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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到之前不许队伍进城休整,不分发战利品,大兵们看向李显忠的眼神都变得怪怪的,之前英勇伟岸战神一般的无敌形象顿时大打折扣。
说完了这句话,邵宏渊施施然骑马回城了。外面太阳依旧毒辣,五月的艳阳天下,金军重新集结,又一次冲向了李显忠的西路军。
人,还是那些人。上午时还血贯瞳仁杀伐无惧,让金军创下了记录,而他们打破了记录。他们是南宋史上当之无愧的硬汉铁军。
可中午过后,一切都变了。这些人无精打采,铁血铸成的心被蒙上了一层阴暗可耻的幕布,变得犹疑、迟钝,甚至很逆反。
邵宏渊的话对战局起到了非常重要的影响,这一刻,他真的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很多人都相信,一定是秦太师附体了,才让他把汉奸这个职业做得如此到位。
人心散了,李显忠也没有什么好法子,他只能亲自冲锋,以行动带动起后面这些灰心丧气的士兵们。他坚信,北伐是他报仇的机会,也同样是后面这些士兵们报仇的机会,他不信每个人都像邵宏渊那样自私卑劣!
他赌对了。
在他的感召下,仍然有足够多的南宋士兵冲了上去,帮助他再次抵挡住金军的攻势。而这,也是金军的极限了,片刻之后,中午时出现的相峙状态再一次出现了。
两军相峙,谁也无力主动挑战。太阳逐渐偏西,直至黄昏降临,眼看这一天就要过去,可变化突然间发生了。
宋军,还是南宋这一方,在李显忠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片嘈杂刺耳的锣鼓声,更多的杂乱声随之而起,像是很多人马在急速移动中。
李显忠无法回顾,他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查阅资料,那是中军统制官周宏鸣散播谣言,说金军新增大派援军马上就要攻到了。一时间鸡飞狗跳,宿州城里人喊马嘶最有身份的一群人开始了逃跑。
多古怪的场景,以宿州城城墙为界,城外的部队与金军对垒,死战不退;城墙里边连块砖头都没扔过的部队居然开始了逃跑!
逃跑的人里边就有邵宏渊的儿子邵世雍。
逃跑迅速波及到了城墙外,本就觉得吃亏上当受骗的西路军顿时炸营了,士兵们乱成了一团,军官们则反应很快。
统制官左士渊、统领李彦孚直接拍马就走,逃跑前还不忘带上所部人马一起跑路。眼看着溃兵大势将成,再过片刻就会不可收拾,李显忠当机立断,下令全军回城。
这个命令是当时能做的最正确选择,唯有让集体慌乱的士兵们进入一个相当稳定的区域内,才有可能阻止全体逃跑的可能。
可命令永远可能被执行走样。这回一大批的中级军官,共19人违抗了命令,他们以主将不和无法再战为理由,拒绝入城,纷纷抛弃了部下,各自逃命。乱了套的西路军顿时乱上加乱,失去建制指挥的士兵们只知道跑,他们有的跑向了别处,有的争相入城,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城门给堵死了。
拥挤践踏尸体狼籍,本是一个完整战整的西路军像噩梦一样的自我崩溃了。对面的金军喜出望外,他们不知道发生了啥情况,可并不妨碍他们趁火打劫。
十余万金军逼近城墙,要把西路军置于死地。这时宋军的特殊能力派上用场了,汉人都是生活在城墙内的动物,每个朝代的军队都非常精通于守城、攻城,尤其是宋军,他们爬墙的功夫绝对让辽、金、西夏乃至后来的蒙古军队都望尘莫及。
金军只来得及放箭,射死一些爬墙中的宋军,就眼看着西军路集体爬上了宿州城墙。接着等他们开始往上爬时,情况就变得凶险了。
李显忠大怒若狂,打仗打到这地步,这简直是他一生的耻辱!进城之后他立即开始防守,这时他的兵力是比原来更少了,可是有了这道城墙,也足以扯平刚才造成的劣势。
他仍然冲在了第一线,手举大刀连续砍断金军的攻城梯。他的部队这时最需要的就是感召,他一定要做出表率来,主将越勇猛,他们才会越镇定。
事实如他所料,西路军渐渐地恢复了过来,当天夜里他们打退了金军如潮水一般地攻势,等战斗结束,城墙下金军的尸体在某些地段堆得和城墙几乎平齐!
