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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仅是他不明白,包括唐厉审食其周昌等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杜陵二字的含义。
此时,悬挂在店头的那张黑底金字的幌子被仍在街头。
门口堆放的几十个空瓿被砸的粉碎,程邈满脸是血,在一个小伙计的搀扶下犹自强硬的站在门外。屋子里已经乱七八糟,两三个被审食其雇来的帮工,倒在地上呻吟不停。
一个青年,年纪在二十上下的样子,头裹靑帻,雄立于店内,正大声的叫嚷。
“尔等奸商,明明有好酒,却偏要卖给我们劣酒……我告诉你,今天要是不给我好酒,我就一把火烧了这里……你这老狗,还不快快把那个徒有虚名的刘家子给我叫过来?
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做生意的!”
所谓‘帻’古代包头的头巾,同时也有特定的佩戴方法。
将头巾包裹着头,中间必须要露出头发来。帻前高后低,可以根据是否加冠而判定身份。
裹帻而未加冠,多是那种比较富庶的平民。这种人,大都是以行商为主,穿白色的衣服,并且根据‘帻’的颜色,区分出是何方人士。战国七雄之中,韩尚青!这青年头裹靑帻,已经表明了他的身份,是故韩后裔。一身白袭,更衬托出卓尔不群的丰姿。
故韩遗族吗?
虽然六国统一的事实已经被大多数人所接受,但还是有一些人,不太愿意正视。
这个青年,想必就是其中之一吧。
刘阚见只有一个人,而且赤手空拳,于是把武山剑交给了周昌,分开人群,来到店前。
刹那间,街道上一片安静。
程邈在小伙计的搀扶下走过来,“主人,程邈无能,竟任由这贼子嚣张,未能保住店面。”
满头的白发,让程邈脸上的血,看上去格外醒目。
“老周,带大家去找郎中……老程啊,这件事和你无关,等回头你去作坊那边干活吧。”
“嗨!”
程邈用老秦人的习惯,回应了一声。
周昌找了几个人,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店内,躲避瘟神一样的绕过那青年,把伤者抬了出去。这青年倒是没有阻拦,目光灼灼的盯着刘阚,手不由自主的握成拳头,一副警惕之色。
也是自幼练武,从刘阚一出现,他就感到了一种压力。
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刘阚并没有理睬青年,而是弯腰拾起了那面幌子,轻轻掸去了幌子上的灰尘,招手让一个活计过来,把幌子递了过去,然后淡定一笑,沉声道:“去,把幌子重新挂起来吧。”
说完,他才扫了一眼青年。
但仍未理睬,一转身对围观的客人道:“从今日起,烦颍川、砀郡等地的商人,恕小店不再接待。这酒嘛……也不会再卖给以上地方的任何一个人。谁要是私下里卖给对方,小店将以同样的手段对待。好了,没什么事情了,大家也别再看热闹了,散了吧。”
颍川、砀郡……
是故韩的领地。刘阚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以后杜陵老酒出品的任何酒,都不会卖给故韩子民。谁要是在偷偷的卖给故韩商人酒,那么以后这酒,也不会再卖给那个人。
垄断!
这就是刘阚的优势。泗水花雕一出,使得刘阚在酒水市场上,已经占居了谁也无法比拟的制高点。至少在十年之内,无人能够和他抗衡。就算这酿酒的方子流传出去,他也不怕。
有万岁酒那个名头摆在那里,这泗水花雕就是朝廷唯一承认的酒商。
计划经济的好处,就在这个地方。和官府扯上关系之后,这大鳄的地位,就无人能撼动。除非,能有比万岁酒更好的清酒,代替了万岁酒的地位。可那绝非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情。就算你酿出了比万岁酒还要好的酒,也要有门路,把酒呈到嬴政的面前不是?
“为什么?”
