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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喆这才刚刚参加工作,他间接的收了马光华一个手机,那晚小娜的确是将提兜从冯喆坐的位置递进来的,却是获得了牛阑珊首肯的,这个礼物对别人而言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冯喆,意义非凡,因为这是他参加工作后第一次有人送东西给他,手机算是一个更具有象征意义的特定物,意义大于物体的具体价值。
马光华和牛阑珊用一个手机将本来和这事毫无关系的冯喆给卷了进来,事实上要是牛阑珊给马光华说冯喆能在这件事里起到什么作用,马光华绝对会哈哈大笑,马光华可能只将冯喆当做牛阑珊的一个随从、一个跟班看待,最多心里不得罪冯喆,将冯喆当做今后某个时候也许能帮自己忙的人。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冯喆本身,这件本来是牛阑珊揽下的事情,可从那个手机到了冯喆手中后,冯喆已经参与了进来,这就变成了冯喆参加工作后遇到的第一件事情。
在冯喆的下意识中,凡事都有第一次,无论做什么第一次都很重要,马光华拜托牛阑珊牵连到冯喆的事情就是一个开头,一个征兆,第一次不顺利,今后事事都不顺利,如果马光华这件事办不好,冯喆就觉得是自己今后在老干处乃至于公务员这个职业生涯中都将处处受到肘折,步步都将不顺。
还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知,这个忽然而至高端的通讯工具让冯喆想起了和他分开的失去联系的女友杨凌。
第一次总是让人难忘的,冯喆甚至在想着这个手机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地方在于,手机代表着自己和杨凌很快的就会重新见面,会很快联系上彼此,千里姻缘,就像五月的那个下午,她悄然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样。
所以,如果牛阑珊失败了,某种程度上也就是冯喆失败了,本来冯喆要是没参与进来,他也懒得看牛阑珊怎么折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是此时,冯喆不会再让事态朝着没法控制和朝着自己不愿意见到的那一方向发展,他内心里不能接受这样一种暗示:牛阑珊失败,自己失败,杨凌会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虽然有些牵强,这种悲观毫无道理的宿命理论的的确确的在潜意识里影响着冯喆。
“处长,你看。”
冯喆指了一下时间,牛阑珊一瞧,已经下班了,局里政治部自然就没人了,牛阑珊嘴里就叹了口气。
本来冯喆准备给牛阑珊说些话,可是看看她那一副即将被吹爆的气球模样,情绪一会高亢一会低迷的,冯喆就闭嘴了。
“处长,最近没留意过老干部活动中心吧?”
牛阑珊有些不明就里的看着冯喆,说:“活动中心怎么了?”
冯喆心里想,你要办的事情和老干部活动中心有关,却不关心那里的情况,如果事情能办成,只能说是你运气绝佳,但绝对不是你积极运行操作促成的。
牛阑珊办事的思路和方法,冯喆觉得很成问题。
“没什么,”冯喆低了一下头说:“这两天看到‘一把手’了,刚才想起来,就和领导汇报一下。”
牛阑珊心不在焉的点头,她不知道冯喆这会提那个行将就木的托塔李天王干什么,事实上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牛阑珊真的有三百三十天没去过老干部活动中心,她这会也没心情和冯喆说笑,收拾东西准备走,冯喆本来还有给牛阑珊倒掉紫砂杯里的茶底子,再和她攀谈几句的想法,可是牛阑珊这样,冯喆就走了出去。
夜里十一点多,冯喆打开窗户,关着灯,任由夜风簌簌的吹进屋里,夜空墨黑,一场风雨似乎即将到来,后面小街上失去了往日人影婆娑的景象。
又是一阵狂风,终于,雨点唰唰的落了下来,转眼地面上积水成潭,被路灯照射的一晃一晃,像是人在眨眼。
一个人影从院外跑进来,在即将消失在楼体拐角时,这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冯喆的窗户。
冯喆本来在她进后门的时候就要躲在窗户后面的,可是再一想,就站着没动,于是,他的视线和那人看过来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那人明显的愣了一下,就消失在拐角处。
一会,外面传来有人上楼的脚步声,接着五楼某个房间的门很清晰的被关闭了。
刚才冒雨回来,那个看向冯喆的人,是尚静。
………………………………
第487章人仰马翻(三)
要想在林业局的追加款这件事上阻止易联梁往深处挖是不明智的,更何况也不能挫伤易联梁的积极性。
有些素材如果要用,那就一定选择好在什么时间段去用和什么场合去用,那样才能发挥素材的最大价值。
所谓堵不如疏,不让易联梁做点什么,他可能会将那些掌握的数据公布于众,这样牵连的就不光是杨跃民和夏言冰以及城建局长史铁生这些人了,绝对会将蒋道游给牵扯进去。
蒋道游不是好打击的,而且,这个时候蒋道游也不能出事。
法不责众,冲击面太广了的话,反而起不到好的效果了。
林业局追加款的事情蒋道游给自己打过招呼,这件事如果易联梁眼下闹的沸沸扬扬,就会让蒋道游心生警惕,事情的结果可能会是有一些人被推出去做挡箭牌,而蒋道游自己却毫发无损,这样还会让蒋道游认为冯喆和他在唱对台戏,那么,蒋道游接下来会和冯喆直接的形同水火。
这一点冯喆相信蒋道游绝对做得出,但如此的话,在目前的形势下,显然是不妥当的,对冯喆是不利的。
如果矛头只是对准了杨跃民、将杨跃民拿下呢?
