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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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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氏一听很不爽,因为崔莫才是她亲生的,是她唯一的儿子,另外两个儿子虽然也姓崔,可不是她生出来的,简直就隔了好几层。她也生气道:“别打他了!把莫儿送回滑州避一阵子吧。”
“避个屁!”崔日用道,“那日在麟德殿前,如果薛崇训当时拔刀砍了这没出息的孽子还好,我只当少养了个。你没见他一句话都没说?”
崔日用一边说,一边皱眉回忆当天的情形,薛崇训那张面无表情的阴冷黑脸就像梦魇一样浮现在他的脑子里。
越是不动,越是让人害怕啊。崔日用冷冷道:“处置不当,就不是干系崔莫一个人的事了!咱们崔家能不能过这道坎还难说,你也不用心想想,准备好和薛家死磕的办法了?”
崔莫惶恐地抬起头不知所措。
贾氏小心问道:“那河东王不是已经娶了宗室,还能管金城的事?真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崔日用沉声道:“数月前朝廷和吐蕃和亲,薛崇训将吐蕃郎氏斩,抢了金城绝尘而去……后果多严重,现在朝野忙着招兵,十万健儿开赴陇右,不就是因为那事儿闹的?崔莫想和他玩这套,咱们试试看,看能弄出什么动静来,可惜老子可能是看不到最后的热闹了……你以为薛家是世家,咱们崔家也是世家,八斤八两能争一争?别忘了他后面是太平公主,除非有一天太平倒了,否则最好别动薛家。他究竟要娶几个宗室,关我们何事?”
贾氏想了许久说道:“我的堂兄贾膺福是右散骑常侍,在太平面前能说上话,要不请他周旋周旋?”
崔日用踱了几步道:“我自有主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设法化解恩怨,再推掉婚约,自然就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了……贾常侍那边,你暂时不要乱说话,这里面水深。怪我当初看走了眼,以为李三郎能大有作为,结果弄成现在这样整日战战兢兢,不是6阁老为人厚道多方进言,咱们现在还能平安无事?”
贾氏沉吟道:“我还是觉得阿郎太过紧张,可能是李三郎那事儿把你闹成了惊弓之鸟……咱们崔家和很多士族都有来往,祖上有联姻的山东士族也不只一家,他河东人再狂,也不想想以后有什么好下场?”
崔日用道:“交情归交情,人家还能为你干|掉脑袋的事不成?”
就在这时,忽然有家奴来禀说宫门来人了,崔日用便从屋子里出去,先去见客。他前脚出门,贾氏后脚就急忙站起来扶起儿子崔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生怕伤筋动骨了。
崔日用是黄门侍郎,管的事宫门的一些事务,人说宫门来人,应该就是同僚。待他来到客厅,果然见是自己的下属官员。
那人左右看了看,崔日用道:“在我家里,没什么事。”那人这才上前两步,小声说道:“我听到吏部的一个好友说,有人在查崔侍郎的存档。”
崔日用听罢脸色一变,官员的籍贯、人口、社会关系甚至祖宗三代等等资料都会在吏部备档,别人都开始查家底了,难道真要将我崔家连根拔除?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崔大郎毕竟年轻,还得历练历练。”
崔日用道:“患难见真心,我如今遇到了大麻烦,大伙还能不离不弃多方帮忙,这份情谊我崔某定然记在心里。”
“崔侍郎言重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不能透个风声就会被牵连吧?我不怕这个。”那人想了想又说,“不过您也别太担心,我听说御史台的人把河东王府盯得死死的,是殿下授意的事儿。”
“哦?”崔日用沉吟不已。
那人劝道:“您是当局者迷,咱们看得明白,殿下对崔家是没有成见的,这个您大可放心。河东王和殿下对着干,手脚被缚,恐怕是翻不起什么浪子。不过崔大郎最近还是多避避风头,以防对方受不了耻辱,急火攻心买凶干出什么事来。”
崔日用心道:薛崇训真要一刀砍了崔莫泄愤,说不定还省心些。父爱总不如母爱,是有一定道理的。特别在君臣父子的常纲之下,做儿子和做臣子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薛家那种纨绔,有殿下撑腰有恃无恐,所以您真要防着他无视国法规矩乱来啊。咱们同朝为官许多年,我这是肺腑之言。”
崔日用抱拳道:“多谢贤弟提醒,不过薛崇训真要买凶杀人,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觉得他不会这样做……咱们活在青天白日下的人(白道),就算有怨抱怨也得讲究点手法不是。记得天后时有个宠臣,不就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才失宠的么?”
