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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吴家主厅内,卫士尽撤,妇孺皆隐,只剩了这吴老、紫寒将军、吴铁戈、吴歌洋、陈在道这五位中委,外加吴公子这位长房长孙。说道这儿,又得啰嗦几句了,这吴铁戈和吴歌洋,上面原本有一哥哥,便是吴公子的父亲,熟料这大吴公子年少轻狂,贪花好色,早早地便掏空了身子,去了西方极乐,这吴公子便成了遗腹子,自小被吴老养在膝下,备受宠爱。
再加上吴老观念极老,还是按照老一辈分家、传家的传统,是以,这吴公子长房长孙的身份,就天然成了吴家的继承人和接班人。是以,这吴公子虽然未有一官半职,可吴家每次召开此类会议,吴公子便都会被吴老叫至膝下,列席旁听。
吴家人开会,倒是极具民主气氛,形式也极其自由,既无会议桌,也无笔记本记录什么的,便是几人散在沙发上,聊天闲话一般。
今天吴家人召开会议,虽没明确点出什么议题,可任谁也知道是为何召开。会议初始,便听吴公子叫嚣道:“他薛家人有什么呀,不就是仗着老首长宠幸,邀宠谄媚,溜须起家,论资历论能力,姓薛的哪一点比得上二爷爷,这种幸进之辈能得逞一时,还能得逞一世不成?”
“公子这是怎么了,头一回听你臧否人物啊,从前便是什么省长、部长都不在你眼中,今儿个倒是转了性了,看来这安远同志还是有特殊之处嘛,要不咱们的公子怎会青眼有加。”
说话的是吴铁戈,吴公子的二叔,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人,红脸方面,长相极是威严。
吴铁戈身为浙东一省数一数二人物,气场自是极强,可吴公子却是丝毫不将这位吴省长的威严看在眼里,眉峰一皱,道:“二叔,您也甭说风凉话,这薛安远是升是贬,碍不着我什么事儿,我今儿当你们面儿,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薛向这王八蛋,老子放不过他!”
咚的一声闷响,吴老的拐杖顿在了地板上:“骂骂咧咧,出口成脏,你跟谁说话呢?”
老爷子虽然极是宠溺这个长孙,便连起名字,也冒着极大的不合时宜,以“公子”命之,便足见老爷子对吴公子的宠爱之情,可宠爱并不代表老爷子没底线的纵容吴公子胡闹,家教涵养,便是老爷子的底线。
这吴公子见老爷子作色,立时吓得没了声儿。要说这吴公子在老吴家,乃至整个共和国,唯独畏惧的也就是这个爷爷了。
“大哥,要我说公子这孩子说得也并不是全错,他薛家人实在是太过份了,眼里哪里有咱们吴家。我这儿可不是因为安远同志升任,而心生怨怼,实在是薛家那个小子太不当人子,前次把坤儿打得半残不说,今次又逮着公子,死命灌酒,这是什么做派,怕是土匪强盗也不过如此吧。要说孩子们吃点亏,长长教训,也是好事,我也不会唧唧歪歪,可实际上了,现在四九城谁不笑话咱们老吴家是泥捏的,长此以往,咱们吴家人还有威严么?”
说话的是紫寒将军,老将军年纪和薛安远相仿,但论起色却是不及薛安远多矣。要说这紫寒将军器宇本狭,功利心又重,上次的军委之路,眼看就要走通了,却被薛向生生地给搅合了,现下眼看薛安远上位,他嘴上说不是为此心生怨怼,可心中实在是纠结难平,对薛向更是恨之入骨。
吴老摆摆手,道:“别说的这么严重,有没有威严,不是小孩子打架谁胜谁败,就能决定的,比的是对国家的贡献,对老百姓的奉献,大道之争,岂在口舌?薛家那个娃娃,我也见过,不像是不知进退的自傲之辈,况且这几年,总听说这娃娃在下面做的不错,想来应是不假。反倒是公子你,整天就知道游逛,不以人家为榜样,反倒和人家生出龃龉,这样可不好,爷爷我再有能耐,能护你一辈子么?有时候,敌人才是你最好的老师!眼下,你不是瞧不上人家么,就眼下的局势,你猜猜数十年后,你能胜得过人家么?”
