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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向笑着说道,伸手将他茶杯注满。
“咦,茶汤怎么变绿‘色’了,不是大红袍了。”戚如生奇道。
“上什么大红袍,左右你和茶叶梗子也和大红袍一个滋味儿,没得糟践东西。”
昨晚,在院中‘花’圃中,和戚如生谈事,薛向特意拎了一壶大红袍,本想犒赏犒赏这位军机官家,哪里知道这位就知道牛饮鲸吞,最后倒的一杯,这位愣是没喝,就直接撩‘腿’走人。
这回,薛向知道什么叫牛嚼牡丹了,不成想,到这会儿,戚如生还好意思挑三拣四,不挨薛向讥讽,那才怪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我告诉你句实在的,新兵营里茶叶梗子泡出来的大碗凉茶,可比你那大红袍好喝,热天巴火,狠狠接上一大碗,一口气灌到底,那股痛快劲儿,就是豪饮烈酒,也休想比得上!”
薛向的脾气,他了解,那大红袍左右惦记不上了,不如讨些口头便宜。
薛向摆摆手,道,“少提这没用的,东西可送过去了。”
戚如生重重一拍额头,好似猛地变了个人一般,满脸正‘色’,道,“我这个脑筋啊,是越老越不中用,怎的把这茬给忘得死死地了,都怪那两盘棋。”
戚如生无有所好,唯好弈棋,几近痴‘迷’,方才不过是市井野老闲来无事,演一局楚汉争雄,饶是双方皆为臭棋篓子,戚如生还是难忍住心痒,硬是搅合了进去。
他本为大事而来会薛向,可最后薛向归来,咳嗽示意,跨步进屋,这位还是没赶来,非得等一局臭棋分出了高下,这才姗姗来迟。
进‘门’至之际,大半心神仍旧沉浸在楚河汉界之间,根本未曾想起正事儿,此刻,薛向提及,他才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朝薛向身侧挪了挪屁股,明知四处无人,依旧掐了声道,“跟我说说,那两封皮纸袋里,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莫非你将最中意的两幅领袖书法,封了出去。成老可是最钟爱领袖的狂草,家中已藏有多幅,但无有‘精’品,皆是领袖平素批阅的信件,文件,文化价值不高,书法境界未够,你那里藏着,成老怕是早惦记上了。今次你用着两样物件去作‘交’换,必定引得成老意动,料来成事不难。”
梆梆梆,薛向伸出指头,重重敲打着玻璃茶几,如暮鼓晨钟,在戚如生耳膜震颤,薛向端起茶水,送到戚如生嘴边,戚如生不自觉接了,一口灌了。
孰料,他一口灌完,薛向又倒了第二杯,如是‘逼’着他连灌三杯,薛老三方才住手,笑着道,“戚将军,这下可从楚河汉界里爬出来了?”
“爬出来了,爬出来了!”戚如生捂着嘴巴,呛声道。
戚如生是智者,此点,薛向深知,要不然,便是薛安远留他参赞军机,薛向也早将之打发出去了。
可方才戚如生所言,分明就是糊涂透顶。
试想,成老何等样人,会干出以文玩换官之事?
再者,他薛某人从来都是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的‘性’子,焉能行贿赂之法,戚如生分明就是‘迷’糊了。
连灌三杯茶水,戚如生当真彻底清醒了,沉声道,“既不是贿,便是胁,小首长,你不会真干出这种事吧!”
