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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蒋公子口中,自然是薛向仗着薛安远的势,不讲两家的香火情,强压他们蒋家。
蒋公子受了一肚子委屈,这会儿扯起谎来,却是深情并茂,颇有以假乱真的水准。
“……爸爸,您是不知道姓薛的多嚣张,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叫您天生同志不说。那个水云间,他说封就封,他以为他是谁,他又以为这蜀中是京城……”
蒋公子还待滔滔不绝,血泪控诉,篷的一声,蒋天生端起桌上的砚台,将里面的墨汁,浇了他个满头满脸。
蒋公子惊骇莫名,不待擦去眼中的墨汁。砰的一声。砚台竟又飞了过来,正好砸在他额头上,立时血流如注。
蒋公子乃是娇生惯养之人,哪受过这个。立时哭爹喊娘的惨叫起来。
厅内伺候的三名勤务人员。慌忙奔了过来。正待相扶,便听蒋天生吼道,“谁都别管他。小畜生,有能耐惹祸,没能耐平事儿,出了事儿,就知道喊自家老子,跟人家比,真是豚犬一般的蠢货,你们都听好了,从今天起,这小王八蛋,就在他房间禁足了,什么时候把《道德经》和《论语》背完了,什么时候再下来,给我拖上去!”
蒋天生素来好涵养,陡然发了雷霆之怒,几名勤务人员悚然大惊,再顾不得蒋公子的身份,三步并作两步,一拥而上,堵了蒋公子,就扽上了楼。
蒋天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上现出颓唐之色,陡然像老了十岁,盯着案前白腻宣纸上新写的大字“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有欲皆苦”,双眼怔怔发直。
细说来,蒋天生没法儿不怒,他这个位置,本就敏感,再加上,最近严打风紧,蒋公子那边,他已经提醒过许多次,让他收敛收敛再收敛,不要再去招惹是非。
可偏偏蒋小勇视严打为商业契机,别的娱乐场所都干不成了,就可着他的水云间营业,岂非大赚特赚之世。
更有甚者,这家伙还变本加厉,不但照常营业不说,还玩儿出了会员卡,歌舞厅之类的新花样,简直就是顶风作案,大张旗鼓,怕麻烦不上身。
若只如此,这还罢了,他蒋天生大义灭亲,押送蒋小勇入有司,判个三五年,也就无事了。
可哪知道传来的消息竟是,这小子在南边还捣腾了杀头的买卖,蒋天生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
水云间的事儿,蒋公子多躲在幕后,蒋天生或许可以运作一二,免了此厄,可南边的事儿,一旦捅出来,那就是杀头的罪过,只怕是谁也运作不了的。
细细算来,他蒋天生确实有显赫的背景,在梅蕊居工作的那两年成,了他最显赫的履历,和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
但出生梅蕊居,并不代表头上顶了免死铁卷,与之相反,金光闪闪荣誉背后,却是数不清的阴刀暗箭,不知多少人盯着他,等着他犯错。
因为上游的位置,总是越走越窄,越行越稀,你占据了,别人就没了机会,不说旁人,就是同在梅蕊居工作过的曾经的同僚,人前皆呼兄弟,背后谁不是提防着彼此。
蒋天生能想到,蒋小勇南边的事儿,只要薛家人愿意稍稍外露,后边的事儿,甚至不用薛家人张嘴,保准就有人给干得利利索索的了。
一念至此,蒋天生真是恨不得生吃了蒋小勇,养子不教,真如养虎!
