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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之的想法本官赞同,只是,如何让梁家继续在西夏胡搅下去,又要挡住其掌权时必将不断发起的入侵,对此,任之有何应对的策略?”
“章经略老于边事,胸中必有成竹,下官倒想先听听章经略的高见。”
章楶来环州,时间仓促,便也不再推辞,摊开地图,指着横山一线说道:“任之请看,宋夏之间,谁能控制横山,就能扼险而守,或是居高临下发起攻击,现在横山为西夏所控,咱们要想不断的蚕食西夏,就得先控制横山,想要进逼横山,最好的办法就是多修堡砦,以这些堡砦为据点,慢慢的进逼,一步步的蚕食,但处处修建堡砦既花费巨大,也不明智。”
章楶说到这,向杨逸望来,杨逸便接口道:“因此,咱们只能在有价值的战略要地修建,然后以此为突破口,慢慢把横山这道大堤挖开!”
“不错!”章楶欣然问道:“不知任之以为,何处作为突破口最为适宜?”
杨逸明白章楶作为泾原路经略使,为什么却亲自来找自己了,在宋夏千里边境线上,要想找个最理想的突破口,非泾原路的葫芦河这条通道莫属。
葫芦河一线的没烟峡一带,地处要冲,东带兴灵,西接天都,濒临葫芦河这条兵家必争的要道。
这条通道不但是夏军入侵大宋的捷径,一但大宋能控制这条通道,就能反过来在西夏心脏上插上一把刀,要想在这样的要冲修建堡砦,泾原路凭一己之力绝对无法完成。
因为西夏绝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章楶一但修建,必定招来西夏举国大军,就象当初大宋在无定河一线修建永乐城,永乐城瞄准的只是西夏的银、夏等州,就招来西夏三十万大军猛攻。
如今要在葫芦河一线建城,那可狠多了,这是要把刀直接顶在灵州、兴州这些西夏的心脏上,西夏有何反应,想都不用想,这回来的恐怕不是三十万夏军,大概还没断奶的党项人都会舞着刀枪,一齐出动,到时光凭泾原一路,恐怕连城都建不起来。
杨逸的目光一落在没烟峡一带,章楶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或许这就是惺惺相惜的感觉吧!
杨逸手指最终落在没烟峡边上,对章楶说道:“章经略,要想在此建城,即便集我泾原、环庆两路之力,恐怕仍无法办到,这需要整个西北各路严密配合才行。”
“任之所言甚是,这正是我来找任之的原因所在。”
这样有关整个西北格局的大事,必须有朝廷同意,才可能实施,章楶和章惇是本家,最后连他却也不免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
杨逸不禁暗暗苦笑,不知不觉间,自己在别人看来,也是块料了!和章惇的关系不说,次相是老丈人,和李清臣这个副相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祖孙关系,而且无论是和蔡京或是范纯仁这样的人物,也都有不俗的交情。
章楶要想这个重大决定在朝廷上通过,把杨逸拉进来一同上表,成功的系数自然会增加许多倍,也难怪他是亲自跑来环州一趟。
第152章酝酿(三)
“章经略,永乐城前车之鉴不远,要想让朝廷同意在葫芦河一线另筑新城,就算集所有西北将官一齐上表,恐怕也没用,朝廷需要的是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朝野安心的理由,那就是如何保证记乐城的惨事不会再度重演。对此,章经略有何想法,不防说出来,咱们共同商讨一下。”
章楶明白,要想取得朝廷的支持,最好是先取得杨逸的支持,否则就算朝廷支持,若是杨逸不认同,紧邻的两路无法做到紧密协调,建城计谋恐怕仍是举步唯艰。
况且章楶来找杨逸,绝不光是因此他有深厚的背景,更因为他有骄人的战绩,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从杨逸刚到环州,就想到要在西夏内部做文章,暗暗扶助梁格方这一点看来,杨逸值得他屈尊前来。
章楶轻汲了一口茶,对杨逸说道:“当初的永乐城,单纯是为了进攻银、夏各州而建,外围没有完整的防御体系,永乐城事实上便成了一座孤城,因此一被夏军围住,永乐城便只能孤军奋战,在外围驰援不及时的情况下,陷落只是迟早的事。”
杨逸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章楶最后沉声说道:“有鉴于此,此次若在葫芦河没沿线建城,便不能再建一座,至少也要同时建两座,这样才能互为依托……”
杨逸听了章楶的计划,心里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章楶果然名不虚传,当初永乐城确实是为了进攻银、夏两州,建成一个进攻的跳板,在防御方面存在很大的缺陷。
章楶吸取了这个教训,这次要在葫芦河筑城,首先考虑的不是进攻作用,说白了,与其说章楶是在建城,不如说他是在挖坑,一个必将把夏军吸引来的大坑;
到时无须自己去进攻,只要运用得好,就能把夏军引来埋在这个大坑里。
筑新城看似和永乐城相似,都是顶到西夏的要害地带上,但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弄清了章楶的思路,杨逸又和他商议了整整一个下午,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它将会涉及到西北几十万大军的协同作战,以及几年内对西夏外部蚕食,内部分化的各项细则。
最后杨逸欣然提笔,与章楶一同上表,奏请朝廷同意这一计划。
送走章楶,第二天杨逸又象没事的人一样,带着清娘又出城游山玩水去了。
和章楶策划的事情太过重大,要想在朝廷上通过,章惇他们总得花些时间商议才能决定。
但目前环州自己面临的财政困境,却是迫在眉睫,章惇能给两千战马,还弄来一个环庆路兵马都钤辖的官职,已经很不容易,不能什么都去指望人家了。
清娘穿着窄袖襦衫,下身穿着八折长裙,在山野间与小白追逐嬉戏时,体态是那样的轻盈,春风吹过,让她看上去就象花间翩翩起舞的彩蝶儿。
等她玩得额上尽是细碎的香汗,带着小白回到车边,杨逸的目光还落在她刚才翩然起舞的山坡上,清娘淘气地用花枝在他鼻尖挠了挠,一串清脆的笑声响声,杨逸才回过神来。
“杨大哥!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人家都到跟前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清娘有些不满,小嘴儿不自觉地噘着。
杨逸吸吸鼻子,望着她笑道:“我看到一只精灵在花间起舞,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清娘脸上本就红扑扑的,此刻更是如染红霞,顾盼之间说不尽的少女风情,她不敢接杨逸的话,便故意岔开道:“杨大哥,咱们接下来要往哪儿去?”
