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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先招呼好客人。”贺东辰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最终还是没有拿起来,他笔直走出书房。
楼下,贺雪生正在厨房里做晚饭,哥哥留下的烂摊子,她为了赔罪,总得接着做完。当她听到警车忽啸而来的声音,那尖锐的声音让她心里莫名一慌,手里的盘子掉在地上,应声而碎。盘子里的菜肴溅出来,油汤溅在她脚背上,木木的疼。
她顾不得浑身狼狈,飞快跑出来,站在餐厅入口,就看到身穿制服的警察走进来,她猛地愣住,走在前面的警察,正是当年从婚礼上带走她的其中一个。
警察察觉到她的目光望过去,他也正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接,那名警察眼中却并没有吃惊神色,反正还朝她友好的笑了笑。
贺雪生心里顿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来,当年的婚礼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随后警局发生爆炸,这名警察是当年带走她的其中之一,他不可能不记得她,他见到她,至少也该像沈存希和韩美昕见到她时一样吃惊,为什么他还如此平静?
这个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她听到另一名警察对云姨道:“请问贺先生在家吗?我们有事找他。”
云姨还从来没有见过警察上门,心中虽然吃惊,但是面上却十分镇定,她道:“请问你是找先生还是大少爷?”
“贺东辰先生。”警察差点被云姨绕晕,只得说名字。
“请稍等,我去打电话叫大少爷下来。”云姨不敢上楼去叫贺东辰,雪生小姐还在下面,她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贺雪生在餐厅门口站了几分钟,她心乱如麻,为什么警察会上门来找哥哥?哥哥说过,沈存希被捕不是他做的。
就在她惊疑不定时,贺东辰已经从楼上下来,他穿着白色衬衣,衣袖挽起,露出一小截手臂,左手腕上戴着一只名贵的手表,那是三年前,他满30岁生日那天她送给他的,自那时起,他就再也没有摘下过。
贺雪生快步走过来,失声喊道:“哥哥……”
贺东辰瞧着她苍白的脸颊,他缓缓走到她面前,伸手扶住她的肩,担心警察突然上门来会吓坏她。哪怕心里还残存着怒气,想到的首先是安抚她,“没事的,别担心。”
他垂眸,看到她还穿着高跟鞋,脚背上有些油汤,他微皱了眉头,对云姨道:“云姨,去把小姐的拖鞋拿过来。”
贺东辰冲两名警察说了句“稍等”,便扶着贺雪生走到沙发旁,他在她面前蹲下,伸手脱掉她的鞋子与袜子,看到她被烫红的脚背,还好没烫起水泡,他微蹙了眉峰,“怎么这般不小心,还好现在天气凉了,要是大热天,看你不遭罪。”
贺雪生眼眶一热,她垂眸盯着蹲在她面前的贺东辰,都这个时候了,他关心的还是她,“哥哥,他们……”
贺东辰抬起头来,冲她摇了摇头,“没事,不会有事,别担心,警察只是过来例行问话,云姨,拖鞋拿来了没?”
“来了来了。”云姨小跑着过来,将拖鞋递给贺东辰,贺东辰给贺雪生穿上拖鞋,他对云姨道:“云姨,扶小姐上楼去擦点烫伤药。”
“是,大少爷。”云姨过来扶贺雪生起身,贺雪生看着贺东辰,他神色坚毅,想必真的不会有事。云姨扶着她上楼,她敏锐地感觉身后有两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贺东辰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缓步台,他才起身走向那两名警察,他道:“劳你们久等了,这边坐吧。”
“贺先生太客气了,我们过来只是例行问话,贺先生应该得到消息,沈氏集团总裁沈存希因涉嫌杀人被捕,他在审讯中供出,他去小卖部店主那里拿走了一件大衣,这件大衣据说是你的,这件案子牵扯到六年多前,沈存希的夫人因涉嫌推沈家六小姐下楼被拘捕一案,所以我们来了解一下当时的详细情况。”其中一名警察客气道。
贺东辰眉峰微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二楼缓步台方向,然后收回目光,他说:“当时我确实去警局探望过依诺,看她冷的发抖,我就把大衣脱下来给她,走的时候也没有收回,怎么?当年警局都炸成一片废墟了,这件大衣还在?”
“是的,大衣还在,被小卖部店主捡到,也是因为这件大衣,我们怀疑沈存希有杀人灭口的动机。”另一名警察道。
“这话怎么说?”贺东辰狐疑地看着那名警察。
“因为这件大衣,我们推测出当年的爆炸绝不是黑帮杀人灭口那么简单,当时的爆炸应该是冲沈太去的。我们当时并未找到沈太的尸骨,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爆炸前,沈太已经被沈存希调了包。在接走她时,他们一进慌乱,才会留下你的大衣。而这一切都被小卖部店主看见了,所以他才杀人灭口。”那名警察道。宏吐沟弟。
二楼缓步台突然传来细微的声响,三人齐刷刷抬头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驼色的裤角掠过。
贺东辰收回目光,睨着那名警察,他冷笑道:“你们警局办案是否都靠想象?无凭无据,你们就敢信口开河?”
那名警察一愣,倒被贺东辰的态度唬得愣住,贺东辰接着讥诮道:“那好,就算你们说得全对,你们警局的人是混饭吃的么?让人把炸弹都安家门口了,却一点都没有察觉?”
