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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需要向那些半大小子,提供食宿而已,宿处是现成的大院里挤满人的通铺,表现不佳的,晚回来的就只好睡门口雨檐搭出来的草棚子,业绩最差的就只能吹风挨冻了,饮食都是附近各家酒楼食肆提供的剩饭剩菜,经过没油的大锅一翻炒,就是美味佳肴,几乎没什么花费,厨子是他手下兼任的,柴薪也是那些半大小子顺手拾回来的,而他只要每月按照计件和分量,向那些商家结算好了。
虽然赚的是薄利的跑腿钱,却也让他从原本敲诈勒索度日的街边混混,迅速变成有家有业,小有恒产的正经成功人士,甚至有个新搬来根底浅的小富户,打算招他做养老女婿,那好歹也是有宅子和车马的良家女子啊,比睡不要钱的私娼,或是血气方刚的去强爬年轻寡妇家的墙,强的多。
他忽然觉得路上静了些,平日里那些殷勤的称呼他“大熊哥”“熊大”的声音和面孔,似乎都不见了,只有一些索然紧闭的门户,空气中也逐渐传来过火后烧焦的烟气味,不由有些担心,自己的老巢,有担心其未来的岳家。
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决定从最短的路线,直接先回老巢瞧瞧,要是家业没了,未来的岳家,也未必妥当啊。他身手麻利的攀墙过瓦,将蜘蛛网一样的街角巷道,迅速甩在身后。这也是那些跑急脚的半大小子长期琢磨出来的捷径之,为了躲避城管和那些街头会党的查拿,他们在这城南密密麻麻的建筑和废墟中,愣出开出了好些个通途来。一个破缸、一个死巷,很可能都是一条捷径的部分。
随后他无意发现的东西,惊的他直接从瓦顶上滑下来,重重的贯在地上,但他也顾不上喊疼了,直接牙齿打颤起来。
熊蛋看这街角僻巷里铺陈的尸体,全是城管里的老卒,不乏一些他时常招呼,还送过东西熟悉的面孔,身上全是七零八落的拼砍出来的伤口,越往里面尸体上插的箭只越多,血水流了一地,将原本干枯的旱沟里的杂物,都漂流起来,那得死多少人啊,浓烈的血腥味中,他连再次尿湿裤子,都已经没有了感觉。
那些街头的哨卡,打的虽然是金吾军的旗号,却与往常巡警禁街的金吾卫士,略有细微不同,比如多数人铠甲上,没有那种镏金嵌银,漂亮的让人一眼难忘的领花和肩章 连臂章也十分粗糙,袍服的里子,也不是惯常血一般明艳的朱色或是深沉的青黑色,而是有些发白的苍青色,多尾的青游旗也多是一些白边,而不是黄边。
他惊的几乎肝胆俱裂,手脚并用的爬出来,依靠这熟悉的地理,绕过一个个巡哨和街卡。
他忽然被一股大力拖这掀翻进一个死巷,却看见一群身上血迹斑斑拄这各色兵器的汉子,正面目不善的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由再次屁滚尿流……
“没错,就是他”
对方嫌恶的皱其眉头
“我们的一个外线……人模狗样的穿戴,本来还不确定,这下可以确定了”
说话的人,让他大吃一惊,这不是巡城营里,最牛逼哄哄的军头们,也要礼遇三分的那些大爷么,也是指点过他身家前程的贵人,怎么落得这个境地。
“小心点……”
“街上都被封锁了,连延边房上都有人潜伏,不要弄出太大的声响……”
“我们回程的路子,恐怕还要落在他身上了……”
“他们这些城狐灶鼠,私下有很多不为认知的野路子……以躲避官差的巡拿……”
……
“北庭兵马使王惟良,安西兵马使辛云静、都知马军使邓景山等人,已经禁囚了节度使大都护郭臬以下数十人,目前已经各自带兵入城……”
“琥王、吴王,已经带部曲入城了……”
