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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美昕将碗摆在桌上,然后把洗好的菜都端出来,准备煮火锅。本来她是要去外面请客的,一来觉得不卫生,二来小周周生病后,怕生得很。
所以她只能在家里煮。
本来没计划薄慕年的,她只拿了五套碗筷,摆开后,她道:“糟糕,家里的碗不够了,薄慕年,只能委屈你饿肚子了。”
“……”薄慕年抬头望着韩美昕,一眼就拆穿了她拙劣的演技,他抱着小周周站起来,见招拆招,“没关系,我和你用一个。”
韩美昕没想到他会这样,她现在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她抿紧唇,道:“你不是有洁癖吗?不好用一个吧!”
“你的口水我都吃过了,何况是同用一个碗?”薄慕年一脸的我不嫌弃的样子,韩美昕在心里暗骂他没脸没皮。
话已经说出口了,她要再去厨房里拿碗出来,那就是赤果果的打脸。虽然今天在场的都是最亲近的人,丢脸就丢脸,但是又怕小周周看出她故意不给薄慕年饭吃,她只得忍了。
沈存希与贺雪生相视一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
锅里青烟滚滚,韩美昕往锅里放菜,然后招呼他们坐下,两个一家三口各坐一边,坐下后,小周周见薄慕年没有碗,就把自己的碗捧到爸爸面前,殷切地望着他。
薄慕年心里淌过一股暖流,果然女儿是他上辈子的情人,真贴心,他揉了揉她的脑袋,将碗放回她面前,低声道:“爸爸和妈妈用一个碗,小周周多吃点。”
韩美昕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望着薄慕年,后者黑眸里掠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他倾身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俩听得见的声音道:“我更喜欢你说连筷子都没有多的。”
韩美昕咬紧牙关,她现在总算明白,何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去厨房,拿了一罐辣酱出来,辣酱是韩妈妈亲手做的,上次他们过来给她带了两罐,她舍不得吃,一直留到现在。
今天的火锅底料是骨头汤,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口味,她没有放辣酱,这会儿为了整薄慕年,她直接舀了两大勺放进碗里,末了还挑衅地看向薄慕年。
薄慕年看着她碗里红红的辣酱就开始流冷汗,要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吃辣。韩美昕清楚这一点,才会故意放那么多帝辣酱。
他咬了咬牙,不想让她得逞,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碗里,沾了点辣酱吃进去,顿时辣得嘴里都在冒火一样。
触到韩美昕脸上的得意,他硬生生忍着不吸冷气,只是太辣了,整个味蕾都跟着火了一样,他端起旁边的饮料,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沈存希与贺雪生都看出来韩美昕在整薄慕年,两人面面相觑,这两人就像冤家一样,不知道这七年是怎么相处下去的。
韩美昕看见薄慕年狼狈的使劲灌水,她心里就暗爽,让他占她便宜,她可没那么好欺负。这边刀光剑影,那边一家人却其乐融融。
贺雪生拿漏勺舀了鹌鹑蛋,放进沈晏白碗里,又舀了一勺,放进沈存希碗里,最后才是自己的。小周周羡慕地看着沈晏白,回头看着身边貌合神离的父母,她完全没了味口,放下筷子默默的滑下椅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小周周虽然不肯开口说话,但是并不代表她对外界的一切都没有感知,她看得出来,爸爸妈妈是因为她生病了,才勉强在一起的。有一天晚上她起来,还听见爸爸妈妈在房间里吵架。
她不要爸爸妈妈吵架,她想要他们也像沈晏白的爸爸妈妈一样相亲相爱,那样她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孩子。
小周周突然下桌,其他人都愣住,韩美昕瞪了薄慕年一眼,连忙起身跟过去,“小周周,怎么了,想去卫生间吗?”
小周周不理她,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脱了鞋子,爬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捂住。韩美昕坐在床边,拉了拉被子,小周周没反应,将自己裹得紧紧的。
“小周周,你别这样,是不是妈妈做错了什么?如果妈妈做错了什么,你告诉妈妈,妈妈改正,你别闷在心里。”韩美昕最近为了小周周已经心力交瘁,她不止一万次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她不该拖的,六年前,若她坚持离婚,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知道,她和薄慕年之间,有一道无法翻过去的坎,那道坎一直盘桓在他们中间,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心中,每每碰触,就疼得鲜血直流。
他们都是骄傲的人,没有愿意妥协,因此他们现在才会变成这样,进不得,退不得。
小周周还是不理,韩美昕耐性耗尽,她刚要伸手去硬拽被子,手腕就被一只大手握住,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握在她手腕上,就像要将那一处的皮肤烧焦,她轻颤了一下,抬头跌进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她的心颤抖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缩回去,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出去吃饭吧,我在这里陪着她。”
韩美昕抿了抿唇,看向躺在床上的小周周,依着她从前的爆脾气,真的想揍人。她站起来,转身出去了。
餐厅里,贺雪生望着去而复返的韩美昕,担忧的问道:“美昕,小周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又使性子了,别管她,吃饭吧。”韩美昕拿起筷子夹菜,不知道是辣酱太辣了,还是心里难受,她眼眶逐渐湿润,她搁下筷子,低声道:“依诺,四哥,对不起,我不太舒服,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她起身回房。
贺雪生与沈存希相视一眼,沈晏白道:“他们怎么了?都不吃吗?那我可以多吃点,花生,给我夹火腿肠,我最喜欢吃火腿肠了。”
贺雪生看着这个没心没肺的吃货,今晚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她无奈的摇头,拿漏勺给他舀火腿肠。
也不知道薄慕年和小周周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父女俩出来了,薄慕年盯着韩美昕的位置,他蹙了蹙眉头,将小周周放在座位上,他道:“小周周自己吃,我去叫你妈出来。”
小周周看着爸爸的背影消失在主卧室,她转过头来,默默的吃起来。
房间里,韩美昕坐在床边,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听到脚步声,她抬头望去,看见薄慕年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狼狈的转过头去,躲开他探询的视线。
薄慕年在门口站了几秒钟,他才抬起步伐走进去,伸手关上门。
听到落锁声,韩美昕猛地转过头去,薄慕年已经朝她走来,他在她身边坐下,看见她眼睫上挂着泪,他的心隐隐作痛。
当初沈存希放开宋依诺的手,给了他一个教训,如果是自己想要的女人,那就死都别放手。这些年来,哪怕他们之间互相折磨,他也坚定的不肯放手。
他怕,自己一放手,她就会变成别人的,或者永远消失在他面前。
这七年,他们名存实亡,很多次,他想过要放手,最终还是没有,他不能失去她,她已经长在他的生命里,长在他的骨头缝里,失去她,等于让他剥皮抽筋。
可是,如果他们在一起,只剩下痛苦与折磨了呢?他是否还能一意孤行下去?
