揖:“这位大人能够为了大堂伯拦住我们进去,想必医治人也是好手段。我们这些家人如今都是束手无策,一切便拜托您了!”
医者父母心,那中年太医听了这话,面上顿时稍稍缓和了一些,当下便点点头说:“英国公乃国之宿将,我自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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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蠢人和聪明人的区别
当张越等人沐浴更衣前往探望英国公张辅的时候,果然如荣善所说那样,张辅仍然在昏睡之中,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说出一个字。面对这种情况,张越自是心急如焚,而那名叫史权的中年太医却没让三人停留多久,就再次下了逐客令。饶是张父子再强横,在人家搬出了钦命两个字之后,即便再不情愿,却也只能不甘心地出了正房。
一到外头,张瞅了瞅天色便有了主意,回头瞪了那太医一眼,他便冷笑道:“我这回来探望大哥是向太子告的假,想必皇上也知道了。你口口声声说奉了钦命,我眼下就去面圣,到时候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说!斌儿,回去换一套大衣裳,我们去西宫!”
张斌本不是善罢甘休的人,闻听此言立刻大喜。跟着父亲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张越一眼:“越哥还不走么?这位太医可是铁面无私得紧,你想要等大堂伯醒来可不是那么容易。你这一路上倒是跟得辛苦,还是好好回房歇着,别老是动歪七歪八的脑子!”
在船上这大半个月,张越没少听张斌的冷嘲热讽,这要是时时刻刻生气实在划不来,索性就只当作这是一头猪在唠叨,此时也纯当没听见。瞅着如今天色已近傍晚,他心想张父子这时候去面圣,莫不是脑袋被石头敲坏了,当下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决定明天出去找老师杜桢打听一下各种情况。
永乐皇帝朱棣昔日在北平开府的时候,所住燕王府便是依元大都旧殿所造。他登基之后不久就决定迁都北京,为此不顾群臣反对,先是疏通了运河,然后又数次北巡视察北京城,几次都是住在原燕王府中。之后为了建造皇宫,他命人拆了燕王府营造宫室,为防今后北巡没地方住,又命工部在西苑之中造西宫作为视朝之所。此次随行的妃嫔和皇太孙都住在这里。
西宫中为奉天殿,殿之侧为左、右二殿。奉天殿之南为奉天门,左右为东、西角门。奉天门之南为午门,午门之南为承天门。奉天殿之北有后殿、凉殿、暖殿及仁寿、景福、仁和、万春、永寿、长春等宫,也就是在今年四月朱棣抵达之前刚刚建成。由于乃是新宫,此地人手自然尚未齐备。不少宫室甚至还空关着并没有人。
由于英国公张辅忽然重病,朱棣一连几日都心烦意乱,若有文臣奏事往往被他一番喝骂,久而久之那些官员都视凉殿面圣为畏途。碰到朱棣暴怒的当口,若是有杨荣和杜桢两人陪侍在侧那还有转圜余地,若是没有,那多半是无人敢奏事。最倒霉的便是那些逃不得躲不得的宦官,一连几日,被拖下去杖责的少说也有十几人。
杨荣是兼着翰林学士之职的阁臣。杜桢却只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他始终安分守己地当着自己的文学侍从之职,偶尔充当中书舍人之职代为草诏,仿佛并不求上进。平日他和大臣相交极少。来往多一些地也就是昔日同年和同在翰林院的同僚,冷面冷心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越是如此,朱棣反而觉得他才华堪比解缙,却没有恃才傲物的脾性,又和杨荣的圆滑不同,于是愈加信赖。
这一日夕阳西下时分,杜桢和杨荣一起出了凉殿,这路上自然少不得一路走一路闲聊。杨荣虽是阁臣之中最年轻的一个,但要说宠信却还在杨士奇之上。所以虽和杜桢乃是旧日翰林院地同僚,眼看对方窜升势头极快,心中本是有些芥蒂的。可是看到皇帝只不过爱杜桢才华机敏,并不让其入阁参赞机务,他方才放下心来。
“太子先头派信使说,张父子要到北京探望英国公,据说元节也跟了来。英国公至今无嗣,万一有事,这承继的问题只怕皇上也要大大头痛。元节这时候来实在不是好主意。”
“英国公那个爵位虽高。但谁顶着那个爵位才是最重要地。依我对元节地了解。他不会看中那个似乎炙手可热地位子。此来北京应该是受了英国公夫人之托。我倒不担心他。反而是梁潜和周冕这一次被押到北京。实在是让人措手不及。”
杜桢提起这事。杨荣地脸色顿时很不好看。原想汉王朱高煦都被赶到了山东乐安州。此生再也没有夺嫡地希望。这太子在东宫必定是稳若泰山。谁知道转眼间就出了事。若非那天他机灵。很是巧妙地为太子推卸了责任。杜桢又在旁边不咸不淡添了两句。牵连到地人绝不止梁潜和周冕。自然。更重要地是。皇帝一向以为他和杜桢不偏不倚不党不群。
此时他便无可奈何地连连叹息道:“区区一个陈千户。皇上都已经下旨流放地人。太子何苦去庇护。还说什么有功在前。巴巴地把人召回来?皇上虽处置了汉王。可对于太子向来存了几分留心。这有人告密。自然揪着由头立刻就发作了!唉。周冕也就罢了。可梁用之牵连其中着实无辜。”
杜桢和梁潜也颇有些交情。只是如今朱棣正在气头上。口口声声说什么朋党。他倒不好说话了。心中便想着隔一段时间再从中设法。两人又叹息了一阵。随即便一路出了承天门。
这天色本已晚。两家地马车都已经等在了外头。杨荣和杜桢彼此告辞。正要分头上马车。就在此时。却正好有几骑人打马飞奔而来。就在他们身前不远处跳下了马。
杨荣眼睛极好。瞧见那父子模样地两人跳下马来。正对承天门前地禁卫说着什么。还拿出了腰牌文书之类地东西。立刻上前轻轻拉了拉杜桢地袖子:“这说曹操曹操到。那边地正是元节地二堂伯。神策卫指挥使张!”
杜桢毕竟离开朝廷的时间长了,复出才不到一年,认识的人也有限。杨荣这么一说,他少不得打量了一番。只见张头戴亮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