深夜,金军暂时退去,李显忠终于见到了邵宏渊。这是经典的一幕,杀得血染战袍精疲力竭的人站得很直,要求与敌决战。盔明甲亮,整整一天摇扇乘凉无所事事的那个却萎了,说啥都不同意。
好吧,那么帮忙一起守城行不?
仍然不行,邵宏渊振振有辞——“金添生兵二十万来,倘我军不返,恐不侧生变。”这人一定要逃跑,且逃得理直气壮,20万金国生力军啊,就算皇上站在跟前,这个理由都天公地道。
李显忠大怒,还有比这个更丑陋的吗?!他再也无法控制,发泄一样地说出了下面一番话——“若使诸军相与掎角,自城外掩击,则敌兵可尽,金帅可擒,河南之地指日可复矣!”
这是他的报怨话,也是这次战争的争议点。就在宿州城外尽歼金军河南地军队,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吗?战争打到了这份儿上,谁都知道李显忠能做到。只要兵力多一点点就成。
而整个东路军一直袖手旁观,坐视不顾。这已经不是渎职了,而是叛国!身为高级军官,邵宏渊不会不知道,可他就是干了。
对了,他儿子早就先于他干了。
面对这样一对父子,李显忠能怎么办呢,难道他能执行战场纪律,立即杀了这个腌臜泼皮,夺东路军军权为己有吗?
这种事在整个宋史里都没发生过。
李显忠只能仰天长叹——“天未欲平中原耶?何阻挠如此!”他所能做的,只有让理智迅速回归,趁着战场间隙,立即率军后撤。
宿州城外金军达到了10万之众,城里的宋军也至少在四五万之上,如此规模的撤退哪怕再静默,也没法不让敌方察觉。
北伐军后撤的方向是符离(今安徽宿县北符离集),那里有大批的物资辎重,一来必须带走;二来可以凭籍之稍作抵抗。这在理论上是当时最佳选择,可是在执行中才发现这是个更大的错误。
西路军久战疲惫有心无力,东路军全体软蛋一溃千里,这样的兵想脱离危险只有片刻不停全速逃跑,才有一线生机。
至于辎重与防守,难道符离会比宿州更有利吗?
金军与北伐军脚前脚后赶到了符离,仓促之间北伐军只来得及组织起些薄弱的防线,金军趁势四面合围,把符离围得水泄不通。
只支撑了一个白天,夜晚降临时北伐军的极限就到来了。事实上早在宿州之战时的下午前,北伐军的极限就已经到了,能支撑到这时,完全是由于李显忠的个人感召力。而到了符离,身在绝境中,东路军不仅没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迸发出临死前的反抗,反而动荡了北伐军的阵脚。
这帮人继续抢先逃跑。
黑暗中全军溃散不可收拾,将领们扔下部队独自逃生,士兵们丢铠弃甲,怎么方便怎么逃,一个个“奋空拳,挥赤臂”,四散逃生,“蹂践饥困而死者不可胜计”。
到天明后,战场一片狼籍。
北伐军全不见了,连同随军民夫在内的13万人被金军横扫一空,损失殆尽。符离储备的大批战械物资,包括1。2万匹绢,6万余石粮食,17万条布袋,5万缗现钱,数万两金银,数额巨大的军衣铠甲、酒等,全部被金军缴获。
唯一所幸的是,黑暗中不辨敌我不知方向没有随从,北伐军的两位主将李显忠、邵宏渊都安全逃脱,没有被金军生俘。
战争结束,南宋输掉了能输的一切。这不同于金国方面的两淮失守、宿州失守,那时金军有巨大的纵深空间可以撤退,有编制健全的生力军,而南宋的北伐军至此损失所有,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时距离宿州大捷,才仅仅过去了七天而已!