戚如生双手紧握,瞪眼如铃,神经绷到了极点,生怕薛向吐出肯定的答案来。
薛向微微一笑,轻飘飘道,“你也说了,不是贿,便是胁,难道还有他法。”
“糊涂!”戚如生霍然冲起身来,瞪着薛向,冷喝道,“成老何等样人,最可怕的白‘色’恐怖时代,被捕入狱,什么酷刑都熬过来了,铁浇铜铸一般的人物,岂是你能吓倒的!”说话之际,狠狠在自己头上猛捶几下,“也怪我,悔不该轻信与你,早就该拆开看里面放着什么物件儿,总不至教事落到如此田地,祸事了,祸事了,闹大开来,怕是老首长都要牵扯进来,你呀你呀你……”
戚如生暗里,被人呼作锦衣卫指挥使,不是没有道理的,外人面前,他就是一个铁血冷骘,足智多谋的形象,可今次,却被薛向气得‘乱’了方寸,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若教相熟人遇到这一幕,非得以为薛安远升仙了不可。
的确,换谁处在戚如生的位子上,都得焦虑成狂,没有谁和薛向一般,生着一颗匪夷所思的心脏。
成老何等人物,那是赫赫元老,因为低调的缘故,怕是基层干部都要以为这位显赫元勋,已然作古,可谁又知道成老是瀚海不生‘波’涛,却自成伟容。
以半个世纪的执政党重要领导的身份,放在中枢最显赫的一帮老爷子中间,也能数进双掌之内,甚至一掌之间。
昔年,老人家更是被视作白区的三大元老之一,赤帜一般的人物。
薛安远在他面前只能算晚辈,老首长见之,也得叫声老战友,抑或是玩笑一般唤上一声“成将军”。
第一百七十五章刨根问底
‘摸’不清‘门’道的人,一准以为成老也是五五将军。若真是五五将军,怕还不够资格和老首长等辈论‘交’。
事实上,五五授衔,并不是我军历史上第一次授衔,当然了,像胡子大帅获得国民政fu授予的中将军衔,那是不算的。
细细翻阅军史,便会发现,第一次授衔发生在四五年,其时,北方老大哥派空军入关东作战,要求我方派员协同,则就需要重量级大员随行,负责协调工作。
而当时,苏军有军衔,为方便对接,派出的六人协调小组,也就被临时授予军衔,授衔人正是伟大领袖,并颁发了授衔令,军衔服,算是比较正式的授衔。
六人之中,三人授上校,一人授少将,两人授予中将。其中授少将的那位,五五年,衔封上将,授中将的两位,一位是成老,一位便是季老。
详述此番经历,足见成老的资历的和威望。薛向要对这等人物,使出强硬手段,这不是寻刺‘激’么。
往轻了说,这叫没大没小,以下犯上;往重了说,这就是无法无天,忤逆狂悖!‘弄’不好薛安远都得被牵连上,毕竟这可是以他戚如生的名义送出的啊,外人多半不会想到薛向,而会想到薛安远。
一想到有可能把老首长拖下水,戚如生只觉一时间,头皮有些发紧,后脊梁骨都有了湿意。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薛向怡然自得地喝着茶水,慢悠悠道,“看你这模样,信是送到了,那我就放心了。”
戚如生猛地醒转,两步跨到薛向近前,“小首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这儿逗闷子,出了事可就是天大的事,我折进去倒是小事,若是害了老首长,那我可就百死莫赎了,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文件袋里,寄送的是什么!”
正因知晓戚如生谨慎,此次的材料收集工作,薛向越过戚如生‘交’给了他人,收拢资历密封好后,才转托戚如生呈递,毕竟,于外,只有戚如生才能代表薛安远。是以,戚如生并不知晓档案袋里封禁了什么。
薛向道,“没什么,一张照片和那位的从政经历罢了。”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这是何意?”戚如生完全‘迷’‘惑’了。
薛向和成老素无‘交’集,二人之间又怎会有照片之类的瓜葛呢。
薛向避过不答,反问道,“老戚,你可还记得陈英年同志的履历。”
“自然记得,我搜集的材料,如何会不过目,怎么,是材料不够详实,还是哪里出了纰漏?”戚如生知晓薛向提及此事,必有蹊跷。
“既然看过,你不觉得陈英年同志这些年顺利得太过头了么?”