韩美昕睫毛颤动得厉害,眼泪一颗颗滚下去,她强忍着声音不颤抖,道:“你出去吃饭吧,我们是主人,都不在,他们会感到不自在。”
薄慕年沉默着,他双手搁在腿上,没有像以往一样,逮着机会就耍无赖,“美昕,你要离婚的决心还是那样坚定吗?”
韩美昕一愣,连眼泪都流不下来了,她抬头望着他,失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要离婚的决心还是那么坚定吗?”薄慕年望着她红红的眼眶,再次问道。
韩美昕咬紧下唇,唇瓣失了血色她都不自知,“如果是呢,你会答应离婚吗?”
“好,我们离婚!”薄慕年静静地望着她,他心里清楚,那件事发生后,她有多排斥自己,他一直以为,紧攥着不放手,他们就会回到从前,如今才发现,不行了。
也许他对她最好的疼爱,就是把手放开,给她自由。
韩美昕愣住,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会答应离婚,“你说真的?”
“君子一言。”薄慕年盯着她,期望在她脸上看到失落或者不舍,然而他失望了,她脸上除了难以置信,什么都没有。
他心里蹿起一股郁气,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收回去,可他不想在她面前变成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他冷冷道:“我知道你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离开我,但是我还有一个条件。”
韩美昕就知道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她垮下双肩,“什么条件?”
“小周周不肯开口说话,我们现在离婚,对她的打击会更大,我希望这段时间你配合我,等小周周肯说话了,我们就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到时候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薄慕年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最后八个字,她果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离婚。
韩美昕想到女儿,她道:“小周周恢复正常以后,你不会再拿她的抚养权威胁我了?”
“不会,到时候我会说服我妈,让她不要来打扰你。”薄慕年冷冷道。
“薄慕年,希望你言而有信!”韩美昕道。
薄慕年站起来,双手抄进裤兜里,他转身往门口走去,伸手握住门把时,他动作顿住,犹似不甘心道:“韩美昕,你最好想清楚,你走出薄家大门,要想再回来,就绝不可能!”
“我想得很清楚,你最好不要出尔反尔。”韩美昕此刻绝对是高兴的,七年了,薄慕年终于决定放她一马了,她恨不得马上放鞭炮庆祝。
薄慕年抿紧了薄唇,他丢下一句话,拉开门出去了,“现在出去吃饭!”
韩美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握紧拳头,悄悄在心里“耶!”了一声,惊喜来得太突然,让她感觉很不真实,在不真实的感觉里,似乎还有一小丢丢的失落,只不过她极力忽视这股失落。
这七年来,她努力想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和薄慕年离婚,如今终于要心想事成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岂会失落?
贺雪生看见韩美昕出来,她唇边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兴奋,她感到有些诧异,他们刚才谈了什么,她怎么突然一改之前的愁眉苦脸?
她的视线落在薄慕年身上,薄慕年的神情比之前更阴沉,她倒是有些纳闷了,这两人的神情如此极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围系坑巴。
吃完饭,贺雪生帮韩美昕收拾桌子,来到厨房,她站在她旁边,低声问道:“美昕,你和薄慕年说什么了?他脸色看起来很难看。”
“他答应离婚了,不过要等小周周的病好了以后,也不会再和我抢小周周的抚养权了。”韩美昕眉眼带笑,是真的开心。
贺雪生闻言,她心里更担心了,韩美昕这孩子反射弧特别长,她还记得之前她失恋,一开始还跟没事人一样,正常去上课,下课后去打工。
结果几天后,她买了一打瓶酒回来,把自己灌得醉醺醺的,然后躲在厕所里哭。她担心这次也一样,她开心个几天,然后回过味来,这个人再也不可能属于她了,她就会难过。
“美昕,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韩美昕洗碗的动作一顿,她抬头望着贺雪生,极力忽视心头的异样,“是啊,折腾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解脱了。”
“为了小周周,也不能再考虑考虑吗?”贺雪生难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他们要离婚,她会这样难过。她和沈存希还不知道能不能白头偕老,她希望美昕和薄慕年能够在一起。
韩美昕放下碗,她郑重地望着贺雪生,道:“依诺,为我感到高兴吧,我终于要解脱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