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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根据她的提示找到那条巷子。
巷子穿插在小区中央,L型分布,从头走到尾还挺长的,里面多是卖早点的小商铺。只是这个时间点没有人在做生意。
车道上停着乱七八糟的摩托车和电瓶车,发廊的小哥穿着臃肿的棉衣坐在门口抽烟,头顶的樟树上冷不防地传来几声布谷的叫声。
鲜少的几颗人头,在江垣他们靠近的时候,纷纷望过来。
苏阿细害怕这些陌生的目光,攥着江垣的手,藏在他身后。
江垣再给蒋渝芮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打不通了。
“柯洋,我没有骗你……”
这一声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三个人心里一揪。
kk率先往声源的方向跑,江垣拉着苏阿细小心地跟在后面。
跑到巷子尽头,已经到了小区外围,那头正在修路,建了一栋蓝白色的二层工棚。
蒋渝芮在工棚的楼梯上和丁柯洋拉扯。
苏阿细见了这景象,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叫丁柯洋的男人。
他穿一件旧得掉皮的皮衣夹克,衣服不太合身,缩在腰间,牛仔裤极其宽松,两条裤管里面看起来空空的,跨步的时候能隐隐显出两根腿骨的轮廓。
因为一直背对着他们,苏阿细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丁柯洋的脸。
kk已经扑过去从后面掐住了丁柯洋的脖颈。
苏阿细自私地在此时抓紧了江垣,她不想让他冒险。
江垣回头看了她一眼,她手上的力气心虚地松下来一点。
因为和蒋渝芮的这一番拉扯,再加上丁柯洋本身的状态面貌,他给苏阿细的感觉无异于一个疯子。她想回忆一下蒋渝芮手机上面那个清秀的青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苏阿细是真的害怕了。
kk和丁柯洋不大不小地扯了一架。
丁柯洋自然是打不过kk的,不过有蒋渝芮在旁边拖拽,kk没法使太大劲。
苏阿细重新探出脑袋看过去的时候,丁柯洋被kk按在地上,卷起了一些轻尘,他深陷的两颊贴着地面,厚重的黑眼圈呈现出濒死之态,让苏阿细再次揪了一下心口。
她真的佩服蒋渝芮还能把他认出来。
kk把丁柯洋制服在地,丁柯洋叫嚣了一声:“打人我喊警察了啊!”
“喊你妈。逼的警察!警察过来先把你给毙了!”
江垣刚一走出去两步,苏阿细就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你别过去……”
蒋渝芮蹲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拨电话出去:“大舅你到了吗?你快点过来,我不能让他再跑了。”
她跟电话里的人说上了几句,把手机揣着,走到丁柯洋面前,推了一下kk,示意他下手轻点。然而这一推让地上的男人有了点侥幸的心思,刚准备反击,又被kk按下了。
这次蒋渝芮不再帮他求情,她蹲在地上跟他说话:“我没有骗你,你如果真的给我找实习单位我会很高兴,可是你这个是传销,根本不是正当途径,丁柯洋你搞清楚了,你们做这个是违法的,而且你挣不到钱。”
丁柯洋不耐烦地转了个身。
蒋渝芮抹了两把眼泪。
随即,丁柯洋大舅赶过来。
苏阿细没想到蒋渝芮还留了这么一手。
她事先没有告诉她把丁柯洋的家人请过来了。
这个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儿一出现,苏阿细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能搁一会儿。
她撒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都是汗水。
然而大老爷们压根就没打算动粗,他把kk支开,把丁柯洋扶起来,好生跟他说话:“柯洋……”唤了一声之后,大舅眼睛有点红红的,“好多年没回家了。”
丁柯洋无动于衷。
“爸妈都在等你回家,你不回去看看?”
“我很快就能拿钱,拿到钱我就回去。真的,很快。”这是丁柯洋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刺刺的。
他靠在墙上,点了根烟,“你们别对这种行业有偏见,这个根本不违法,要是违法我们干了这么多年怎么都没进过局子,国。家说起来明面上打击,其实一直在扶持。就是因为认定是国。家项目,我们才敢做这个生意。”
丁柯洋吸烟,其余的人听着他说话,“我一个人苦了这些年,还不是为了爸妈,不出意外的话,我今年年底就能升个小高管,到时候铁定拿钱,你们就别担心了。等我一拿钱就回去,行吗。”
最可怕的不是你救不出他,而是他根本不愿意被你救出来。
苏阿细能感觉到蒋渝芮的绝望。
丁柯洋从烟盒里抖落了一根烟出来递给舅舅,“舅,要不你跟我一块儿搞呗。”
大舅一把拍掉他手里的香烟,给了丁柯洋一巴掌。第二掌还没下去,感觉到身后有人扯了他一下。
两人同时看过去。
一个清秀得跟姑娘家似的小伙子突然靠过来,白白的一张小脸上泛着神采。从头到脚都散不掉富家子弟的倨傲,而此刻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丁柯洋,镇静地问了他一句:“哥,这能挣钱吗?”
“能啊……”
“什么人都能去吗?”
“你这样的?”
