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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彻四位没完成任务,丢了面皮,如何好在管委会待下去,可偏生要掌握新区第一手动向,又不能没人在核心位置待着。
蔡衙内这才身负众望,咬牙弄来了这两万块钱,让赵明亮拿回来。
哪成想,赵明亮无经权通变之才,彼时,拿了两万块钱,往薛老三桌上一撂,说了句赞助费,便大模大样地去了。
可待陈爱红,李飞卿那收购点的故事传来,他立时悔青了肠子,干嘛非得充大头说是赞助费,学了陈、李二万,至不济能换几万斤鱼去。
就算打了折地卖,也能捞回不少本儿啊!
后悔未罢,赵明亮顿觉开了窍儿,蔡衙内那帮人不是不好筹钱么?完全可以学陈,李二位,建个什么渔场,筹钱来换鱼,再拉鱼去换钱。
哪知道,他方喜滋滋地把主意报给了蔡衙内那边,立时就为自己赢来了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
电话里,蔡衙内差点儿没把他训成猪头,让他赵某人用猪脑子想想,就算把云锦湖抽干,看能不能捞出价值五十万的鱼。
至此,复仇者联盟的四位主力,便算困顿地委,不复得归了。
可薛老师吃一堑长一智,且这帮一肚子坏水儿的猴子不可怕,可上边还窝着两头早有伤人意的大老虎,薛老三焉能不防备,因此,才让留居地委的江方平代为看顾,时时报告地委情况。
却说,戴裕彬答罢,薛向道:“你可别小看那帮人,若是掉以轻心,吃大亏的可就是咱们!”
戴裕彬道:“首长,各科室的人事调整已经完成了,得用的不说都是您中意的贤能,绝大多数都是踏实肯干的同志,再者,除了管委会办公室,治安办外,其他五大办公室一号,都是您考核多时的,大局已定,即便是张主任他们回来,也必定再无力回天!”
薛向笑了笑,摆摆手,道:“世上的事儿都这么容易,那就好办了,一座大楼要想修得高,光在半山腰加固是不够的,不夯实基座,随时有倾覆的可能啊!”
“基座?首长说的是基层党建吧,我不否认基层党建重要,可要咱们的待选小组发挥作用,徐徐渗透,彻底动摇老顽固们的势力,还须时日,反倒是各个办公室掌控在手,首长对新区的控制,才会坚强有力!”
戴裕彬罕见地没附和薛向的意见。
薛老三不以为意,指了指戴裕彬手中已经不在冒热气的薯子,低头翻阅起最后那份印着人大代表情况的文件。
越看薛老三眉宇间的死疙瘩锁得越紧,戴裕彬刚把薯子啃完,便瞅见薛向那一脸化不开的愁容,心知何事,劝道:“首长,难以避免的嘛,这些依仗宗族力量,把持了基层争权,什么好果子落下来,不都得跌到他们怀里……”
原来,那份人民代表情况表上,绝大多数代表都是各村的支书,村长。
戴裕彬正劝着,薛老三眉间紧锁的疙瘩忽然散开,“裕彬,这个王二娃老同志是怎么回事儿。”
“噢,您说他啊,这位老同志可算是咱们云锦的名人了,老八路,老g命,思想好,觉悟高,在当地可是活雷锋似的人物,不仅是原来宜阳县人大代表,还是德江地区为数不多的全国人大代表呢,听说这次把他从宜阳人代会划过来,宜阳的郑书记很不满意呢……”
说话儿,戴裕彬拿火钳给炭盆里的薯子翻了个身,“怎么了,首长,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大大地不对,此人出现,于薛老三而言,可谓是解着珍笼棋局,已然陷入绝境,此一子落下,满盘顿活。
王二娃,一九一二年生,祖业编筐,一九三二年,蜀中爆发了著名的升钟寺起义,王二娃被卷入g命军,由此参加g命队伍。
