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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证据!”解老大伸出舌头舔了舔突然之间就变得干燥的嘴唇,强辩道:“昨天下午我一直在家里睡觉!”
哦?秦林前面已在死者的手指甲缝里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所以他此刻的笑容里充满了揶揄:“那么你敢把衣服解开,让我们看看你的手臂吗?”
夏天暑热难当,富人都穿着轻薄得能看见皮肤上黑痣的茧绸衣服,穷人则穿短打,把袖子高高的卷起来,唯有解老大一袭灰布长衫,宽大的袖子笼下来,在这大热天里显得很有些不对劲儿。
刚才人们都没有注意到,经秦林点明,立刻看出几分端倪。
解老大脸上的汗水流得像小溪。
牛大力走上去,伸出蒲扇大的巴掌,不由分说就把解老大按住,一把撕下了他的袖子。
只见两只手臂上,多处呈暗红色的抓挠痕迹,赫然在目!
第063章 有房一族
“解老大,你可以解释一下,手臂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吗?”
秦林既没有大声呵斥,也不曾疾言厉色,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
但是,在解老大眼中,秦林简直比勾魂的无常、索命的阎罗还要可怕,因为他发现无论自己设计的犯罪有多么精妙多么天衣无缝,在这个年轻的锦衣校尉面前都幼稚得不值一哂。
扑通一声,解老大软瘫在地,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没想到,竟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案情正如秦林的分析,解老大为了谋夺魏家这所房子杀害了魏阿四,隔着枕头掐死人比直接用手更费事,即便魏阿四体弱多病,垂死挣扎时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把解老大的手臂抓伤。
解老大给被害的魏阿四灌下砒霜,不仅为了嫁祸雪花嫂,还把侦破的视线从“扼杀”转移到“毒杀”,从而最大限度隐藏自己的罪行。
可天底下本来就没有绝对无懈可击的犯罪,他毕竟露出了两个马脚,其一是比任何人都早知道雪花嫂要被衙门究问,其二则是为了掩盖前臂被死者抓出的伤痕,穿了件不怎么合时宜的长衫。
秦林先是发现死者由扼颈致死、砒霜系死后灌入的实情,接着锲而不舍的找到了死者指甲缝里极少的一点儿血痕,剥茧抽丝破开凶手设下的一层层迷雾,抓住解老大露出的两个马脚,最终一举查获真凶。
“来人呐!”张公鱼威风凛凛的大喝一声,官威倒是挺足:“把真凶解老大押回州衙,待本官奏明上司,明正典刑!解家财产予以抄没,房屋便……”
按照大明律诬告反坐和凶犯赔偿受害者的规定,张公鱼本想说便以解家房屋赔给魏家,这时候崔捕头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张公鱼看了看秦林,立刻改口道:“将查抄解家的金银细软赔给魏家,房屋抄没入官!”
话刚说完,院里院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百姓都叫起好来,直叫青天大老爷英明……这时候秦林早已退到了角落,好让张公鱼抖一抖威风。
张公鱼俨然包龙图、狄仁杰,连连朝欢呼的百姓拱手致意,洋洋得意之余也忍不住擦了把鬓角的冷汗,暗自后怕:若不是秦林在此,只怕早已酿成冤案,将来若是被上司参奏一本,连乌纱帽都保不住,焉能像现在这样目睹万民敬仰的场面,耳听山呼海啸的欢声?
张大老爷越来越觉得秦林就是他命中的福星,靠他帮忙连破几起人命大案,还擒杀了白莲教香主,马上就是三年一次的外察,那考语自然是花团锦簇,再加上座师申时行的帮助,还怕不升个“五马黄堂”的知府?
魏家老婆婆和雪花嫂清楚是秦林救了他们一家人,叩谢青天张大老爷之后,又忙不迭地带着两个孩子跪在秦林脚下,按着孩子的头朝秦林连磕直磕:“秦长官待咱们恩重如山,秦长官将来青云直上,拜将封侯……”
秦林忙把他们扶起来:“老人家,你这样就折杀秦某了!”