两名警察没有讨得了任何好处,灰溜溜地离开了。贺东辰是什么人?他的父亲是大法官,在桐城,贺家势力遍布商政军三界,他们也只敢来例行询问,不敢把人请去警局。
贺东辰看着忽啸而去的警车,须臾,他转回头来,看着二楼缓步台,怔怔出神。
……
贺雪生被云姨扶着回了房,她到底不放心,又出来,就想在二楼缓步台看着,哥哥别出什么事。却没想到,她会听到那样一番话。
她一直没有想明白,沈存希为什么要杀小卖部店主,那名警察的话给她提了个醒,原来是这么回事。杀人灭口,他沈存希倒真是做得出来,枉她先前还一直找理由给他脱罪。
一时间,她双腿发软,撞到旁边的盆栽,发出细微的声响。楼下的交谈忽然停下,她意识到什么,连忙转身离开。
回到卧室,她的心潮并不平静,前程往事像海浪一样扑打过来,瞬间就将她淹没在令人窒息的黑暗里。是啊,她怎么就忘了,既然他连他们的女儿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更何况还是挡了他路的人。
她痛苦的蜷缩在床角,因着心里那巨大的空洞,心里有着咬牙切齿的恨意,是的,她恨他,恨他的无情,恨他毁了她的一切,却仍能带着笑带着忧郁,来重新影响她的心。
当她急慌慌的冲进贺宅,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当她对着宠了她五年的哥哥,压抑而又克制的质问,她才发现,她居然再次被他影响了,甚至相信他是清白的,相信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可笑,真是可笑,他一个被捕,就让她乱了方寸,甚至忘记了那两年的痛苦以及满满当当的绝望。
不管你是宋依诺也好,还是贺雪生也罢,你一点都没有变,一样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就那样蜷缩在床角,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出现了一双深色的拖鞋,以及笔直的裤管,她仰头望去,脸上紧绷,亦湿漉漉的。
贺东辰垂眸看着这样一张令人怜惜的脸,想到刚才那名警察说的话,他叹息了一下,微微弯下腰来,将她的脸捧在掌心,“雪生,你都听到了?”
“是,我听到了。”贺雪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哪怕眼睛干涩得厉害,她也没有回避。
“你怎么看?”贺东辰静静地望着她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找不到她的灵魂,活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让他顿时心慌气短起来。
贺雪生终究还是移开视线,眼里翻涌着奔腾的戾气,那抹戾气似乎要将她吞噬,让她喘不过气来,“他该死!”
“雪生,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不要被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蒙蔽心灵,记住哥哥说的话,哥哥只希望你幸福。”贺东辰叹息,他知道刚才那名警察说的话,会给她造成什么样的暗示,杀人灭口么?沈存希就算要做,也不会做得人尽皆知。
带着保镖司机大赤赤上门,他蠢成这样,当年是怎么斗过华尔街那些诡诈且心术不正的小人的?
而他之所以不阻止,却是有他的道理,那名警察,看到雪生时,似乎一点也不慌张啊,好像是在意料之中,这不合情理。
贺雪生摇头,她早就已经没有幸福的机会了,可是纵使下地狱,她也要拉着沈存希一起。
“哥哥,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不要担心我。”贺雪生站起来,目光已经没有刚才的脆弱与自怜,反而变得坚毅起来,她想走的路,一直在犹豫,一直在徘徊,现在,她终于不用再犹豫,不用再徘徊了。
贺东辰看着她,这五年来,他看得到她的变化。
刚接她回来时,她是一只受伤的蝴蝶,伤得那样重,把翅膀折断了,可是她仍然在挣扎,不断的挣扎,挣扎得那样凶狠,以致于伤痕累累。
她终于从地狱里挣脱回来,却将自己的心紧紧缚上了茧,任任何人都走不进她心里。她在变,变得更美,还变得更坚强。或许,一直都是坚强的,只不过过于忍耐,把翅膀缩起来了。
而此刻,她重新展开她的翅膀,她要绝地重生,却是为了去战斗,跟一个她永远都胜利不了的人战斗。她伤他一分,就有十分痛苦反噬在她身上。到最后,她会越来越厌弃自己,越来越无法原谅自己,到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他怎么忍心看她这样?
可是这个局,到底要怎样才能破?
两个原本相爱的人厮杀,这太残忍!
“依诺……”这是五年来,贺东辰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心口仿佛烧着一团火,让他感到压抑。
贺雪生颤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去,她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她冷声道:“宋依诺已经死了,死在六年多前的爆炸中,那是她的结局,现在活着的是贺雪生。”
贺东辰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很想问她,既然她说她是贺雪生,为什么不试着重新开始,为什么还要和过去纠缠在一起?
她恨沈存希,要报复他,要他拿命去偿她所经历过的痛苦与折磨,可她何曾不是还爱着?爱得有多深,恨就有多浓。
她这样自欺欺人,最后受伤的还是她自己。
……
沈存希被刑警带走的消息在桐城沸腾了,薄慕年得到消息时,他心中震怒。在桐城,盯着沈存希一举一动的人不少,可他怎么就着了道,还被警察抓进警局?
他当时就委派了私人律师去保释沈存希出来,私人律师称警方证据确凿,很难保释。
薄慕年想起六年多前关于宋依诺的案子,他没能及时将宋依诺保释出来,才发现了爆炸,使得沈存希远走他乡,美昕迁怒了他这么多年。
如今,他对警局一点好感都没有,他大发脾气,“容易保释我让你去干嘛?”
私人律师灰头土脸的去走关系,尽快将沈存希从里面弄出来。
但是这件案子上了微博,闹得人尽皆知,就算是搬出薄家的面子,也未必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接这个烫手山芋。薄慕年不管过程,天黑之前,他要看见沈存希从警局里走出来。
警局审讯室里,审讯沈存希的警官是周午,周午看着坐在那里巍然如山的男人,一点也不为自己身陷囹圄而感到不安。
他拉开椅子,在沈存希对面坐下,“沈先生,今天下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