一九三七年正式加入执政党,抗日战争中,主要担任自贡游击区游击大队大队长,解放战争任二野主力团团副,因为文化程度等原因,王二娃于军中始终得不到高升,但军中资历极厚,四九年转业,担任德江行署供销总社社长,在供销领域一干就是十多年,再后来,在那十年遭到错误批判。
批判过程中,生性耿直的王二娃对抗激烈,受到的处分尤其严重,老妻病子皆在那十年过世,王二娃彻底成了老鳏夫。
动乱结束后,省委点名王二娃到德江地委担任要职,却被王二娃力拒,辞官归农。
此人不重名利,乐意助人,一言蔽之,这王二娃绝对是典型的老执政党员,是那种能按党章严格比靠的执政党人。
这样一个人,无须想,便知是以德操而孚众望的人物,更难得的,此人竟然还是全国劳动模范,连续两届的全国人大代表。
此种人物,登高一呼,势必影响惊人。
如今的云锦新区,他薛老三处心积虑,甚至愿意跟农村青壮一道下地做工,不正式为了凝聚威望和影响力么。
毕竟,在这种基层党建完全毁坏的云锦,宗族势力盘踞,靠走正规途径,根本破不开死局。
可偏偏他薛老三时间有限,虽然短期内,靠着各种卖力,赢得了施工队青壮的好感,可在整个云锦,他薛书记实在算不得如何有影响力。
如此,王二娃这老革命浮出水面,薛老三焉能不惊喜交集。
第三百章雪夜寻访
一者,这样的老革命,势必在当地有着强大的影响力,二者,观此人履历,完全是个为民谋利的好党员。
有此两者相叠,薛老三自觉自己做不了的事儿,完全可假其手为之。
“裕彬,王老同志家住哪块儿!”薛老三腾身而起。
戴裕彬讶道:“首长,您不会这会儿要去拜访他老人家吧?这都快十二点了。”
“老同志,年纪大了,恐怕没那么多瞌睡,这会儿去说不定更好。”
说话儿,薛老三已经行到木床边,拾起军大衣,在肩上披了,从床边的木箱上,取过了手电筒,又顺手塞了几节电池入兜儿。
瞧见薛老三这般动作,戴裕彬知晓无法劝阻,道声“稍后”,便匆匆奔出门去。
十分钟后,满头细碎雪花的戴裕彬奔了进来,“问到了,在老鳖湾,离咱们这儿约莫小二十里路呢。”
言其路远,很明显,戴裕彬不愿意薛老三夜奔,那可是遭罪的活计。
“下雪啦?”
薛老三显然对戴裕彬那满头的雪花更感兴趣,“行了,你在家待着,我体健如牛,你可扛不住,古有魏晋风流,王子猷雪夜访戴,今有我薛向为民兴利,夜访老g命,王子猷是兴尽则返,我是不达目的绝不回归!”
说话儿,薛老三挑起火盆里的四个薯子,用老帆布袋装了,往怀里一夹,便撞出门去。
这是西南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雪势不大,飘飘扬扬,撒着柳絮,偶尔一两片钻进脖子里,也只感轻盈,不觉刺骨,细细贴肤而融,浸入肌肤。绝不会聚成流,涓涓下滴。
薛老三炼化筋膜,便是赤身冒雪,也不畏怕,他目力极强,便是黑夜,稍有光线,一双眼睛便能洞彻纤毫,压根儿不曾打开电筒。
说来,薛老三坚持单人独行。除了不愿让戴裕彬跟行遭罪外。也是想尽可能在路上少耽搁时间。
夜色青深。难见光亮,薛老三撞进黑暗,方行出里余,远离房舍。脚上陡快。
此刻,积雪已然覆地,颇显湿滑,若是寻常人在这黑夜,踏雪而行,势必摔个七荤八素。
可于薛老三而言,天上夜幕,脚下积雪,却是最好的道具。前者遮掩身形,后者推行助速。
但见薛老三双腿以快得看不情的频率抖动,双脚却看不见移动,整个人却如鬼魅一般,在雪地上飘行起来
跃过高坡。驰下低谷,薛老三双脚似乎按了最敏捷的雪橇,一瞬千里。
原本二十里路程,便是晴天白日,干燥宜行,寻常人再快,最少也得行上个把小时。