叮铃铃,叮铃铃,八仙桌上的电话响了,蒋天生依旧动也不动,挥挥手,示意左近的勤务人员接了,那勤务人员接起,捂住话筒,“首长……”
蒋天生狠很瞪眼,显是恼极了这位勤务员,本来嘛,蒋天生示意勤务员接电话,就是让他敷衍过去,可此人竟还冲他蒋某人招呼,实在是蠢笨至极。
蒋天生正暗道,是不是要换人了,那勤务员依旧彬彬有礼道:“首长,是薛安远首长的电话。”
能入选省长家服务的勤务人员,自然不会有政治白痴,整日奔走于官宦人家,虽然多只带着耳朵和手,可谁不是心明眼亮。
这会儿,蒋公子到底出了何等事故,这位勤务员虽然不清楚,单看蒋天生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就猜到只怕是大事不好,主家大势不妙,勤务员哪有得好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不知道蒋家如今遭遇了何等困难,可就凭薛安远这贯彻神州的名头,蒋天生就是有天大的事儿,也不敢不接他的电话。
“谁!”
蒋天生霍地站起身来,猛烈地动作,顶得头上用乳胶定型的头发,也跟着塌了半边。
“薛安远政局!”
勤务员直接报了薛安远最显赫的头衔。
蒋天生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轻轻拍拍那勤务员的肩膀,以示嘉许,伸手接过了话筒,“喂,是安远大哥么,我是天生啊。”
电话里立时传来一道厚重却不失温和的男中音:“是天生同志啊,怎么着,方才听你那边动静儿,是不想接我这个老大哥的电话?”
ps:起得晚了,为了卡准定时更新,暂时就二千字了,差的一千字,晚上那章补上。
第一百零四章最值得信赖的人
“哪哪儿的事儿,安远大哥又开小弟玩笑了,您安远政局召见,我就是在中组部等着提拔,也得来接您的电话啊!”
蒋天生捏紧了话筒,伸手挥退了厅中人物,乐呵呵道:“说来,梅园一别,也有快五年没见着安远大哥了,每每听到大哥在南疆扬我国威,卫我疆土,小弟就忍不住热血沸腾,恨不能投笔从戎,为大哥帐下一小卒,冲锋陷阵,保家卫国,而近年来,本来时时想着去拜访大哥,相叙旧谊,可见着大哥如明月当空,声望日浓,小弟反倒忧谗畏讥,望而却步了,如今,还劳大哥先打了电话过来,真是罪过罪过。”
谁说高官就不会说人情话,感情话,那得看对谁,对待下属,自然是道貌岸然,凛然生威,对待上官,虽须气度俨然,但高超的语言技巧,照样能将话说得媚而不谀。
就拿这位蒋省长来说,他和薛安远不过是数面之缘,且话都没说过一句,就凭着梅园的几次偶遇,如今三两句话后,俨然成了亲切的世兄弟,非但如此,人家还婉转解释了,这些年为何没联系薛安远的缘由,关键是薛安远升得太快,他不好意思让人家讥诮他攀附,所以就忍着没联系。
近情,近理,入心,话说到这份儿上,基本算是登峰造极了。
薛安远哈哈一笑,说道:“你天生同志什么时候也爱说笑话了,论起做官来。梅园的老兄弟们,我看可没谁超过你的呀,短短五六载,就做到了省长,这是跨着千里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啊!”