江垣微哂:“我这样的不行?”他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你给我留个号,我明天联系你。”
丁柯洋眼睛一亮,又抖落了一根香烟塞给江垣,“行。”他四下里瞄了一圈,“明天你自己来找我就行。”
“嗯。”
丁柯洋走了以后,江垣点燃那根烟放进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蒋渝芮,“你把他带回去,他还会跑回来的,没用。”
江垣抖了一下烟灰,手臂搭上苏阿细的肩膀:“不早了,你们先歇着吧。我再……想想办法。”
苏阿细一直闷着头往前走,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
50、所有漂泊的人生「五」 。。。
kk开车四处找宾馆; 苏阿细觉得在哪儿住都一样,他不行; 他得挑,保持警惕心,总觉得像在东城这破地方随时随地都会被人摆一道似的。
蒋渝芮不说话; 江垣也不说话。
苏阿细跟江垣坐在后车座; 发现副驾座位上勾了个放了个三角形铁器; 还有一根小铁棒。
苏阿细把铁器拿过来把完了一会儿。硬邦邦的; 没研究出什么东西来; 准备放回去; 江垣已经伸手抓了过去。他问kk,“你还会玩这个啊?”
kk往后视镜瞄一眼:“不会,买来装逼的。”
“……”
苏阿细小声地问江垣:“这什么?”
“三角铁; 一种乐器。”
“这是乐器啊!”
“嗯。”
江垣给她敲了一段。没有旋律; 只有打击的节奏。看起来挺难的,没想到他还挺厉害。苏阿细等他敲完,送过去一个疲倦的笑容; “不好听。”
江垣挫败地把东西放回去了。
蒋渝芮仍然没有说话。
许是耳边太清净,苏阿细坐了一会儿就困了; 眯了十几分钟。
停车的时候她也没醒; 江垣让kk他俩先走; 在车里陪她坐了一段时间。
江垣轻手把她的碎发挑到耳后,露出洁白的耳垂和偏粉色的耳廓,在沉静的睡眠中; 耳朵也安然地休息着,褪掉了一层血色。
他一直觉得苏阿细的耳朵很好看。
有个日本作家特别钟爱描写少女的耳朵,每本书里都花很长的篇幅刻画,可是看来看去,他笔下的描写再美好也不过如此吧。
江垣亲亲她的耳朵,把她弄醒了,苏阿细揉了一下脸,有点羞赧地瞄他一眼:“干嘛啊你。”然后伸手推开车门。
出了停车场,走一段路就是一条美食街。
街上有一家打着江南小吃的旗号经营的饭店。
苏阿细拉着江垣进去买了饭,是一种叫做乌饭的黑色米饭。
听说是用乌饭叶的黑汁浸出来的颜色,米饭做的颗粒饱满,看起来亮晶晶的。
店里没位置,苏阿细把饭打包了带走。
江垣说他吃过这个。
在哪吃的?
浙江。
什么时候?
暑假。
苏阿细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公园坐下,把餐盒打开,用筷子挑着米往嘴里塞,“好香啊。”给江垣挑过去一筷子,“赏你一口。”
看江垣吃饭,问他:“你暑假去浙江干嘛了?”
他说:“去走走,我一直很喜欢浙江。”
“为什么喜欢?”
“就是喜欢,没什么理由,山清水秀的,多好啊。小时候想娶一个浙江的媳妇儿,觉得浙江妹子都特漂亮,还特别温柔。”
“既然没什么理由为什么要加后面这句?”苏阿细往嘴里塞饭,脸上没什么表情,“活腻了?”
江垣赶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苏阿细:“去面壁。”
他跑到小角落里蹲下,一动不动。
苏阿细把碗里的饭都吃完了,没发出声音,江垣蹲了会儿,以为她走了,回头偷偷看了一眼,发现苏阿细正在监视自己,他立马又把脸转过去了。
“回来。”
江垣回去。
苏阿细把餐盒扔了,起身离开,拉着江垣问:“你真去找丁柯洋啊?”
“对啊,我都答应人家了。”
“那你可以反悔啊。”
“这样不太好吧?”
“你还能出来吗?”
“当然啊,我就去看看他能不能跟我走,不行我就不管他了,后天就回来。随他自生自灭去,行不。”
苏阿细不走了,在黑乎乎的树顶下面站着,不安地皱眉,“你别去行吗?”
江垣说:“你看芮姐今天哭成那样子,她还说她打算今年回老家过年呢,现在摊上这事儿,不把丁柯洋弄回去她能安心吗?”
“那他舅舅和kk不能去吗?”
“他俩今天那么暴力,要是再见到他们,丁柯洋身上不栓把刀子都对不起自己。”
苏阿细烦躁地踢了一下旁边的路牙:“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小心眼啊你。”
她这回直接抬脚踹他身上了:“我就是小心眼怎么了?!万一你出事怎么办?”
江垣把她拥到怀里,“那你就换个男朋友。”
苏阿细一把推开,“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好了我跟开玩笑呢,我能出什么事啊。法治社会,法治社会,劫财劫色不劫命啊。”
“江垣我跟你说,我是不会等你的,你要是真被劫财劫色了,我就换个男朋友。”
江垣点头:“换换换!”
当晚,苏阿细和衣而睡,偷偷哭过,泪痕干在脸上。
江垣出门打车,几乎把东城所有的路都走了一遍,回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彼时苏阿细还没睡着,但是听到江垣进门的动静,她闭上了眼睛。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前,蹲在旁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凑过去吻她的眼皮。
江垣躺下,在身后抱住她。
苏阿细睁开眼,眼泪又掉下来了:“怎么办,我舍不得你。”
她哭得脸上热热的,蹭着他的鼻尖,说话声音软软糯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