“这个自然是由清娘你来定!大哥我就是陪你出来游玩的,你要去哪儿,大哥就陪你去哪儿!”
杨逸本意是随处走走,看看环州有什么可以利用的资源,以使找到快速生财之道,既然没有固定的方向,自然是由着清娘怎么高兴怎么走!
“杨大哥骗人,你才没这闲功夫陪人家四处游玩呢,哼,别以为人家不知道,你陪人家出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哎呀!现在陪着你四处尽情的逛,这是事实吧?去哪儿也全由着你选,这也没错吧?怎么就说大哥我动机不纯了呢?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小丫头片子,赶紧过来,打屁股!”
“嘻嘻!”
清娘羞笑着,迅速爬到车上去,仿佛一只小兔子,急于逃脱饿狼的魔爪,完了从车窗伸出一张花靥,向杨逸扮起鬼脸来。
杨逸看看这辆“香车”,实在不好意思再挤到车上去,一路行来,山野间各色山花开得正闹,清娘每见一种鲜花,都会采下一两束,插于车边,红的、白的、紫的、黄的,花团锦簇,香气袭人,成了名副其实的“香车”了。
就连杨逸的坐骑,也被她强行在马头上绑了一束山茶花,弄得马儿不时摇头晃脑,堂堂知州大人,骑马插花成何体统?
每次杨知州要将马头上的花束取下,清娘小嘴儿一噘,知州大人的行动又得宣告失败,换来的往往是少女几声得意的欢笑。
这天走到阿甘山附近,难得看到山间散居着几户人家,几间茅屋映照在清溪里,山上翠色葱茏,古树浓荫,松下有石凳石桌;
两个岁的童子,一个在松下读书,一个在河边垂钓,都梳着冲天辫,模样一般专注,直到杨逸一行走近,他们才惊醒,忐忑不安地张望着。
这幅画面充满乡间野趣,那自然而然的诗情画意,让人忍不住想留下歇息一翻,特别是清娘,看得媚眼儿弯弯如月,似乎非常羡慕别人,能居住在这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杨逸倒没有这么浪漫,他看到了更现实的一面,从敞开的门窗看进去,茅舍内家徒四壁,两个童子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若不是桨净得非常干净,简直就跟乞丐差不多。
环州一带的百姓为了躲避夏军祸害,不是聚居到坚固的堡砦中去生活,就是举家内逃或遁入山林,象这几家散居于山边的少之又少,或许正因为穷困,让他们把生死都看轻了。
“杨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几家人生活如此艰苦,仍不放弃学业,在这溪边松下用心攻读,这样的情形,杨大哥作为父母官,看了难道不感到欣慰吗?”
清娘仰起小脸,很认真地说着,或许经历了太多的苦难,让她的心灵有别有常人,再苦的环境,她总能看到乐观美好的一面。
杨逸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含笑点点头,这丫头,不经意间总能让人感动。
“清娘相信大哥吗?大哥迟早会将这一切改变,让他们能吃得饱,穿得暖,更可以安心地读书。”
“嗯,清娘相信杨大哥一定能做到的,因为你是大宋最好最好的知州!”
“呵呵!多谢清娘夸奖,走,咱们过去歇息一下。”
杨逸没穿官服,随行的侍卫也都是便装,松下的童子小心地收好书本,才忐忑地过来询问客人从处来。
瞧着童子彬彬有礼的模样,杨逸和善地说道:“孩子,你不必担心,我们只是恰巧路过,并无恶意,这午时已到,难得遇到几户人家,便想进来歇歇脚,打扰了!”
有清娘在旁边微笑点头示意,她的笑容就是善意的化身,童子很快就放下戒心,从他口中得知,他叫何毅,这几户人家也都姓何,大人们要嘛下地干活,要嘛上山打猎,都还没回来。
“家里没有茶水招待客人,还望客人莫怪。”童子从家中拿出几个粗碗,在石桌上摆开,再用一个葫芦瓢舀来一瓢清水,一边倒入碗中,一边惭愧地解释。
杨逸端起清水喝了一口,清凉而甘冽,清娘喝完也欣然说道:“这水好甜,真好喝,比茶水还好喝呢!”
这丫头!杨逸轻轻一笑。
等童子把下地干活的大人叫回来,彼此不免又是一翻客气,回来的是何毅的祖父和他的娘亲,他父亲则和邻居一起进山打猎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何老汉待人极为热情,让儿媳把家里仅有的一点腊肉,伴着春树芽炒了,香气扑鼻,只是家中无米,只得煮些黄梁作饭。
让杨逸意外的是,他发觉何老汉家炒菜用的竟是青盐,起初他也没太在意,青盐虽然比一般的粗盐要贵,通常只有富贵人家才用,但横山北面就是盛产青盐的盐州,西夏自销不了这么多,和大宋的榷场又关闭了,想必是有人走私过来,价钱自然会便宜一点。
想到这一点,杨逸倒来了兴趣,现在他正急着筹集钱粮,若能和梁格方商议好,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