如此巨大的转折,当事人没法预料,大后方的人更加无法相信。消息传入两淮都督府时,张浚第一时间确认这是谣言。
他坚定不移地拒绝相信。
可是很快残兵败将就逃了回来,尤其是李显忠出现,当面向他陈述战况历程……张浚茫然,一生经历过富平大败、淮西军变的人,心理足够承受任何打击,可失落难免,他精心谋划付出一切的北伐大计,居然是这么铁血、又荒唐地失败的吗?!
太超现实了吧,也荒诞了吧。
可事实摆在眼前,他只有写奏章向临安请罪。这是题中之义,必须的过程,作为主策者,他必须为失败负责。
从这一刻起,他知道除了在被撤职查办前尽一切努力组织防线,阻止金军趁势进攻之外,再无法做什么了。战场,已经从前线转移到了后方。
那些该死的主和派会不遗余力地搞破坏,清算之前的旧怨,出卖国家的利益,达到继续过蛆虫一般的苟活日子……一想到这个,张浚又忍不住鼓起了斗志,他真的不想就此罢手,试想他请罪辞职一方面是为失败负责,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他打了败仗一走了之,留下烂摊子让皇帝收拾。
爱名如他,怎能如此?
而赵眘的回应更是让他感动,皇帝绝口不提责任,反而全力辟谣。明确表示目前边关战事仍然由张浚一人全权负责,要与张浚同进共退,始终一事——“……前日举事之初,朕与卿任之,今日亦须与卿终之。”
张浚既感且愧,至此只有拼死向前将身许国这一条路走了。
事情如果真的是这样发展的话,还算不错。哪怕打了败仗,但君臣一心共度难关,经此波折还能增进团结,也算是一大收获。可是张浚太小瞧经过秦桧调教之后的主和派官员了,这帮人远不是前辈所能比,与他们相比较,连蔡京那辈人都已经落伍。
宋史造谣之风自此时起。
前面造谣也曾搞出过些经典桥段,比如神宗、王安石、司马光、高滔滔等人的生平、正邪等。可那有个统一特色——事后造谣。
哪怕大逆不道,揣着明白说糊涂,也都是背后、过后才编瞎话。
可从这时起,宋朝的官场流行的是——造谣进行时。当面造谣!秦桧20年的精心改造成果是巨大的,宋朝的官员们想达到某些目的时绝对会动用一切手段。历史作证,当面造谣都是轻的,造大臣的谣更是轻飘飘的,必要的时候,连皇帝都是一盘小菜!
这一次张浚中奖,临安城里的主和派们传出了一道幕后消息。说符离兵败之后,两淮空虚,金军长驱直入,张浚眼看就要被活捉了。之所以没捉到,是因为张浚怕死,窘极无耻,伪造了圣旨,说是愿向金国投降,重回绍兴和议。
张浚差点被气死。
公平地说,张浚这个人有这样那样无数样的缺点,恨不得穿越过去纯粹用耳光抽死丫的,可是这人的骨头之硬是不容质疑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富平之败的确伤动宋朝筋骨,直接导致江北再无光复之可能。但是,张浚至少全力以赴地努力过了。
淮西军变很操蛋,可最诛心的罪名也只是张浚个人贪念过重,夺兵权之心过高国家利益。与投敌卖国软骨头什么的不搭界。
之后秦桧专权,张浚毫不妥协,哪怕贬谪岭南历20年也不曾稍移志向。这一切都证明了哪怕他真的被金军活捉了,他也会像个烈士一样去死。
这一点绝无疑问。
全宋朝的人都相信这一点,张浚本人更是以此自峙,以此为傲,他是南宋的脊梁!怎能容忍这样的污蔑谣言?!
张浚大怒,立即言辞激烈地向临安质问,并且极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