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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支军装上的编号五花八门,没有重型武器的军队,在没有坚固工事的阵地上,顶着飞机轰炸,排炮轰击,顶着干渴和炎热,和他们五十五师团两万多名军人,整整打了五天五夜!以几乎全军覆的结局,让五十五师团付出了同样惨重的代价!
看着倒在战壕里,明明是举枪自尽,却带着平静欢笑的孙尚香和医生,竹内宽再次沉默了。
“他没有死,对吗?那个比我竹内宽更擅攻,比戴安澜更能守的指挥官,没有死,对吗?就是因为他还活着,你们的死有了价值,你们的希望有了寄托,所以你们才可以笑得这么欢畅,死得这么平静是吗?”
在喃喃自语中,竹内宽这位眼高于顶的职业军人,摘下自己手上那付洁白的手套,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对着这两个给了他太大震撼的中国军人,敬上了一个敌人最认真,最尊敬的军礼。
“你们成功了,我,竹内宽……输了!”
竹内宽真的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认输。他更不知道,他竟然对着两名已经战死的敌人尸体去认输。竹内宽真的以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向敌人低下头,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向两个连名字都不知道,却会永远留在他记忆最深处地敌人,低下了自己一向高傲的头颅。
“把他们全埋了,就埋在这片山坡上。埋在他们拼死守卫的阵地上!”
听着竹内宽师团长的命令,几名部下面面相觑,平时在这个时候,总是高桥筱来说话,那个虽然官职并不高,却眼光独到更深得竹内宽器重的高桥筱少佐,已经阵亡了,他的尸体在这个时候,已经被小心翼翼的抬到了用大堆树枝组成的支架上,只等着竹内宽亲手去为这名部下和朋友唱起他们日本军人的葬魂歌,在火焰升腾中,把这名帝国最优秀军人的英魂,送回他们的祖国。
最后还是一名联队长小心翼翼的道:“可是师团长阁下,我们接到的任务,是追击支那人第五军主力部队,尤其是消灭戴安澜之二百师!”
“任务?追击?消灭?”
竹内宽用一种怪异的声音,重复着这两个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联队长,然后伸手指着那一具具正在被小心整理到一起的中国军人尸体,道:“你看看这些中国军人,你觉得,我们五十五师团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再继续追击吗?四千多名这样的军人,我们可以攻破他们防守的阵地,我们可以将他们消灭。但是,如果,我们面对的是几万这样地军人,面对的是几万名悍不畏死的勇士,你能保证消灭他们吗?”
“是你能,你能,还是你能?”
听着竹内宽师团长说的话,每一个联队长,每一位日本军官。都低下了头。面对这样一个被炮弹和重镑炸弹不知道炸翻了几遍地战场,面对眼前这一具具中国军人尸体,看着他们那因为干渴而爆裂的嘴唇,这些帝国军人们,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竹内宽拔出自己身上的指挥刀,在所有部下小心翼翼的注视中,他大踏步走到了一块一人多高的岩石前面。在这片几次被炮火覆盖的战场上,这块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岩石,虽然上面弹痕累累,更染满了硝烟的痕迹,但是它却没有被炮弹直接命中,依然顽强的挺立在这一片废墟之间,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
就是用自己的指挥刀,竹内宽在这块巨大的岩石上,刻下了大大的三个汉字,为这座在地图上只有标高,而没有名字的山坡,留下了他永远的尊敬与命名:英魂岭!
没错,这里虽然被炮火彻底覆盖,染鲜了烈士与英雄的鲜血,但是迟早有一天,郁郁的青翠,会再一次覆盖这片世界,在绿色的海洋中,当阳光再一次洒下,扬起绿与光的灿烂时,这些远征异国他乡而马革裹尸,不枉军人之名地敌人,也会偶尔睁开自己的双眼,再次看一看身边这片美丽的世界吧?
就是在这个终于有了自己名字,有了自己尊严的英魂岭前,竹内宽和再一次饱受重创的五十五师团,终于停止了进攻的脚步。
就在全军回师的时候,竹内宽回头,用复杂的眼神,再次看了一眼那块不是石碑的石碑。“中国人,真的是东亚病夫吗?我们日本,真的可以征服这样一个民族,真的可以把他们踏在自己的脚下吗?如果有一天,他们突然觉醒了,我们日本,又如何面对一个民族在长期压迫后,突然爆发出来的反击?”