两人说了一会话,黄门同僚告辞要走,崔日用想留他吃饭,但他好言拒绝了,崔日用想着这种时候也不能太牵连别人,也就没有多留。
崔日用在担忧中过了两日,每天上值也是心不在焉,他细想之下,那日同僚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太平公主显然在此事上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或许他真的是太紧张了,当初李隆基倒台的时候,他就胆颤心惊过一次,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完全缓过来。
但他又想到太平公主对薛崇训那是极尽溺爱,连挑起战争这样的大错都能包庇,说是要惩罚,到现在人家都还是郡王。自己这个官儿,以前站位还有错误,在太平公主心里有多少份量?
他几天一连上了两份奏章要推婚约,然后左思右想还不放心,便打算探探薛崇训的口风,同时也试着搞搞关系,准备一番之后,趁着一日大朝薛崇训来了大明宫,退朝时他便追了上去邀请薛崇训去家里喝酒。
此时薛崇训刚刚出丹凤门,已经上马了,听了崔日用的邀请,便从马背上翻了下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崔侍郎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和你没多少交情,而且你们家又没红白事,我无名无故的为什么要去?”
薛崇训的开口便口气不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想动他的女人,认为这是一个人最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所以当然没有好话。崔日用跑来邀请他完全是热脸贴到了冷|屁|股。
崔日用道:“犬子年轻气盛,多有得罪,我已上书拒绝,咱们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薛崇训一提起这事,心里就十分不爽,崔家那儿子想娶金城自然是门都没有,光是想着崔莫有窥欲的心思,薛崇训就气不打一处来。他冷笑道:“母亲大人看着我呢,你就不要多心了。过些日子如果实在烦闷,我再带飞虎团出门打打猎,到时候你一起来玩玩如何?”
崔日用脸色一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记得史书上曹操去搞孙权,就是说与将军会猎于吴……难道薛崇训想调飞虎团蛮干?
如果真是那样,比买凶杀人还严重了!飞虎团属于禁军编制,擅自调动禁军,与谋反何异?
崔日用不相信薛崇训敢这么干,但这厮处事的手法有点诡异,经常是不遵循游戏规则的,猜测这样的人,崔日用实在没有多少信心。
但是薛崇训居然这样赤|裸|裸的威胁,也激起了崔日用的血性,他怎么说也是山东大族出身,一怒之下便回敬道:“薛郎如真要相邀,我定不爽约。”
“很好。”薛崇训冷冷道,“刚才你不是想请我喝酒,那走吧,就去你们家。”
这时三娘轻轻进言道:“郎君既然与他有隙,防人之心不可无。”
薛崇训笑道:“一会让方俞忠他们在外面等着,我就只带你进去,我就想瞧瞧是不是真的鸿门宴。”
崔日用已冷静下来,觉得现在还没到不能和解的地步,也就不应该让事态恶化,于是他忍住火气,好言道:“薛郎说笑了,我崔某一介文官,又是京官,绝不可能冒着谋逆大罪在家中私藏甲兵,和鸿门宴有什么关系?”
薛崇训冷笑了一声,翻身上马。他确实不认为崔日用会怎么样,一则现在还不到那个地步,谁也不愿意轻易见血;二则崔日用真要那么干,得被诛灭九族吧?
