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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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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眼疾手快的张越连忙上前搀了一把,扶着祖母坐直了,又在她的腰下和颈后垫上了厚厚的引枕,这才垂手退到了一边。
“我活了大半辈子,大约是安逸的日子过太久了,面对今日的大变竟是心神大乱,倒是多亏了你们镇静。”顾氏一一扫过面前众人,目光却最终落在了次子张攸身上,而后沉声问道,“老二,若是此时由你做主,你想怎么做?”
“儿子……”张攸此时却表现不出刚刚的爽利果决,犹豫片刻方才下定了决心,“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都极不寻常。此次英国公自交趾凯旋而归,儿子原本也是要调回京城的,不若现在就赶往京城探听究竟是怎么回事,顺便再活动一二……”
顾氏疲惫地叹了一口气,旋即转向了张倬:“老三,你说呢?”
“儿子……和二哥一个想法。”张倬却不曾想这么大的事情母亲居然会征询自己的意见,倒是有些措手不及,顿了一顿却又词锋一转,“但儿子觉得二哥如今尚未得兵部和五军都督府调令,贸然去南京并不相宜,不若儿子一人先行赶去南京安排。”
面对这两个虽小有分别实质上却并无不同地回答。顾氏却不置可否。只是又接着问道:“既然你们都要去南京。那你们谁来告诉我。此次究竟是祸出为何?”
张攸这些年一直都在极南方地交趾打仗。张倬虽然考中了举人。但不曾真正步入官场。对于远在南京城地变故却是不甚清楚。兄弟俩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张攸沉声说道:“不外乎就是有人看张家满门荣宠心有不甘。于是纠集了几个御史弹劾而已。”
“若只是区区弹劾。居然会出动锦衣卫?倘若不是事出仓促。英国公会没有信来?”
顾氏一连反问了两个问题。见两个儿子都默不作声。便轻轻摇了摇头。瞥了一眼失神地长媳冯氏和茫然地次媳东方氏。又瞧见张超张起都是恼怒地攥着小拳头。张赳却死死咬着嘴唇。她不由得愈发心焦。这时候却忽然瞅见张越脸上赫然是若有所思地表情。
“越哥儿。你对今天地事情怎么看?”
张越倒是想到祖母很可能儿子孙子一个个问过来。只是越过张超张起兄弟直接落到自己身上。他稍稍有些意外。今天是他最初接待地沐宁。他知道地内情原本就多些。再加上他在外头等待母亲分娩地时候已经把所有情形梳理出了一个大概地脉络。此时纠结地竟只是怎么编排语言地问题。
“祖母,那位沐千户今天提到,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就在数日前被磔于市,其党羽被杀的不计其数,这可以算得上是近来南京城最轰动的事情。我曾经听杜先生提过,纪纲曾经党附汉王爷……”
他这话还没说完,顾氏和张攸便齐齐低呼了一声,面色都随之剧变。他们虽人不在京城,却也听说过汉王朱高煦和太子争权,太子处处受压制储位岌岌可危。由于汉王曾经是军中悍将,和张家这样的将门世家走得很近,前次顾氏生日还收到过一份厚礼,就是张攸在交趾也曾经领受过人家汉王的“善意”,张信独自在京城为官时是否有其他往来则更不好说。
“越哥儿的意思是说……纪纲之死,极可能是皇上对汉王已经有所不满?”
“我只是照着那位沐千户透露的事情猜的,究竟如何还要请祖母决断。”
顾氏此时方才神情缓和,盯着张越瞧了一会,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如果真是如此,老二老三你们都不能贸贸然去南京城。既然那位沐千户在我面前说过锦衣卫北镇抚司不会苛待了老大,倒也不必急在一时乱了方寸,且等等英国公那边是否有信过来。”
张攸此时也少不得诧异地打量了一番张越,随即才点头称是:“那就照母亲所说的办。不过,现如今再操办婚事也不相宜,不若去金府告知一声,把超儿的婚事延上一年半载,等到此事尘埃落定了再说。”
“也好,这当口确实不宜办婚事,你亲自去一趟说清楚也好,免得金家那边又以为咱们又故意拖延。毕竟那边是开封父母官,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顾氏说着便斜睨了一眼张超,和颜悦色地说,“超哥儿,事出突然,要委屈你了。”
张超却答得斩钉截铁:“祖母这是什么话,我是大哥,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只顾着自己娶妻。”
就在这时候,一直咬牙不作声的张赳却忽然上前一步跪了下来,猛地一头磕了下去:“父亲下狱,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在家里享福,恳请祖母让我和母亲回南京城!”
这一回,面对一向宠爱的长房长孙,顾氏却露出了恼火的表情。她气急败坏地伸手在床板上重重一锤,随即厉声呵斥道:“你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难道能比英国公和咱们一家人做得更多?你爹是我的嫡亲骨肉,是你二叔三叔的兄长,是小辈们的大伯父,不是只有你们才担心!我刚刚已经说了,有什么事情等英国公那边有了准信再说!”
看着张赳趴伏在地上啜泣的身影,张越头一次觉得这个平日有些讨厌的小家伙很可怜——毕竟,这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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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落井下石,京城来书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锦衣卫造访张家的事情在开封府的上层圈子里很快就传了开来。不但如此,有好事者声称看见张家那位大老爷,也就是正三品的工部右侍郎张信大人被锦衣卫围在当中离开了家门。于是,哪怕张家上下口风再紧,该走漏的风声照旧走漏不误,流言更是传得越来越夸大,甚至有人联系到了洪武年间垮掉的那些功臣世家。
外头议论不断,张家内宅中也同样人心惶惶。往日跟着各房主子的丫头们比别的媳妇婆子有脸面,也少有挨打挨骂的,但这一回各房里头的喝斥声比往日高一倍不止,脾性不好的东方氏甚至直接用了大板子打人,最后还是顾忌顾氏尚在调养,小小责了十板便罢了休。
“明月姐姐也是跟着太太好些年的人了,如今说打就打一点脸面都不给。”
“都少说两句,如今正是太太气性不好的时候。这一发作起来,可不说以前有脸没脸,明月不就是榜样?”