“过头?”戚如生微眯了眼睛,努力地回忆着陈英年的履历,资料收集上来,他只略略扫了几眼,然他记忆力绝佳,稍稍回忆,便记了起来,思忖片刻,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家伙也算是运气封顶,三十岁右教师转行政编,十多年时间,一路青云,履职多部,顺风顺水,未有彰迹,未有大功,竟能官至副部,的确不凡。不过,这也没什么,三十年的教师资历,也不算轻,再在那个年代,若能紧跟上级,多喊口号,未必不得幸进,彼时,中枢王、张,姚之辈还少了么,比起他们,陈英年的这点际遇,算不得什么。”
薛向道,“跟那几位比,陈英年的遭遇,的确算不得什么,可那几位虽是幸进,可是大鸣大放,冲锋陷阵之事,未曾少做,若非如此,这几位怎么能脱颖而出,换句话说,这句话骤然大用,是有原因的。可你细细回溯,陈英年同志因何得用,且不管台上立着的是时,他总能栉风沐雨,屹立不倒,这何解?若说此人权术无敌,智谋高绝,那也罢了,可其人行事,前两日我有领教,你虽未曾得见,总能想到真英才不可能蜗居乡小,十数年不得出头,一鸣惊人之事,世上能有几例。”
戚如生点头道,“你是想说,陈英年这些年之所以能得幸进,全是成老之故?”
薛向点点头,戚如生‘摸’着下巴,半晌道,“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昔年听到过这位老兄的传闻,据传是成老内甥,不过无有明证,若似你这般说,那倒是明证了,试想有成老在后边罩着,陈英年只要是中人之姿,要得上位,便是轻而易举。”
薛向摆手道,“你若仔细研究过陈英年的资料,就不会这般说了,三十岁那年骤发,既是成老内甥,早先干嘛去了,此为谣言,要么是酸葡萄心理,要么是有心人故意放出,遮掩什么。老戚,忘了告诉你,看了你送来的资料后,我又查阅了成老三七年和六七年的经历。”
既然陈英年的履历如此奇葩,背后明显立着个人,薛向能将之和成老联接起来,自是再容易不过。
戚如生眯瞪着眼,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显然,这个聪明人猜到了什么。因为薛向截取的两个时间点,标示‘性’实在太清晰了,三七年十一月,陈英年降生,六七年九月陈英年调任浙东省革委会机要室,后边要说什么,已然明了。
果然,但听薛向道,“资料上显示很清楚,三六年五月到三七年底,成老都在金陵,主持当地的党建和统战工作,陈英年降生不久,金陵城危在旦夕,陈母便携着陈英年逃离了金陵,一路驱驰数百里,最后落户浙东某小镇,但凭着孤儿寡母是如何闯过重重封锁,如何在兵荒马‘乱’中求得生存?这些难道不是问题么?显然,有人在帮他们。”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可既然如此,那位当知晓陈英年母子下落,何苦要等到三十年后才赴浙东?”戚如生双眉紧锁,心中对薛向已然生出了深深地畏惧,只蛛丝马迹,此人就能掘地千里,实在是太可怖了。
“两个可能。一个是,护送之人途中遇难,陈氏母子失去保护,只得就近落脚,要不然,浙东距金陵不过咫尺,炮火连天,兵锋所指,根本不是安居乐业之所,那位如何会选择此地,给母子俩落脚?”
第七十六章抽丝
“换句话说,也就是那位和陈氏母子失去了联系,直到三十年后,才寻觅到。另一种可能是,那位故意将陈氏母子安排在浙东小镇,想着距离自己近些,方便将来再作周转,谁知历史洪流浩浩汤汤,非人力所能抵挡。众所周知,金陵城破后,便是金陵大屠杀,那位九死一生冲破封锁,逃出升天,再后来,便转入冀东,领导冀东人民抗战,再往后,烽火十年,四处征讨,南征北战,连天上的星星都要被地上的轰隆炮火摇落,那位已然显赫,拥兵数万,征战不休,如何有精力他顾。待到建国,昔年情义,经过十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