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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天文历法方面,沈清直尽得沈括真传,是以才选择举荐他,司天监掌观测天象,推算历,正好可以让沈清直一展所长。
沈清直不敢托大,谦虚地答道:“清直所学,不及先父万一,多谢杨学士错爱,加以举荐,清直虽才疏学浅,敢不尽忠职守。”
杨逸点点头笑道:“沈兄刚刚入京,若有何难处,可径直寻我来说,还是那句话,亲不亲故乡人,沈兄千万莫要见外。”
沈清直又连忙起身拱手道:“杨学士关照之情,沈某感激不尽,若有何难处,到时一定求助于杨学士。”
“呵呵,这就好,对了,沈兄自江南而来,那边新政施行情况如何?”
这确实是杨逸最为关心的,江南对大宋来说太重要,粮、布、盐等物资多赖江南供给,新政在江南的施行情况,直接关系到新政的成败,更关系到他个人的前程命运。
沈清直欣然答道:“杨学士放心,据我了解,新政在江南施行甚好,比其它地方都为顺畅,江南商贸、手工作坊都比较发达,官绅富户对土地的依赖程度较小,因此新政遇到的阻力相对小一些……”
沈清直滔滔不绝,对时政作了一通深入的分析,所言甚有见地,倒让杨逸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这下杨逸放心不少,新政在江南运行良好,不光是沈清直所说的这些原因,更重的一点是朝廷对江南的重视,更换了许多官员,派遣了最多御使巡察。
还有一点,江南开风气之先,思想比较开放,有宋一代,推动革新的大臣多数是南方人,范仲淹、王安石、章敦、沈括、蔡确、蔡京、包括曾布、吕惠卿等人,都是出自南方。
在整个北宋后期,南方几乎就代表着改革,北方代表着保守。因此新政在南方受到的阻力小些,就不足为奇了。
当夜,杨逸留沈清直于府上用晚饭,盛情款待;
用过饭后沈清直坚持辞去,杨逸又亲自送他出府,殷殷嘱咐,沈清直才满怀感激而去。
在杨逸的布局中,沈清直将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因此他在沈清直身上下足了功夫,示之以恩,动之以情,只望有一天他能投桃报李。
对于急需保命的杨逸来说,什么施恩不图报都是笑话,一切都等我能保住性命再说!
沈括当初虽然是新党重要成员,曾帮王安石打理过钱袋子,但他最后被贬却不是因为新旧之争。
元丰三年(1080年),为抵御西夏,沈括兼任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升龙图阁直学士。但是不久又因为与给事中徐禧、鄜延道总管种谔、鄜延道副总管曲珍等人贪功冒进,不听随行内侍李舜举劝告,在米脂与银州之间筑永乐城,酿成永乐城惨败,损失军人2万,民夫近18万;
高永亨、李舜举等都壮烈牺牲。此战是大宋历史上最大的惨败之一。
此事沈括虽非首罪,但他毕竟负有领导责任,加之在战役中救援不力,因此被贬为均州(今湖北省均县)团练副使,随州安置,从此形同流放,政治生命宣告完结。
元佑二年(1087年),他完成了在熙宁九年即已奉命编绘的“天下郡县图”,定名为《守令图》,被特许亲自到汴京进呈。
元佑三年,沈括移居到润州(今江苏镇江市东面),将他以前购置的园地,加以经营,名为“梦溪园”,在此隐居,八年后即哲宗绍圣二年(公元1095年)去世。