“都是那金家作的孽!原本二老爷只说是去金家拖延一下婚期,谁知道那边竟然说什么要退婚!不过是暴发户一般罢了,竟是拿捏起了身段,指量咱们张家真的会说败就败?”
“玲珑姐姐,明月姐姐这一挨打,赶明儿太太会不会不要她?”
“太太应该只是一时恼她说错话吧……唉,以后的事谁知道,咱们不过是尽姐妹一场的道义来看看她。若是大老爷这回没事,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可若是有事……”
直到一行人走得远了,琥珀方才从那棵大树后头闪了出来,一向沉默寡言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忧虑。在张家四年,虽说日子比不上自家那时候,但毕竟比她想象的好得多。张越一向没有架子,老爷太太也是宽和的性子,在遭遇过大变的她看来,这辈子能这般平平安安度过就知足了。然而,以往降临在自家头上的大祸,难道也会落在这世家朱门?
这一路上她颇有些浑浑噩噩,回到西院的时候脸上已是冻得通红,她却浑然未觉。等到进了东厢房之后被那屋子里的热气一激,她方才硬生生打了个寒噤,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才回过神来。听到声音的秋痕掀帘从里屋出来,见她脸色不好连忙倒了热茶。
“这么冷的天,我说随便打发个小丫头去茶房,偏你要自己去,看你冻得这模样……”秋痕唠叨了几句,瞅见琥珀脸上不对,不由得渐渐住了口,半晌才低声问道,“怎么,是在外头听到有人胡说八道?”
张越此时也听到外头有动静,遂打起帘子出来。看见琥珀面色怔忡地坐在那里捧着个茶盏,他微微一愣,随即便想到了某个关节。自打那天之后,家里就一直在苦等南京城的消息,可足足三天了,据说大伯父都已经被人秘密送出开封城了,这还是一点音讯也无,谁能不往那个最坏的方面考虑?琥珀倘若是官宦人家获罪入官的,如今难免惊惶。
“琥珀!”
琥珀一个激灵回过神。见张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她连忙放下茶盏站起身。旋即方才讷讷说道:“少爷恕罪。奴婢走神了。”略顿了一顿。一向少言地她忍不住把刚刚在路上遇到地人听到地话一一说了。旋即不无心焦地问道。“少爷。事情真有那么严重么?”
尽管这个问题很简单。但张越此时却无法回答。父亲和二伯父这会儿都不在家里。这三天他们在家里地时间也屈指可数。他地母亲在坐褥。大伯母冯氏和二伯母东方氏都受到了莫大打击。灵犀要伺候尚没有康复地祖母顾氏。家里地事情完全没人管。于是他这个十四岁少年竟是得一日三次到小议事厅去管那些繁琐地家务。他又能比琥珀多知道些什么?
瞅见秋痕也眼巴巴看着他。他正寻思是不是编排一番话安慰了她们再说。却不料想外头地门帘忽然被人一头撞开。一缕阴寒至极地风也紧跟着卷了进来。
“三少爷。老太太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见来人是顾氏房中地小丫头画儿。张越连忙问道:“是单单叫我。还是连大哥二哥和四弟一起?”
“老太太只传三少爷您一个,奴婢没听见还有别人。”画儿不似灵犀那么沉稳,见屋子里还有秋痕和琥珀两个,歪着头想了想又低声加了一句,“奴婢只知道刚刚高大娘拿着一样东西来见老太太,仿佛是一封信。”
一听是信,原本还有些犹疑的张越不敢再耽误,交待了秋痕琥珀几句便匆匆跟着画儿出门。他起初还能稳稳地走,可不多时步子就越来越快,最后竟是把画儿完全抛在了身后。几乎是一阵风似的冲进正房,他这才感到被冷风刺激得阵阵发痛的胸腔渐渐有了暖意,旋即立刻转进了左边的屋子。
坐在床上的顾氏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信笺,听到动静抬头一瞧,见张越头上冒汗,不觉微微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少说也得再过一盏茶功夫才能到,却不想你那么快。你平日都沉稳得紧,如今虽说情形不同,却也得记着一个稳字,走路那点子功夫能耽误什么?过来,到这边坐下。”
瞧见顾氏轻轻拍打了一下旁边的床板,张越不禁一愣。虽然已经四年了,他渐渐真正建立起了对这个大家族的归属感,但要说和祖母真的有多亲近却是未必。毕竟少了那一层血缘牵挂,祖母又是封建大家族老祖宗的典型,他平日纵使受过赞许提点训斥,却始终觉得中间隔了一层,他自己也是尽了一个孝字,却未必尽了一个心字。
此时却无暇思量这许多,因此他连忙依言上前往床头坐下。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却只见顾氏把那两三张信纸递了过来,他本能伸手接过,旋即便觉得不可思议。
“看看吧,都和你先头猜测的差不多。”
闻听这一句,张越立刻低头匆匆浏览了起来。直到把整封信看完,他方才觉得有一种为之窒息的感觉——误打误撞,他不但猜着了,情况似乎还更加严重。
那位一向纵容汉王朱高煦的永乐皇帝这会儿终于是觉悟了,不但杀了纪纲,而且准备把汉王封到乐安州,强令他前往封地,这会儿南京城正闹得不可开交。那些曾经和汉王有过深厚战友感情的靖难功臣原打算帮忙说几句话,结果看到往日党附汉王的人被撸下了一大批,也就都消停了下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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