“陇右节度使王思礼,已经奉命南下了……”
“少府监李藏用,里应外合,已经拿下内造库……”
“卫尉少卿崔器,率守吏开武库以响应……正在分发军械,指使人搬运炮弩……”
“巡城御史刘期光,已经控制京兆府,缴得刀甲千余……”
“蓝田防御使王仲升已经开始南下攻打武关……”
“皇城百司内留守的金吾左卫所部,果然出发开始攻打景光门,右金吾将军长孙全旭,接诏里应外合已经夺取了金吾卫的营盘……”
“银台门的龙武军,已经被神武军用巢车堵在三门之内,一时半会冲不出来了……”
“不过……”
传话的人欲言又止。
“不过对方抵抗极是激烈,六曹所属大都跑散入百官司衙……临走前还放火烧了图志名册……”
“妈的……”
恨恨道,这么一来围攻金吾军的效果,就不免打了个大折扣。
坐镇外朝殿中监的李辅国,也在小黄门的搀扶下,对着披甲执兵,候在阶下的一贯亲附阉党的,左散骑常侍崔昭、司阶中郎将皇甫温、射生将周皓、神策都虞候刘希暹、神武兵马使王驾鹤等人,逐一发号施令分派任务:
“分头按照名单上重要的程度。就近一户一户的去找……”
“有的是杀,有的是抓,有的是只要禁足在家就可以,有些还要派人保护,还有些要接应出来,避免被动乱波及,这是个繁琐的精细活儿,必须可靠得力的人去做……”
“最要紧的是李大夫和郭令公,只要派人监视,保证他们呆在府邸里,相安无事就好……”
“主管公交的行运署、主管邮役的驿务局,都要给我抢下来,抢不下来就烧了……”
“还有城里那些番文馆、藏书局、……”
“东西两市涉及的工房、肆铺,也要仔细搜查……”
“放心,我们会很仔……细的搜查的……”
被吩咐的人很有些期待和兴奋,露出一种食肉动物磨牙的表情。
……
政事堂内,留守值夜的宰相李枧,几乎是痛心疾首的在咆哮,另一位值守宰相裴勉,面色铁青的正在冷笑看着围住门下省的甲士,一言不发。
“逆党……”
这位人称救时宰相的宗室,已经不复从容自度,而抓狂起来。
“你敢擅改圣命……你疯了么?”
“错了,我们明明是在体承圣命啊……”
作为李辅国的亲信心腹之一,三宫检责使,左监门卫中郎,知殿中监事韩颖,也不怎么生气。
“未得充分的大义名分,就擅自武力攻杀同袍,还是中军之内的北军自相残杀,天下的番帅们会怎么想啊,陛下断然不会如此不智的……”
李枧几乎要气昏过去,把长安城中一大半宿卫北军,都定为叛逆加以剿杀,这是何等的混狂啊,又是怎么养的利令智昏啊。要知道朝廷就算削个外军,都有要有完全的准备和考虑,最大限度避免地方上的混乱和动荡……
“陛下的旨意,也只是部分掳夺把……你竟然曲解圣意发出矫诏……”
“掳夺和攻灭,有什么区别么,难道他们会束手待毙,只有全面先发制人,才能占的先手……”
韩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道。
“狡辩……我要见陛下陈情……”
突然一个声音通传道
“房相已经请到了……”
“有请相公……”
韩颖淡然一笑。
说话间,另一位不当值的宰相房琯,给推推搡搡的进来,脸色苍白,满脸憔悴和惺忪未醒,帽子是歪歪挂这,紫袍里直接露出老大一截的睡襟,显然是被半夜从被窝里拉出来,又发生了一些让人“很不愉快”的事情,才勉强穿戴整齐,被带到这里来的。
恨恨的瞪了笑容可掬的他一眼,又看了看房内其他两位,才找个座位气鼓鼓的坐下来。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一位大佬,侍中兼韩国公苗晋卿,却要气定神闲的多,慢慢的从房琯身后,踱步进来,甚至还有闲情,让人给倒了杯茶,慢慢的品起来。