因为他被贬不是新旧党争,因此即便是新党重新执政,他也没重新得到启用,沈清直作为他的儿子,就更别提了;
但总的来说,沈括曾经毕竟是新党重要成员,永乐城大败也不能全怪他;
杨逸此时举荐他的儿子出仕,等同是对沈括作一些补偿,章敦等新党成员是没什么异议,更不会有人想到杨逸这是在为今后布局。
第266章一寸相思一寸灰
惠民河从西南方向,平缓的流入东京城,每日舟楫往来不息,帆影如云,沿河两岸飞檐斗拱,碧瓦高阁鳞次栉比,说不尽的京华风物,繁华景象。
莫愁庵也挤身惠民河边,占地五、六亩,三进的大殿掩映在古木荫中,显得幽静而淡泊。
东京城里的佛寺有相国寺、上方寺等50余处,道观有朝元万寿宫、佑圣观等20余处,其他祠、庙、庵、院等60余处。
和相国寺那种大寺庙比起来,莫愁庵小得根本不值一提,只不过东京城人口百万,只要你能挤身城中,再不起眼的小庙也不愁没有香火。
三月的莫愁庵,红花照水,绿影婆娑,加上隐隐的木鱼梵唱,别有一翻闹中取静的意态。
庆国长公主坐着马车来到庵前,在宫女的搀扶下得车来,她正值豆蔻年华,如一枝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此刻一双娥眉却轻蹙着,似有无限心事。
她望了望门眉上的苔痕,便提着裙裾轻步往里走去,院里洒扫的小尼姑见她进来,连忙退到旁边合什为礼。
庆国长公主来到后院,只见自家姐姐戴着灰色的僧帽,穿着灰色的僧衣,正在露水沾湿的井台上汲水;晨风吹过她那宽大的僧袍,显得空空荡荡,从侧面看过去,她那苍白的脸颊又清瘦了几分。
庆国长公主连忙吩咐身边的宫女上去帮忙,自己心儿一酸,上去从背后抱往自家姐姐,含泪说道:“四姐……你这是何苦?六哥他本就染病在身,不关你的事啊……”
庆国长公主说到这,失声哭了起来,康国长公主身子僵了一会儿,最后幽幽一叹,回身抱着妹妹问道:“十姐儿你又来做甚?不是说过让你莫往这儿跑了吗?”
庆国长公主轻泣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啜道:“四姐,你快随我回宫去吧,宋娘娘她病了,一直念着你,四姐你快随我回宫去吧!”
“我娘病了?真的吗?”康国长公主神色一变,举步就要往庵外走,却又突然顿住了,双手一合什,低声诵起佛号来。
庆国长公主拉着她的袖子哀求道:“四姐,你快随我回宫吧,娘娘她幽思成疾,药石难愈,太医说了心病还须心药治,四姐,娘娘她朝也念着你,晚也念着你,你若是不回宫去,娘娘的病怕是好不起来!”
“十姐儿,你回去吧!帮我好好照顾我娘,我这就到殿中去为她诵经祈福。”
康国长公主眼中虽然也是薄雾蒙蒙,却忍住了,转身就往佛堂行去,那纤弱的身体仿佛不胜晨风的吹拂,摇摇欲坠。
庆国长公主再次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哭成了个泪人儿:“四姐,这回我没骗你,真的没骗你,娘娘她真的病了,你快随我回宫去吧!”
最终无论她如何相劝,康国长公主仍是一付心如止水的模样,回到佛堂盘坐在蒲团上,轻敲着木鱼低诵佛经,眼帘垂着,两耳对外界所有声音似乎都隔绝了,任由庆国长公主哭也好,求也好,都无济于事。
庆国长公主等了半个时辰,无奈只得黯然离去,走到大门外,身边的宫女燕儿担心地问道:“长公主,咱们怎么办?”
庆国长公主回头看了看大门上几个大字,莫愁莫愁,怎能不愁?
什么方法都用尽了,就是难以劝得自家姐姐回心转意,她愁眉不展,对燕儿轻声说道:“走,咱们去杨家。”
“杨家?”