魏家婆婆老泪纵横,感激得无以复加:“秦长官查明真凶,替老身的儿子报仇雪恨,又救了媳妇一命,让两个孙儿有亲娘疼爱,大恩大德老身这辈子没法补报,来生定要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雪花嫂也盈盈一福,袖中取出房契文书:“秦长官莫嫌微薄,替夫报仇和救奴家一命的恩情,如今也只有这点报答了,实在叫奴家惭愧无地。”
秦林干笑两声,没这案子他还可以和雪花嫂讨价还价,如今白送却万万不能要了,把脸一虎:“房子照价买就行了,否则我替你洗冤,难道就是为了得这座院子?”
崔捕头等人也凑趣的笑起来:“就是嘛,雪花嫂你再坚持,可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倒把咱们秦公子的名头弄坏了!”
雪花嫂彷徨无地,没奈何只好收下了秦林给的十两金子,把房契给了秦林。忽然又大哭起来,跪下朝着秦林连连磕头:“奴家扶棺回乡之后,一定在家守节教养孩儿,每日往秦长官长生禄位前上三注青香,叫天地神佛保佑秦长官百子千孙、高侯万代!”
秦林不愿白拿雪花嫂的院子,但他在另一边则所得更多。
待魏家四口儿进了堂屋,牛大力又把棺材搬回了屋里,胡司吏、崔捕头两个出去一会儿,回来就把秦林拉到旁边。
胡司吏赔着笑脸,腰呵得低低的,双手把解老大的房契高举:“小的孝敬秦长官,些微薄礼,不成敬意。”
秦林就不和他客气了,点点头,接过房契,“抄没入官的东西,我想应该是官府发卖换成现银入库吧?这所房子要卖多少,我照价给银子就是了。”
“秦长官说得是……”胡司吏笑容可掬,眨了眨眼睛:“正是刚刚发卖,小的用三两银子买下来,实在不成个敬意,只是礼轻情意重,求秦长官好歹赏收吧。”
三两银子?秦林一个趔趄差点滚地上了,解老大的房子足值纹银一百五十两啊!
崔捕头笑道:“衙门抄没的东西,什么价格发卖出来还不是都老胡一支笔?他往账簿上写三两就是三两,写五两就是五两,从来如此,秦公子倒不必过虑了……料想区区三两银子,老胡还是孝敬得起。”
说罢,崔捕头与胡司吏对视一眼,都心照不宣的笑起来。
单是雪花嫂这小院做铅笔作坊确实没有扩大规模的空间,既然胡司吏诚心诚意,想来张公鱼都是心知肚明的,秦林也就却之不恭,欣然收下了。
帮着办了场案子,死者冤仇得报,真凶认罪服法,雪花嫂脱出冤狱,秦林自己竟顺带只花八十两银子就弄到了足值三百两的临街大院子,一溜儿六间店铺,外加三十多间正房厢房,倒好像是天意注定要酬谢他似的。
把两张房契揣进衣袋里,秦林暗笑:咱现在也是有房一族了!
……
秦林和陆远志一块儿回医馆,铅笔铺子得到了极好的铺面和厂房,他心情极佳,步履也轻快。
胖子则笑嘻嘻地替他拿着装解剖工具的牛皮包,神情激动万分,这下他又可以和师兄弟们大吹特吹了,他生下来长到十几岁,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在知州大老爷这号了不起的大人物面前说上了话,虽然没能找到真凶,可秦哥也说了,离真相也只差一步嘛。
“也许,我也可以做锦衣卫,穿上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威风凛凛……”胖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秦林身后,沉浸在幻想之中,激动得嘴都咧到腮边了,口水直流。
回到医馆,陆远志大呼小叫的去和师兄弟们炫耀今天的经历,顺便把秦林的威风大吹特吹,而秦林则由仆妇引着去后院找青黛。
“唉……”青黛房中,女兵甲叹了口气。
“唉……”乙丙丁也跟着叹了口气。
“嘻嘻,终于缝好了,手被针尖戳破几次呢……”青黛放下针线,笑嘻嘻地把长衫举起来。
月白色的上好细竹布质地,夏天穿了又舒服又凉快,少女得意地审视着平生做的第一件衣服:“你们替我看看,这件衣服给秦大哥穿,好看吗?”