第一百一十七章赌戏
老爷子不愧是智慧深远,一下子便点在了关键上,吴公子自也不笨,当然知道单凭眼下的行市,一个平民,一个已经是副处级干部,数十年后,爷爷不再,自己依旧是平民,而人家恐怕已经位居庙堂,其间差距更不是道里可计。
吴老见吴公子沉吟不语,以为一席话说得这个长孙幡然醒悟,心下快慰,便起身,拄着拐棍朝自家书房行去。老爷子这一去,会议自然不散而散,吴铁戈、吴歌洋、陈在道三人年岁相当,官位相近,自有一番言语,便也相约而去,寻地儿喝茶去也,独独留下紫寒将军和吴公子这一老一少相顾无言、各自闲坐。
沉默良久,吴公子忽道:“二爷爷,您放心,这回我定然顺了您的心意!”
紫寒将军白眉一抖,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儿呢,什么叫顺我心意,我有什么心意?”
吴公子道:“二爷爷您从来和我都是没话,今儿个能跟我单独待这许久时间,若不是心中憋着话,那真是怪了。”
紫寒将军凝视吴公子许久,忽然笑了,道:“你这个娃娃,从来就伶俐过人,那你说说我心里藏着什么事儿。”
吴公子道:“二爷爷您可真逗,方才爷爷在时,您不是说了么,有人堕了我吴家人的威风,这堕了咱吴家人的威风,咱们吴家人焉能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紫寒将军沉声道:“你把你爷爷的话当耳旁风了?”
吴公子呵呵一笑:“二爷爷真会说笑,我怎敢把爷爷的话不当一回事儿。爷爷的话我可是记得真真的,爷爷说,现如今我和姓薛的还能隐隐齐平,数十年后,便是一在庙堂,一在草野,便是天与地的差别。既然未来我和姓薛的未来有这么大差距,我干嘛要让他继续在官场呆着,省得以后我瞅着闹心。”
紫寒将军眼睛陡然一亮。“好小子,你放手去干吧,二爷爷保准在背后戳着。你小子的手段,我向来是信得过的!”
“二爷爷您就擎好吧,这姓薛的在四九城,我还真拿他没法子,可他下到地方,便是蛟龙入浅滩,随便使唤条泥鳅就能折腾死他,还省得你我脏了手脚!”
“哈哈哈……”
……
这天已是正月初三,薛平远一家已在昨天去了明珠市,也就是薛原、薛阳的外公家。而明天。薛向便要奔赴萧山县。毕竟他现在身在宦海,再不是自由身,而县府原本事儿多,况且薛老三身负全县财政之要,真个是千斤重担压在肩头。自然倍加紧张。
吃罢晚饭,薛安远参加军委会议未归,家中便只剩了薛家四兄妹。
屋内炭火彤彤,四方沙发中间的空当被各式礼盒,礼袋挤得水泄不通,小家伙在沙发上跳着脚地奔来逐去。嘴巴里念念有词,似在求佛祖,又似再拜观音。你道怎的?原来小家伙和小意闲极无聊,对这堆薛家收的新年礼物,发生了兴趣,两人便决定以这堆东西为赌局,塞上一局,每人挑上五件,看谁挑得玩意儿的总价高。
薛向和小晚被强行拖在了一边,作了裁判,这会儿,小家伙和小意已经各自捡了四件,两人出手皆是不准,竟是一件好玩意儿也没选上,皆是捡了一堆烟酒、零食,价值几何虽难料定,但看种类相近,便算作平手,眼下已是最后一挑,是以小家伙格外紧张,毕竟这赌局的胜败可非是无关痛痒,而是赌下了小人儿一年的压岁钱,足足上百元。对这小人儿来言,无异于倾世豪赌,焉能不慎之又慎?
