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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雁儿!”仇不信突然看见一绝色女子从人群中跃起,本欲冲出的身形不由一顿,心神震荡,难以置信地抬首仰望着她,眼神变幻,惊喜中搀杂着贪婪。其实他当年也是李雁儿的仰慕者之一,后来被魔教教主大弟子赤阎击败,黯然退出了竞争,但始终对她念念不忘。这次听说李雁儿可能借道逃往江西,自认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倾尽寨中好手在各个要道路口监视。心里早打定主意,哪怕是用霸王硬上弓的法子,拼死也要一亲芳泽,了却多年的夙愿。刚才李雁儿被东方长河等遮挡住,他并没有见到,此时见她妩媚成熟更胜从前,欲火暴涨,恨不能当场擒下她云雨消魂。
仇不信心神旁分,欧阳绝立时有所感应。他身形微晃,跃起一脚踩在一名怒风甲士头上,内力透出,脚底之人头骨尽碎,借力前跃,往大厅外冲去,身法神速如电。剑气过处,人人惊散避让。
胡小毛眼看着四周的刀光剑影,和血肉横飞的惨状,吓得牙齿打颤,恨不能在地上打一个洞躲起来。他闭上眼帘,紧搂着丽儿一动不敢动,听着那刀枪刺进肉体的声音和惨叫呻吟声,只觉得身在修罗杀场,每一呼吸都如此的漫长,仿佛正在经历一个没有尽头的噩梦。突然,脸上溅上几滴温热的液体,胡小毛睁眼看去,正好看见莫天风的长剑从一名怒风甲士的咽喉处拔出。那名甲士喷血倒地,双眼兀自睁得滚圆,不知看向哪里。又听身侧传来一声惨叫,一条手臂掉下地来,原来是另一名甲士被东方长河齐肩斩断了右臂,却不肯退后,单手持枪向对手乱刺,状若疯虎。东方长河一脚踢出,正中他的小腹,将他踹倒。
那断臂的甲士正好跌在胡小毛身前,一抬头看见这两个瑟瑟发抖的小孩,心里杀机如炽,哪管对方年纪大小,抽出腰间的匕首,跪地而起,一刀插向丽儿的背心。胡小毛来不及多想,抱著丽儿侧身一翻,背後一凉,一阵剧痛传入脑中,忍不住嘶声大叫,泪水狂涌。那断臂的甲士正想补上一刀结果他的小命,忽觉颈部一紧,已被一根软鞭无情缠住,力气顿失,倒地窒息而亡。原来李雁儿夫妇在高处看到女儿身处险地,忙飞身赶来,谁知还是慢了一步,幸亏有胡小毛舍身保护丽儿,不然他们就痛失爱女了。
李雁儿一抖软鞭,将尸体丢到人群之中。唐伯文快从她身旁步抢上,迅速替胡小毛点穴止血、撒上金疮药、包扎伤口,手法纯熟,眨眼间完成。多年的亡命生涯,无数次受伤的经历,已使他成为真正的医术高手,对付这等小伤实在是易如反掌。
李雁儿将女儿一把揽入怀中,颤声道:“丽儿,你可把娘给吓死了!”惶惶张张的上下打量著,只怕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唐伯文感激地握住胡小毛的手,关切地道:“小兄弟,你没事吧?”如果不是胡小毛舍命挡下这一刀,丽儿恐怕性命不保了。
胡小毛忍痛道:“唐叔叔,我没什麽。丽儿她怎麽样了?”
丽儿虽然没有看见他是如何受伤的,但也猜得出是因为要保护自己的缘故,轻轻挣脱母亲怀抱,抱住胡小毛,娇嫩的双唇柔柔地印上他的脸颊,低声道:“小毛哥,我很好,谢谢你!”