店门外的商贾中,不泛故韩商人,闻听后大惊失色。
刘阚露出一脸的笑容,雪白的牙齿,却让人感到有些心惊肉跳……
“不为什么,我高兴,我喜欢……我自己的酒,我想怎么卖都可以,甚至可以砸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刘阚似是无意的看了店中青年一眼。
有机灵的人一下子捕捉到了刘阚的这个动作,立刻明白了刘阚做出这个决定的缘由。
“灌婴,你这个混蛋,跑来这里闹事,还咋了刘先生的铺子,以后你父子休想在睢阳经商。”
一个老者走出来,同样是一身白衣,靑帻裹头,但戴了一顶黑冠。
这一身打扮,足以说明了他的身份。这位老先生,恐怕在故韩商贾中,有着很大的威望。
灌婴?
刘阚猛然回头,怔怔的看着那青年。他就是灌婴?虽然记不清楚他有过什么样的功绩,但刘阚还是能想起,这是刘邦手下的一员大将。不过他的后人,下场好像有点凄惨。
十几个故韩商人,跳出来指着灌婴的鼻子破口大骂。
商人逐利,灌婴如今断了他们的财路,又怎能不着急呢?指望着能和灌婴撇开关系,刘阚网开一面。这一顿臭骂,只骂的灌婴面红耳赤,嘴巴张了又张,却硬是开不得口。
“你这厮……好卑鄙!”
灌婴目光扫过刘阚的时候,看到了刘阚那一脸嘲讽的笑意。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那幌子是我扯下来的,你这店里的酒是我砸的,还有你的人,是我打得。有本事你朝我来啊,为何牵连我家乡父老?”
刘阚忍不住放声大笑,“你砸了我的店,是你的事,这笔帐咱们待会儿再算。可我的酒,我喜欢卖给谁就卖给谁,喜欢用什么价钱卖出去,就用什么价钱卖出去,与你何干?
好汉做事好汉当?
我呸……你当得起吗?你又凭什么当?你知不知道,你砸的这些酒,能够换多少钱?你打伤了我的人,又该怎么赔偿?你又算是什么好汉,不过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憨货罢了。你和我讲道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讲道理?你不是要当嘛?现在就当给我看看。”
刘阚一番话,说的是理直气壮。
围在店外的商贾,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同时大声叫好。
刘阚不等灌婴开口,接着说:“再说说这窖酒吧……你以为窖酒就那么容易酿造出来?
没有一年的时间,休想产出窖酒。而且一次也就是产出那么多,卖完了就要等到来年……各位大贾都是能明道理,辨是非的人。你们说说看,如果我刘阚还存有窖酒,会不卖给你们吗?谁他娘的会和钱过不去……你会不会?你会不会?你们不都在等着吗?”
刘阚一连指了几个商贾,全都是微笑着赞成刘阚的说法。
“大家都能等的,偏偏你就不能等……还扯了我的幌子,砸了我的店,你可真厉害啊!”
刘阚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凌厉,“你叫灌婴,是吗?你以为你是谁?你又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大家都守着规矩做事,你却跑来闹事……你以为,我沛县人好欺负嘛?”
这一句话,可是把外面看热闹的沛县人全都扯进来了。
“阿阚,打死他!”
“打死这夯货,居然跑到咱沛县来撒野……阿阚,不要轻饶了他……”
这时候,就算是有想站出来替灌婴说情的,一个一个的也都缩了回去,紧紧的闭上嘴巴。
众怒难犯啊!
灌婴恼羞成怒,突然间大吼一声,分开那些故韩商贾,揉身扑向了刘阚。
第一部 潜龙勿用 第五十章 灌家父子
更新时间:200933 22:02:45 本章字数:3747
“婴,还不住手!”