“安远大哥玩笑了,玩笑了。”
蒋天生乐呵呵道,心中却是有些得意。
出自梅蕊居,确实算是天子门生了。可这天子门生。也有各人机遇和造化,他在这秘书班子中,论做官的本事的确算是出类拔萃的了,大部分当初班子里的同僚。如今不过在部委干着副部。极少部分还在司局一级沉沦。只他做到了实权正省,的确足以自傲。
不过再自傲,他也知道论起这做官的本事。自己和这位薛政局比起来,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遥想七八年前,这位安远同志初解放,也不过官复原职,担任了正军级干部,这在当时成千上万的获解放的高干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就算带上他那开国少将的荣誉,也不过是一副部级干部待遇。
短短一年功夫,这位安远同志,就成了岭南军区副司令员,未多久,南征战役爆发,自此,这位安远同志便算是抓住了军旅生涯和官场生涯的爆点,在征南战役中大放异彩,功成身退后,已经坐稳了国防第一重镇岭南军区司令员的宝座。
在此宝座上,这位安远同志,又开始了一系列的军事革新和战法创举,几乎同时获得了党内,军队各个派系大佬的认可,此举算是彻底为这位安远同志,打开了上升通道,成功进入了军方核心决策层。
而去年大换届前夕,军神老帅病急,空出来一个举世瞩目的宝座,结果,人安远同志,有福之人无须忙,那些上窜下跳争竞得厉害的,全落了空,独独他每日悉心去探望军神这位抗战时期的老首长,而获得多方谅解,再加上,军神老帅的强烈举荐,最终,成功上位,走到了国家领导人的层面。
且在如今的满朝元宿中,这位安远同志论年纪几乎是最小的那几位之一,且侧身的军方核心,更是老迈多多,可想而知,再过几年,轮临大换届,这位军方巨擎到底会走到何等瞩目的位置。
如此算来,短短七年,区区一介复职老军头,竟在军旅,仕途上,迸发如此传奇一段青云直上,实在是让人惊叹。
若只像外人说的那般,薛安远是老首长老警卫员出身,恐怕是说不通的。
因为老首长浮沉宦海,半个多世纪,遭遇亲近之人何其之多,不论其他下级腹心,单论这警卫员只怕也换了快一个连了,缘何单单就薛安远有此机遇。
这一点,不光蒋天生迷惑难解,便是许多和薛安远同代战友,也是亦疑亦羡。
却说,蒋天生脑子里回转了一遍薛安远的履历,口气又恭谨了几分,“安远大哥,我知道您打这个电话是为什么,是为了薛向和小勇之间的龃龉吧,其实,您不打这个电话,我也要给您去电话请罪。”
这话半真半假,说假是因为,蒋天生并未决定给薛安远去电话。先前,蒋天生郁闷半晌,就是为该不该给薛安远打这个低头服软的电话发愁,既怕电话打过去,薛安远不给面子,自己徒然丢脸,又怕这电话不打,薛家人下了死手,往大里闹,坏了自己的前程。
说真是因为,即便是考虑到最后,蒋天生这电话也非打不可,面子和里子之间,傻子也会抉择。
“没想到您这电话就先来了,安远大哥,也怪我养儿不教,以致铸成今日大错,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这个小畜生,我是不打算管他了,隔日,我就移交有司,让法律,让人民审判他,这个官,我也是没脸当下去了,我立时给组织写辞职信,说明情况。”
蒋天生姿态极低,说着,竟语带哽咽了。
薛安远道:“天生同志,你这是干啥,小勇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可不是封建社会,还搞什么株连,你是你,他是他,他小孩子不成器,但你对党对人民是有大贡献的,怎么能因为他的事儿,让党和人民失去位好儿子,再说,小勇也是少不更事,好在错得不是太远,按老首长的话说,年轻人犯错。老天都会原谅,只要小勇能改正,就是好孩子,对了,我听说薛向这小子在蜀中也挺不省心,给天生你添了不少麻烦,回头我说说他,让这小子规矩些。”
尽管为人实诚,可浸淫官场这些年,就是块石头也差不多通灵了。薛安远亦如此。
细说来。对这位天生同志,他说不上什么好感和恶感,只是不想因为薛向和蒋小勇之间的龃龉,就弄倒一位省长。更何况。这里面的根源还是什么女人的事儿。传出去可没那么好听,如此这般,自然是和为上。再者,官场上,从来就是多个朋友远比多个敌人重要,若有朝一日,满眼俱是朋友,没有敌人了,在政治上也就成功了。
“安远大哥,您说这话,不是让我无地自容嘛,薛向是多好的孩子,季老这轻不许人的首长都赞了句党内英俊,我们省委班子对上面能派他来蜀中,那可是欢迎得不得了……”
又是一番客气地寒暄后,蒋天生低沉了语气,“安远大哥,这回的事儿,实在是麻烦您了,回头去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