小家伙跳着脚,在四侧的沙发上徘徊了一圈,最后黑漆漆的眼珠子却是依旧没个定星,忽地,小意挑中一个巴掌大的蓝色小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块拇指大小、纯金打造的金龙,这金龙肆意飞张,脚踩祥云,飞腾之势明显,寓意极好,薛向对往来送礼之人,并非全记心头,可这块金龙出自何人之手却是详知。因为邱治国送这块蓝色小盒时,虽未道明盒中装了什么尊贵玩意儿,却是不住在他耳边絮叨小心存放,人多眼杂,别弄丢了。送礼之人,如此言语,无非是变相强调自己礼物不一般,好引起主家的注意。
却说小意抽得这块金龙,欢喜得哼起了小调儿,手上亦不消停,右手食指和拇指不断捻动,比划着点钞票的模样,气得小家伙哇哇怪叫,小心思里却是无半分主意,轻淡如画的小眉毛立时蹙成了一团,盯着如山似的各式包装,急得快要爆炸了。又搜寻良久,小心思仍旧毫无定计,不过一双眼珠子却是有了定星,牢牢锁死在薛向身上。看来小人儿还是牢牢记住了“有困难找大家伙”,这条颠不破的真理。
薛向瞧见小家伙眼神儿扫来,心中好笑,却是不知如何相助。不过,薛向决计不会不知道哪个盒子装的礼物贵重,当然,说薛向知晓,非是说他准确记下了谁送的什么礼,或者检验过礼单。而是薛老三深知送礼之人的习性,尤其是这种猜礼贵重的小把戏,只需牢记一条:盒越小,礼必越重,保证有胜无败。毕竟薛家不比一般人家,有资格提礼物上门的,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物,他们送礼,决计不会是简简单单就打发了,尤其是再送小盒子时,此种盒内必然非以数量取贵的玩意儿,决计是珍稀之物,比如小意手中的这条金龙。
是以,只要靠着这条铁律,瞅准了小盒子,保准了能寻出金贵物件儿。
这薛向虽然知晓此种道理,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透给小家伙,却是千难万难,毕竟小意虎视眈眈在侧,是决计不许小人儿明目张胆搬救兵的。
却说小人儿凝视薛向良久,见这大家伙双眼无神,无动于衷,心中十分不喜,羞恼之下,一头撞进薛向怀里,冲天翘起白生生地小腿儿不住摆动,小脑袋抵在他怀里如转磨一样厮磨。
薛向终于觅得良机,借着小家伙一撞之力,趁势歪到,嘴巴极快地凑在小人儿耳边,轻轻吐出了“越小越好”四字,小人儿得了主意,立时月牙弯弯,忽然想起小意还在左近,脸上立时又变化了颜色,继续在薛向怀中折腾了一会儿,直到小意不住催促“快快选择,过时算输”,小人儿才算做全了整套戏,一骨碌从薛向怀里爬起来,奔着如山的礼盒去了。
但见她钻进礼盒堆中,先将数十礼盒打散,又指挥薛向将十数个大个儿搬挪开来,然后将一干礼盒铺了一地,继而瞪圆了大眼睛在地上一阵翻寻,最后视线在一块三寸见方的紫色硬纸包裹着的小盒上落定。
未几,小家伙拾起那块小盒,翻看数息,读道:“东南小胡恭祝薛叔叔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要说薛向一眼瞅见这个小盒,便猜到其中礼物必不寻常,再听小家伙读话,便知盒上竟写了文字,如此一来,更加确定其中东西必然不凡,要不然送礼之人决计不会在盒上留名,毕竟此种行为不符合国人送礼时讲究的含蓄风格,显然其中原因一如邱治国送金龙一般,希望薛家人记住是谁送的大礼。
薛向细细一想,便知道了这东南小胡必是远在鹏城做常务副市长的胡黎明。细说来,薛向的这些新朋旧友,新年未必相聚,可电话往来,却是不少,其中各人来薛家的礼物从未短过,便是走动极少的汉水苏星河、刘勇,荆口洪天发、耿福林、陈光明也每年有心意送到。
薛向十分好奇胡黎明到底送了什么玩意儿,便着紧催促小家伙打开,小人儿捧着小盒翻看良久,闻听薛向催促,翻个白眼,却是依言而行,拆解了起来。没成想胡黎明这个礼盒包裹得极其细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