这些问题,竹内宽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雷震却睡着了。在醒来后他先是一言不发,然后突然哭得一塌糊涂,从他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整整浸透了马兰半件军装。
马兰真的不知道,一个男人,尤其是像雷震这种坚强得看似无懈可击的男人,这样一个犹如野兽般骁勇善战,更习惯了受伤的男人,也会这样的哭,这会有这样多的眼泪。
看着终于哭累了,哭倒了,就像个孩子似的趴在自己怀里,陷入沉睡的雷震,看着他就算是睡着了,却依然紧紧皱起的双眉,当雷震下意识的伸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腰,枕在她胸前的脑袋。为了得到更多地温暖与安全感,不断扭动,直到蹭开了两枚扣子,把脸庞直接贴到她胸前的皮肤上,彼此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时,马兰才发现,他们现在的动作实在是太亲昵,亲昵的已经超过了师徒。战友的底线。
但是当马兰伸手,想要把雷震推开的时候,看着雷震那泪痕未消的脸,看着他紧锁地眉头,一种说不清是同情怜惜,还是女人特有的母性,突然击中了马兰,让她本来用力推出去的手,最终只是轻轻地搭在了雷震身上。
抱着雷震,听着他在睡梦中,阵阵压抑的低吟,感受着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暴露出来的软弱与孩子般的无助,在马兰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的念头……在看惯了坚强与勇敢。甚至已经产生了尊敬之后,突然发现了他最脆弱的一面,如果他坚持不放开地话,大概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挣脱这个男人地手臂了。
马兰真的不知道,坚强与软弱,尊敬与怜惜,当这几种绝对矛盾的特质与情感真地能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形成的,就是一种对女人而言。绝对致命的吸引力。
兔子受伤,马兰自己一个人背着雷震,连续在山林里急行军八个小时,硬是一口气冲出了三十多公里,现在马兰也累了。聆听着雷震时而急促的呼吸声,像对待一个孩子般,下意识的轻轻摇晃着这怀里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兰也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马兰霍然惊醒的时候,她赫然发现,现在她和雷震的姿势,竟然演变成了自己枕在了雷震的胸膛上,可是能觉得顺手的缘故,她的双臂,更用着一种绝对称不上斯文的动作,大包大揽的抱住了雷震,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自己的怀抱里逃出去。
而雷震……在这个时候,正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谢谢,谢谢你在我失去理智的时候,下达了正确的命令;谢谢你想办法让我哭了出来,现在我觉得好多了。”
哭得时间实在是太久,雷震的嗓子已经哑了,但就是这样,反而让他的声音中,多了一种久经沧桑般的质感,他望着趴在自己怀里,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的马兰,轻声道:“现在我可以起来了吗?”
静静的站起来,静静的整理自己的军装,静静的检查自己身上还有的武器和弹药,当做完这一切后,雷震突然道:“我们还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七个。”
“嗯!”雷震伸手抚摸着身边一棵大树,他轻轻吸着气,过了很久很久,直到马兰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雷震突然轻声道:“我已经在这里失去了太多太多的兄弟,师父,请你帮助我,让我们可以把这最后的一百一十七个人,完整无缺的全部带回去,带回家,好吗?”
看着雷震站在参天大树旁,欲发挺得笔直的身影,听着他用这样的口气,对自己发出的请求,马兰在心中发出了一声淡淡的轻叹。她能看出来,雷震又成长了,但是,这样的成长,代价未免太大了些吧?
“好!”
连绵不绝的群山,到处都是天然死亡陷阱的原始丛林,他们这批人没有补给,缺乏药品,想要让他们一个不少的回到祖国,这绝对是一项艰巨的挑战,可是马兰却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了。
“但是我一个人不行,我只能当引导大家规避危险的手,而他们更需要一个魂,一个能在任何情况下,散发出强烈而自信的光芒,让每一个人为之人追随,为之斗志昂然的的魂!”
马兰对着雷震伸出了自己的手,“所以,想完成这个任务,必须要我们两个人联手,才能做到!”
雷震和马兰带着这最后的一百一十七个人,追在第五军的身后,走进了被当地人称为“野人山”的缅甸热带雨林。
在这里,他们根本见不到阳光,没有一天不下雨,脚下到处都是水坑,到处都是一脚踏上去,如果没有同伴相助,就再也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重新爬出来的沼泽,到处都是咬到腿上,就会一直吸血的蚂蟥。而雷震他们沿着第五军走过的路。到处都可以看到累累白骨,那是因为在这片热带雨林中,有成群成片,体型硕大的黑蚂蚁,不知道有多少中国军人,明明还活着,就是因为太累了,在晚上睡下的时候。被黑蚂蚁活活咬死,在第二天就变成了一堆堆白骨。
而同样疲劳,却总算能重新睁开双眼的中国士兵,却再也没有力量去为这些同伴掩埋尸体了。
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吃完了身上携带地食品后,只能采摘野菜和野果充饥,因为不认识热带雨林中的植物,误食了有毒的食物,而死在了这片大地上。
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中国远征军士兵再也无力背负。而丢在路边的武器和弹药。真的不知道。有多少远征军将士,没有死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却死在了这片就连缅甸土著都不敢轻易接近的野人山。虽然说何处不能埋忠骨。但是从时间上来推算,就算杜聿明还是能带领第五军通过片原始丛林回到中国,部队也会折损过半。至少两万人,死在这片原始丛林的中国热血男儿,未免也……太多了一些吧?!
多亏了有马兰这位野战生存方面地资深专家,多亏了儿子可以四处奔走,寻找猎物,也多亏了他们够齐心,整整在丛林里走了一个多月,无论雷震他们如何疲劳。他们也没有丢下一个同伴。他们甚至用抬的方法,将身患重病的伙伴,硬生生的在这片原始丛林中,走了几百公里的路,走出了这个伙伴最后的生机。
可是当又一个清晨,所有人从一片沉静中重新睁开眼睛,并且站在一起点数的时候,雷震发现,他们的队伍中少了一个人。
这片热带雨林。被当地人称为野人山,自然是因为丛林和山野中,有原始部落的存在。雷震他们也曾经看到几个野人,趴在树上在小心的偷偷打量他们。这些和文明脱节,在身体相当一部分位置,还长得长毛地人类,女人都毫不羞涩地把她们的乳房暴露在外边,最多也只是在腰间围上一块兽皮罢了。
迅速检查了一遍周围的脚印,和一切可能留下地痕迹,马兰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我看这位失踪的兄弟,很可能是在夜间,我们哨兵因为过度疲惫而睡着的时候,被野人给掳走了。至于把他掳走的原因,大约有两个。”
马兰出身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