好处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杨跃民自然是蒋道游的人了,这样即对易联梁有了一个交待,也能让追加款的事情暂时的就此揭过。
好处二:县府这边今后给自己添堵的阻力恐怕会小一些。
其三:不管县里还是其他什么区域是谁在给自己暗中下绊子,这下也让他们稍微的消停一下,让他们知道,老虎是要吃人的,什么时候吃,吃多少,那取决于老虎的心情和愿不愿意张口。
因此,让杨跃民倒霉的理由绝对不能是因为林业局追加款这件事,需要找一个看似和蒋道游没有直接联系的事去扳倒杨跃民。
别的事项,能有什么呢?……
又开了一个冗长却必不可少的会,出了会议室天色已晚,到了饭店,王生安已经等了冯喆好一会了。
此一时彼一时,曾经王生安是很想离开工业局到五里屯当书记的,但如今时过境迁,棉纺厂的事情得到了妥善的解决,一切都有序的步入正轨,县城里的规划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机会坐着就能等到,在这样的情况下相对而言去五里屯就没有呆在县里好了。兆丰都是山区,五里屯这个乡下基层又有什么好去的?
人心各不同,而且是会变的。
这一段,王生安和冯喆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综合比较之下,王生安扪心自问,觉得“小冯县长”比蒋一号要好打搅的多,况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蒋书记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那就是冯喆年轻。
年轻,就是资本,年轻,等的起,熬得起。
世界迟早是属于年轻人的。
和王生安田永玺几个吃完了饭,酒饱饭足,古方谨和司机将冯喆快送到地方的时候,冯喆让车停在路边,说自己想走着回去,消消食。
古方谨和司机离开了,冯喆往前走了几步,一辆越野车开了过来,周健雄从车上下来,冯喆就上了驾驶座,然后一溜烟的将车开着走了。
……
翁同书坐在沙河河滩边上吹风已经有一会了。
天慢慢热了起来,睡觉的平房里比上课的教室温度还要高,房顶挂着的电扇一直转着,但没什么作用,反而让人心更烦躁,晚上十一点前怎么都睡不着,门口纳着凉一会就闻到了飘过来的鸡粪气,邻居的教师们也口口声声的说着日子过不成了之类让人提不起精神还沮丧的话,还不如一个人跑远点落得耳根爽快。
这天底下要找一个让自己清静的地方都这么难。
沙河的水无声无息的流淌着,翁同书的思绪随着缓缓的水波一同微微的荡漾着,他悲哀的发觉自己越来越不懂得如何生活了,甚至越来越不懂得怎么做人了。
以前只当教师还好,无非给学生上课、下课,放了学回去吃饭睡觉,多么的简单!遇到不想过问的事情就扭头而走,这叫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自己的书,夹着尾巴做人也好,躲进小屋成一统也罢,过的简单还充实,这下可不对劲了,那儿都不对劲了,自从当了这个臭屁的校长,整个发现自己以前的人生观就是错的(或者现在是错的?)。
校长也算是个官吧?自己这就叫涉足官场了?这里面似乎有规则,但似乎却最不讲规则,有些人深谙其道,可以指鹿为马,把白的说成黑的,有些人潇洒恣意,可以翻手为云,也可覆手为雨,有文化算什么,肚子里有知识算什么?知识不顶一点点小权利,简直就是狗屎做的鞭字了,文(闻)不能文(闻),武(舞)不能武(舞)——面对着鸡场来人的鸡粪叉子,讲道理有用吗?几句讲理辩解的之乎者也不如一句纯粹直接的国骂来的解气!那天镇上的秦书记一句话就让鸡场的人偃旗息鼓抱头鼠窜,自己这个校长行吗?
……
翁同书不情不愿的发现,官场这个圈子里其实文化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只能起到一个包装的作用,就是一个点缀。
官大一级压死人。
人算什么个东西?
人就是一张纸。出生一张纸,开始一辈子;毕业一张纸,奋斗一辈子;婚姻一张纸,折腾一辈子;做官一张纸,斗争一辈子——自己是官?和谁斗争?教师们对自己的意见大了去了,教委将自己的意见推来推去,乡里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麻烦篓子。
谁都看自己不顺眼,自己就是多余且出力不讨好的人……
……
一辆车停在了身后不远的地方,车灯亮的像白天晃眼的太阳,翁同书没有动,用身体顽固的显示着一种存在,意思是在宣示一种主权和先占权:这地方我先来的,你们要玩,别在这。
夏日将至,总有一些人开着车来沙河湾谈恋爱或者干非婚姻内成年男女之间繁衍后代的事情,前几天有几个小学生还在河边捡了几个没用过的***在校园里当气球一样吹鼓起来玩的。
翁同书心里很烦这些人,只顾自己快活了,但这里毕竟离学校太近,都不注意一下影响?
车灯灭了,车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人竟然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翁同书心说好吧好吧,你厉害,咱都惹不起,我给你腾地方!
“翁校长在夜观天象……这算不算是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哦?”
翁同书一愣,怎么是冯县长?
冯喆直接坐在了翁同书的身边沙地上,寒暄几句,翁同书也不知道该给父母官说什么了。
冯喆沉默了一会说:“我以前在梅山半间房水利站工作那会,认识了一个老师,这个老师有一天问我了一个问题:我们这一代人最缺少什么?”
“我回答是钱,他说不是,我说是机会,他说也算吧,但不确切,机会人人需要,我问你的是具有共性的内容。”
“我想了很久都答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