“宋娘娘说了,心病还须心药治,或许只有那个人,才劝得她回心转意。”
庆国长公主说完,带着两个宫女上车,向景明坊驶去。
佛堂之中,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康国长公主突然象虚脱了一般,扑倒在蒲团上哀声哭了起来,那削瘦的双肩轻轻耸动着,泪水一滴滴的溅在紫色的木鱼上。
自己娘亲是真病还假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为了自己,娘亲已经苍老了许多,憔悴之极。
但自己能回去吗?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当初她隐隐听说自己六哥是因她一气之下才病倒的,心中的负罪感让她几度寻死,怎么也原谅不了自己。
如今只有在佛前为自家哥哥诵经祈福,才能求得片刻心安,那个皇宫,她根本不敢回去,看到那熟悉的一切,就不由得想起自家哥哥的音容笑貌……康国长公主哭得肝肠寸断,瘫倒在地上,这时门边传来一声轻叹,莫愁庵的住持慧清师太缓步走了起来;她轻诵一声佛号说道:“我佛慈悲为怀,这慈悲不只针对他人,对自己也是一般,长公主连自己也宽恕不了,如何能学会去宽恕他人?”
“师太!可是我就是放不下,是我害死了我六哥,是我害死了他呀……”康国长公主抱着木鱼,依旧泪流不止,清瘦的脸上那凄切之色看得人心痛。
慧清师太平静地走到佛前上了一柱香,才回身坐在康国长公主对面,和声说道:“这世间之事,因果循环,一切皆有定数,往日之非未必就是长公主之错,长公主只有忘却往日的种种,才能还自己以大自在,有了一颗自在之心,你才能分辨身边的善与恶,珍惜你所应该珍惜的,舍弃你所应该舍弃的。”
“不,师太,我不能原谅我自己,不能……”
庆国长公主找到杨家,杨逸正在家里逗儿子玩,小家伙才两个多月大,已经知道认人了,十三娘她们抱就咯咯直笑,一到他手上就张口大哭,气得他差点就要宣布与这不孝儿断绝父子关系。
听到家人并报说庆国长公主来找,杨逸连忙扔下儿子,出门来迎,庆国长公主并不进家,只在车边和杨逸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宫去了。
杨逸回家换了身衣裳,便独自骑马前往莫愁庵。
午后的春阳静静地照在莫愁庵的台阶上,一阵风来,院角的桃花随风瓣瓣飘落,飘过院墙,过落到外面的惠民河上;杨逸牵着马走进前院,心里百感交集,恍惚间又想起了那年风池上,荷叶连天,画舫划过平滑如镜的湖面,船上那个充满了青春,带着刁蛮任性的身影。
她在画舫上拉着钓竿,得意地嬉笑着:“好啊杨逸,既然你自己撞到本公主的钩上来,就怪不得我了!快来看啊!快来看啊!本公主钓到了好大一条鱼哩!”
“别别别!长公主饶命啊……”
“快快快!这鱼太大了,大伙一起来帮我拉上来。”
……一串串青春明快的笑声飘过湖面,那时莲叶正碧,荷花正红,日子是那样的敞亮。
而如今,看着这香烟缭绕下静寂的小庵,看着片片零落的花瓣,忍不住让人幽幽长叹: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杨逸让小尼姑进去通报,自己在前院耐心等着,等来的结果却是:施主请回!
杨逸一言不发,将马拴好,举步就往后堂行去,小尼姑连忙来拦:“施主请留步,后堂是我等出家人静修之地,恕不接待男客,施主请回!”
杨逸大袖一拂,加快脚步往后堂行去,那小尼姑一路劝阻,杨逸怒目一瞪,那凛然之气吓得小尼姑倒退了一大步。
“阿弥陀佛!明心不必阻拦,退下吧!”慧清师太从堂内行出来,合什向杨逸施了一礼,带着那小尼姑退了下去。
杨逸走进佛堂,见康国长公主独自坐于佛像前,闭目诵着佛经,僧衣僧帽,人如黄花般清瘦,对杨逸的到来仿佛毫无所觉。
杨逸上前一下子夺过她手上的木棒,在木鱼上重重一敲,啪的一声木棒断成两截!
这还不解气,又顺手拍飞她手上的佛经,沉声吼道:“你闹够没有?你瞧瞧你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先帝为什么气倒?为什么?你说啊!”
康国长公主身体轻轻颤抖起来,两滴泪珠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杨逸接着吼道:“先帝还不是不愿看到你这鬼样子!你倒好,变本加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