不过薛崇训既然打定主意要报复,并没有掉以轻心,专门低头看了一眼腰际,横刀好好的挂着。就凭一个文官家里的那点人,想动他和三娘恐怕也是很有难度。
第四十五章 辛辣
酒摆上来了,看起来很清澈,这是上好的酒。虽然唐朝的酒水度数比较低,但比大部分现代的酒喝起来要爽,因为唐朝的酒肯定是粮食酿造的,绝对不可能用酒精勾兑,此时的技术还没达到用工业造出乙醇的程度。
相比乙醇兑水兑香精,粮食酒喝了会很舒服,就算喝个烂醉如泥,睡一觉就不会难受了。记得前世他有一次托一个酒厂的朋友带了两瓶粮食圆度酒,放到家里,有一次请领导吃饭便拿出来招待客人。领导是个老酒鬼,只抿了一口说说:嗯?你这酒哪里买的?薛崇训说是朋友带的,买不到。于是那领导无耻地把两瓶酒不客气地占为己有,叫他重新买酒下菜。
……薛崇训和崔日用坐到一起,菜肴摆了一桌,还没开席,三娘便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器皿来,像个小盘一样,她提起酒壶倒了一点在里面,盯着那器皿看了一会,应该是在查有没有毒吧。
崔日用笑道:“不可能有毒。”说罢倒了两杯酒,端起一杯便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三娘还不放心,也许她怕酒杯上抹了药,便拿起薛崇训那个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放下杯子没说话。
薛崇训见状心里有些感动,心道:如果真的有毒,她先尝了不是要被毒|死了?
三娘跟了他一年多,薛府上安全、舒适、有尊严,她大概已经产生归宿感了。
薛崇训叹了一气,端起酒杯仰头倒进了嘴里,顿时眼睛一眯,这低度酒也能这么辣口!酒水顺着喉咙下去,从喉咙到肚子里都热乎乎的。
崔日用见状哈哈大笑:“这是秦人的老池酿的,秦人的歌悲伧、秦人的酒辛辣,薛郎尝到了什么?”
薛崇训吸了一口气,皱眉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一个醉卧沙场,咱们再来干一杯。”
碰杯之时,崔日用的酒杯故意放得比薛崇训低一点……虽然薛崇训是皇亲,但根本的身份还是河东士族,而崔日用也是士族,他这个细节是在表明一种和解的态度啊。
薛崇训的酒量很一般,两杯酒下肚,脸色已红,黑脸看起来就愈黑了。老人说喝酒上脸的人心诚,也许他生下来本来是个心诚的人,后来才练就了这样的心黑手辣吧……他说道:“果然酒桌上好说话,你请我喝一顿酒,我倒是对你没那么厌烦了。”
崔日用呵呵一笑,摸着下巴的胡须不置可否。
这时又听得“啪”地一声,薛崇训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道:“但我心里还是不爽!谁敢动老|子的女人,老|子就和谁玩|命!”
“那是……那是……”崔日用的目光里有些许鄙视。这时他轻拍巴掌,就见一个少女从帘子里面走了出来。
薛崇训回头看了一眼道:“美人|计?”
崔日用笑道:“薛郎多心了……还不过来给河东王斟酒?”
那少女幽幽地应了一声道:“是。”
“她是什么人?”薛崇训问道。
崔日用道:“府上的一个奴婢,名叫崔莺,堂客(老婆)喜欢她乖巧,赏了府姓。”
“这个我知道,我那管家一向会办事,先父也赏了他姓薛。”薛崇训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奴婢,疑惑地看着她的眉宇之间,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当即便说道,“她不是一般的奴婢啊。”
“哦?薛郎如何看出来的?”崔日用饶有兴致地问道。
薛崇训道:“她在犯愁,可又不是在烦衣服料子不够好、活儿太累、吃得太差等等琐事,她这是闲愁啊……”
说到这里,那叫崔莺的少女在斟酒的时候不由得大胆地看了一眼薛崇训的黑脸。薛崇训笑道:“有段词儿叫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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