“唉……”甲乙丙丁同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几天她们想尽办法说秦林会妖法,用隔空猜物唬弄荆王千岁,又剖开死人盘弄心肺,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可青黛一句也不相信,坚持秦大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开胸验肺是替爷爷李时珍洗清庸医杀人的罪名,至于隔空猜物嘛,秦大哥最调皮了,一定是刷什么小把戏,捉弄“可怜”的世子和荆王吧!
于是青黛非但没有像甲乙丙丁预料中的那样,幡然醒悟与秦林划清界限,反而整天忙着替那个坏家伙缝衣服,叫几位女兵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
青黛缝好给秦林的衣服,就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不停地说这说那。
女兵甲无可奈何,趁青黛走到窗边去,嘴里嘟哝道:“怪不得大小姐说女人被男人偷了心去,就变得又笨又呆,连是非好歹都分不出来了……”
女兵丁捂着嘴,眼睛里满是惊恐:“那那那个坏蛋把小姐的心偷走了,是要煎了吃吗?”
女兵甲顿时生出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
“笨蛋,你以为是猪心、鸭心,好煎了卤了来吃?”乙、丙两位没好气的教训小妹妹。
女兵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们就一定要把小姐的心夺回来!”
“一定夺回来!”甲乙丙同时重重地点着头,互相鼓励着。
这时候外边花园里传来了秦林的笑声,青黛拿着竹布直裰就跑出去,像只欢快的小鹿。
“这个样子,怎么夺回来啊?”甲乙丙丁四位大眼瞪小眼,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第064章 有事相求
青黛跑出闺门时本想把直裰递给秦林,可想到上次做的香囊被他取笑,少女就将直裰藏在了身后,扬起娇媚的脸蛋,调皮地问道:“秦大哥,你猜我拿着什么东西?要是猜中,就送给你。”
秦林已经知道她这些天忙着替自己缝一件夏天穿的直裰,方才也在她身后瞥见了月白色的衣角,可这家伙偏要假装不知道,挠着头皮装出冥思苦想的样子:“上次是只仙鹤绣成了山鸡的香囊,这次莫非是把鸳鸯锈得像水鸭的荷包?”
青黛嘟着嘴,看见秦林那副似笑非笑的惫懒样子,很想用药锄给他脑袋上来一下:“讨厌,老取笑人家手工不好!有给你的就算不错了……没猜中!”
秦林假作思忖,喃喃地猜道:“吹糖人儿,还是蝈蝈哨?要不就是彩画风筝。”
青黛一直摇着头,粉嘟嘟的小嘴翘得可以挂油瓶了,暗道难不成秦大哥心目中我就只是个对玩具感兴趣的小孩子吗?
“哈,我知道了!”秦林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儿。
少女登时面露喜色,期待着他说出答案。
秦林斩钉截铁地道:“真相永远只有一个……是无锡大阿福!哇咔咔咔,我猜对了,快拿来!”
青黛明媚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水汽,芳心中早把秦林恨了千百转:费心费力缝好的衣服,他却总往玩具上猜,难道在他心目中我就只是个长不大的小妹妹?人家已经十五岁、十五岁了耶!
甲乙丙丁躲在花丛后面,看着这一幕捂着嘴直乐,都觉得天底下再没有姓秦的这么笨的男人了,可怜小姐替他辛辛苦苦一场,可不是俏眉眼做给瞎子看了吗?
“打他,打他!”女兵甲捏着拳头给青黛助威,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魏国公府徐大小姐身上,那个天下第一号的呆瓜一定被她敲得满头青包了吧。
“揍他脸!”女兵乙坐了沙发。
“插眼睛!”女兵丙强顶楼主。
“锁喉踢裆!”最小的女兵丁兴奋地喊了句。
你还真说得出口……甲乙丙看着这小妹妹,彻底无语。
但就在青黛准备把直裰丢到秦林怀里,然后哭着跑开的时候,这家伙突然坏笑起来:“是件青黛妹妹亲手缝的竹布直裰,一针一线都是妹妹的心意啦,夏天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