可轮到薛老三这儿,短短十多分钟,便绕着八千亩的云锦湖快画了个圆,老鳖湾已然遥遥在望了。
又两分钟,驰进村头,薛老三忽然傻眼了,这才想起自己压根儿不知老王同志住在何处。
时下,已是凌晨,大冬天,谁家不早闭门户,躲在被窝酣酣而睡,他便是想寻人打听,也是困难。
雪下愈急,薛老三围着村庄绕了一圈,竟没瞧见一户还亮着灯火的,正郁闷间,念头一转,便又在村中晃荡了起来。
原来,薛老三脑子机敏,转瞬便想通了关键。
试想,老王同志何等身份,像他这种老八路,老解放军,老革命,门第又岂能简单了去。
当然,说其门第不简单,非指老王同志,必定居住在村落的最豪华,宽敞的屋宇。
而是说,在这个年代,军属,离退干部,门楣上必定有特殊的牌记,就好似那军属,烈属会在门上钉牌彰荣,以老王的履历,门上自不会空落。
果然,薛老三没转几分钟,便在村西头,最靠近云锦湖的一间矮屋的门框上,瞧见了全国劳动模范的红色荣誉牌。
这和王二娃履历上全国劳模一栏,十分契合,薛老三已然断定此间必是老王同志的居所,毕竟,这年月全国劳模可是含金量极高的荣誉,全蜀中又有几个全国劳模?
终于找准了地头儿,薛老三长长舒了口气。
可一口气没喘匀,薛老三又深深地震撼了,眼前的这座矮屋,最多不超过二十平,又矮又小,竟还是土质结构,若非屋前围一圈篱笆,勉强将整体面积扩大,整个屋子真是没半分可看之处。
“汪汪,汪汪……”
薛老三驻足篱笆栏外,鸡窝边的矮布棚里忽然蹿出一条大黄狗,脖子上拴着链,对着薛老三一通猛吠。
“这下好了,免了自己叫门了。”
果然,薛老三念头方落,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了,一条瘦弱的影子,披了件大衣,站在门口,“是哪个,都这个点儿了,难不成谁家又闹腾了,去,就说我说的,啥子事儿都留到明天早晨讲,大雪天的,要把我老头子冻死不成……”
那人出得门时,薛老三便觉眼熟,待那人话音出口,顿觉异常熟悉,再定睛一看,暗自惊叹,这老头儿可不是那日,自己骑车从风景区返回,正满腹愤懑之际,遭遇的那位披星戴月在田里劳作的老农。
“王代表,是我,新区管委会的薛向!”
薛向远远喊了一句,风声虽大,喊声如线,直直钻进了老头儿耳朵。
“新区薛向”,若是对面的是普通百姓,一准儿听得一头雾水,可对面的老头儿可是政治人物,薛向名号甫一入耳,老头儿便知晓是谁,迈腿出屋,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朝篱笆门行来。
“这冷天的,又是大半夜里,你堂堂新区书记,不在家里烤火捂被窝,顶风冒雪,来找我老头子,到底啥子事嘛?我就是个孤老头子,可帮不上你啥子忙,你到我这哈儿歇歇脚,将就一晚,明儿个儿早上赶紧走……”
老头儿打开篱笆,放了薛向进来,边在前边引路,边嘴上絮叨个不停,显是并不欢迎薛老三到来。
“老伯,竟然是你!”
方行到门口,见了光亮,薛老三故作顿觉,惊呼出声。
老头儿吃了一惊,凝神朝薛老三脸上瞧去,也愣住了,半天才道:“竟是你小子,快进快进……”
熟人果然好办事儿,哪怕是一面之缘,也比那生人更容易沟通。
更何况薛老三当日给老头儿的观感极好,尤其是在薛老三走后,老头儿从自己的军用挎包搜出半包烟,正是彼时薛老三递与他抽得那种牌子,如此,这挎包里的半包烟从何而来,不言自明。
要说,彼时,老头儿也猜到了薛向的干部身份,只是没想到这青年就是新区大名鼎鼎的土匪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