“既然几位相公都到了,那定难勘乱的朝会,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在这张临时朝会的邀请名单上,还有裴冕所属从龙五大臣派,又称西北系的杜鸿渐、魏少游、崔漪、卢简金、李涵、畅璀等;从属苗晋卿故旧老臣派的吕諲、李勉、崔器、杨绾等人;从属房琯清流派的李揖、贾至、宋若思、刘秩等;亲近二李宰相的裴遵庆、崔佑甫、刘晏等人……
至于一向与南内比较亲近的左御史中丞韦鄂、中书侍郎余怀贞,门下舍人方佐,尚书司郎中于畴,给事中沈介,或者有所渊源的韦见素、崔圆、李麟、梁宰、汉中王李禹等人,以及相对中立与党争的河北拄臣派的颜真卿、贺兰进明等,似乎都被人给遗忘了。
……
相比刘昌周值守的金吾军衙门,守卫左银台门龙武本衙的规格和数量要更高一些,驻地也集中一些,境况也更好一些,由于是守备宫廷的需要,常常会有一些针对性和演练和备案,因此事发突然,依旧保持了大部分建制,并将侵入的神武、神策军都驱逐出去。
按照龙武军内部的序列,一总三率之下,以中前左右后军的顺序进行指挥权转移,于是前军中郎将兼马军都知解思,成为最高的指挥序列,四大长史和六曹军司,都要暂时服从其调度。
但现在解思头痛的问题,已经不是如何守住的问题,而是如何冲出去的问题,
“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看着城门下高举火把赶来的援军,重新稳定了阵脚,迅速将破开的缺口,用堆满杂物的大车,堵塞起来。
“军候,再让弟兄们冲一次把……我们明明已经”
一个沙哑的声音乞求道,却是
“够了,敌人的损伤不小,我们的将士也足够疲累了……”
“不能再让他们平白的牺牲了……”
“怎么能是平白的牺牲啊,总府大人还在外头啊……”
“够了……你下去休息,待会还有大用……”
他想呵斥,却又疲惫的放下手来。
“军候……这样也不是办法……”
年轻的将领走进来,却是梁门五小骁之一的卓奕,低声说道:
“不然让我带先登团,从太和门潜出城外,到通化们去碰碰运气……”
“你把选锋营也带去把,他们最擅攻坚……”
“不过切记恰完不要勉强……每一分力量都是很宝贵的……
“得令……”
……
“见过嗣吴王殿下……”
“见过嗣虢王殿下……
开元门外,大内派出的内官武国臣,满头大汗在洞开的大门内,也终于等来了两支最先入城的外军。
虢王巨的曾祖父乃唐高祖的第十四子李凤,李凤之孙名李邕,封嗣虢王,李巨是李邕的第二子,开元年间为嗣虢王。曾以夷陵太守,起兵抗击安逆,得授陈留谯郡太守、河南处置大使,兼统岭南节度使何履光、黔中节度使赵国珍、南阳节度使鲁炅各路兵马。转任‘河南尹,充东京留守,判尚书省事,充东畿采访等使‘,现为银青光禄大夫守太子少保。
嗣吴王李祗为太宗四子吴王恪,以东平太守抗击安军,而兼任灵昌太守,历任左金吾卫大将军,河南都知兵马使,御史中丞、陈留太守、持节充河南节度采访使,现任太仆卿。
但自从守城专家在河南崛起后,这两位宗王,就开始走霉运,虢王李巨坐敌过境,被夺斥,然后是吴王李祗被部下告发“苛政”,而被移镇,旋即又废镇……
因此,看到这两位带甲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意外……嗣虢王李巨,嗣吴王李祗,在北地抗敌中,赫赫一时的宗王,曾经带甲数万,鏖战一方。虽然离调入京,但府上的家将部曲,还有王府的仪卫、亲事也有不少善战之士。
……
“他们怎么进来的……是监门卫给的通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