一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在两个仆人的搀扶下,从人群外挤了进来,大声喊喝。
不过声音很沙哑,听上去中气不足,似乎是有病在身。
灌婴的扑击,因这中年男子的喊喝突然一滞,手底下可就露出了破绽。也就是这刹那间露出的破绽,却让他吃了大亏。刘阚一见灌婴出手,自然也不会客气什么,踏步迎上。
狮子跨涧,轻松的就让开了灌婴的拳头。
脚下一个环步,身体滴溜溜就转到了灌婴的面前,猛然腾身而起,大喝一声,屈肘下劈。在古泰拳法之中,这一手叫做斩葫芦,内闪肘劈面,威力极其巨大,可一击必杀。
对于刘阚这种古怪的拳法,灌婴有点懵了。
本能的双臂十字交叉,身体微微向后倾斜,试图拦住刘阚的攻击。
但是,灌婴却忽视了刘阚的力量,一肘劈下去之后,刘阚的身体好像飘飞起来,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了肘臂之上。只听蓬的一声沉闷音响,灌婴的双臂在刘阚的肘击之下,狠狠的砸在了鼻梁上。这一肘,把灌婴打得是满脸鲜血,闷哼一声,一下子摔倒在地。
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窜。
灌婴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半天都没有清醒过来。
刘阚本想再次出击,可这时候那中年男子却疯了一样的推开仆人,扑到了灌婴身上。
张臂拦住刘阚,那男子大声的说:“刘先生,刘先生……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犬子不懂事,冒犯了先生,实在是我之过错。这里的一切损失,小老儿愿赔,小老儿愿赔。”
杀人不过头点地!
既然对方服软,刘阚也不想赶尽杀绝。
不过心里也暗自吃惊。刚才那一肘,少说也有几百斤的力道,这灌婴居然能够接下来?
看他的样子好像很凄惨,其实刘阚知道,这只是外伤而已,灌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
这些人的骨头架子,都是铁打的吗?
刘阚心里想着,也立刻停止了攻击。一个后滑步,稳稳的站好,冷声道:“你是谁?”
“小老儿灌雀,他是小老儿的儿子。”
刘阚看了一眼,就发现这灌雀病怏怏的,气色似乎不是太好。
“老先生,你是怎么管教你儿子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可以随便撒野?”
灌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投出了一抹嫣红的病态。
他连连道歉说:“都是小老儿管教不严……先生有什么损失,小老儿愿意赔偿,愿意赔偿。”
“灌先生,这不是赔偿不赔偿的问题,而且你也赔偿不了。你知道你这儿子干了什么吗?他扯了我的幌子!那幌子,乃县长所赠,幌子上的名字,听说还是当今万岁亲口命名。
这些酒水,加起来不下十万钱,若再加上他动手行凶,打伤我这店中的活计……
说句难听话,看他的头都是轻的,弄不好还会株连九族。老先生,你说说,你当得起吗?”
杜陵老酒的幌子,的确是任嚣所赠。
至于是不是出自皇帝之口,谁也不清楚……黑幡金字,那是代表着皇家御用贡酒,往大里说,还真的就代表着朝廷的脸面。围观商贾闻听,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知道这杜陵老酒出产祭祀贡酒,可是却没有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周折,灌家父子危险!
灌雀的脸,通红……
猛然转过身,照着刚清醒,从地上爬起来的灌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抽打。
“你这孽子,怎如此不让我省心?我说不要你随我来,你却偏要随我来……现在倒好,你,你,你非要死我是不是?快点过去,给刘先生赔罪……”
灌雀的意思是,你过去赔罪,让刘阚消了火气。只要刘阚不报官,这事情就有的商议。
哪知这灌婴还真是个夯货,梗着头说:“我为什么要给他赔罪?”
“你,你,你……”
灌雀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手指着灌婴,一口气没跟上,向后就栽倒过去。也幸亏了是刘阚眼明手快,上前一把搀扶住了灌雀。一手顺势搭在了灌雀的脉搏上,眉头一蹙。
一个白衣赤帻,头戴黑冠的商人站出来,指着灌婴怒道:“你这混帐东西,非要气死你爹吗?”
灌婴也晃了手脚,双膝一弯,扑通一声跪下来。
“爹,爹……”
“别吵!”
刘阚手掐灌雀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