胡小毛闻著她身上淡淡的女儿体香,感受著脸上温柔的唇印,脸红如烧,忽然觉得背上的伤口也不怎麽疼了,只懂抓著头发傻笑。
欧阳绝几次起落後,离仇不信已不过十丈,整个人如射出的弩箭,势不可挡地冲了过去。但见他身周剑气萦绕,将打落的雨水反激上天,即使是浓稠的夜色也遮掩不住那惊人的气势。他在奔行之中仍未拔剑出鞘,但竟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他就是剑,剑就是他,人剑合一,无坚不摧。尤其是他那双深邃无边的眼睛,深得让人看不透他的战意到底有多强,但那睥睨天下的神态,足以催垮任何敌手的自信,让他们精神崩溃。
强大的剑气直逼过来,仇不信恍惚了一下,立即从色欲中惊醒,将李雁儿的倩影驱除出脑海。他看著高速逼近的对手,不禁有些後悔刚才的失态,以致气势被敌人所夺,还未交锋已输了一筹。高手决战,生死胜败往往只是一瞬之间的事情,如果有一方心志不够坚定,很可能就会因此落败。
仇不信不愧是身经百战的人物,当下凝神调息,目光罩定对手,蓦地张口一声狂吼,仿佛魔兽对天咆哮,再次鼓舞起滔天的杀气,身周三丈之内的雨水尽被内力蒸干。他左手手掌在血刀上一抹,鲜血涌出,顺著刀锋蜿蜒。血刀沾血之後陡然光芒大盛,似有生命的邪恶物体一般,刀芒吞吐,直欲脱手飞噬敌人。这把血刀饮过上千人的鲜血,那股凶戾之气夺人魂魄,格外可怕。
仇不信与血刀合二为一,精神不住往外延伸,重重踏前一步,蓦地吐气开声,一道刀光划破夜空,对著欧阳绝当头劈下。
刀是利於攻击的兵器,所以仇不信一定要抢先出手,将刀的特性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如果他不主动发起攻击,而是采取守势来抵挡对手的剑招,那不论是在气势上还是在心态上,都完全处於下风,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难以挽回败势。他这下以攻代守正是高明的策略,以破釜沈舟,背水一战的姿态激起了全部斗志。他的武功源自魔门,讲究的是破而後立,愈险愈强,这一刀以十成功力劈出,已是他刀法的极至。
血腥的刀气扑面,欧阳绝不仅没有半点惊乱,眼神中还流露出一丝欣赏和兴奋。眼看著血红的刀光从一个诡异的角度劈来,他象早有预料一般不慌不忙,长剑信手一横,已完全封死血刀变化的线路。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刀风剑气相互碰撞挤压,劲风四溢,泥水溅射,地面上被轰出一个大坑。激战的众人听到这声雷鸣般的巨响,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扭头望来。
两人一触即分,欧阳绝被反震之力弹上半空。只听他一声长啸,宛如九天龙吟,啸声在群山间回荡不绝,夜空中剑光忽然大亮,仿佛平地升起一轮骄阳,放射出无比灿烂的光芒。这剑光是如此的耀眼,刺得众人眼睛生疼。迷离朦胧之中,只见无数剑光从天空洒下,虚虚实实,绚丽缤纷,仿佛一朵巨大的剑花倒盖下来。剑花边缘处剑气森森,令人胆寒。
仇不信发出的至强至烈的刀劲如石沈大海,被对手化解得干干净净,饶是他心志之坚强,亦不由得惊骇万分。他出道以来只败给过赤阎一人,但当时双方交手有五百招以上,他才饮恨败逃,赤阎胜得并不轻松。可这次与欧阳绝对阵,他竟然看不透对方实力的深浅!不容他想得太多,敌剑已经出鞘,冷冽的剑风席卷而来。
仇不信的视线中全是对手舞动的剑光,剑气如网,罩住他前後左右的空间,让他生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欧阳绝的身影藏在剑光之後,非常模糊,让他无法捕抓到身法变化的路线。他突然恐慌的发现,自己的武功和对手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可是剑气及身,他已来不及抽身逃走,本能地举起血刀,撞向剑光最盛的核心处。
万千剑影由虚化实,明如秋水的长剑循著无比完美的曲线,迅猛地击到血刀最脆弱的地方。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连大地都几乎震动起来。
不等众人看清长剑的样式,剑光忽敛,欧阳绝已回剑入鞘,凝身立定。仇不信仍保持著出刀的姿势,望向对手的目光充满了惊讶和愤怒。众人被他们之间的交锋吸引,早停止了混战,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他们两人,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突然,场中响起金属迸裂的声音,血刀寸寸断裂,残碎的刀身同时掉落地面,只剩一个刀柄握在仇不信的手中。
仇不信哑声道:“你为什麽要杀我?”
欧阳绝正色道:“你秘密训练兵马,割据地方,危害太大。我答应了一个人要取你性命,不得不杀你。”
仇不信问道:“那个人是谁?”
欧阳绝嘴唇微动,使出传音入密的功夫,将声音凝成一线,送入对方耳中。仇不信听到之後神色大变,仰天大叫:“操你娘的贼老天,老子死也不服!”胸口衣甲忽然裂开,血箭噗的喷射而出,身体摇动,往後跌倒。他刚才被剑气割断了心脉,直到此刻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剑气,横行潇湘的一方枭雄,终於仰面倒地而亡。
“老大!”“寨主!”大厅上残存的怒风甲士大声悲呼,一窝蜂的转身跑出,象是一群失去了首领的恶狼,愤怒而狂乱地扑向欧阳绝,要为仇不信报仇。
第二十三章 生离死别
经过刚才那一番混战,怒风甲士只剩下三十余人,将近一半人身上带伤,虽然来势汹汹,但阵形凌乱,已没有当初那种进退如一、排山倒海的摄人气势。欧阳绝孤身独剑面对著他们,轻轻摇头叹息,似乎为对方的愚蠢感到无奈。眼看黑色的人潮冲到了跟前,他突然提气疾闪,不等敌人看清楚,他已出现在人群後方,拳脚齐飞,将五六人打倒在地。当怒风甲士回头猛扑过来的时候,他再次施展绝世轻功从原地消失,又出现在敌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以同样的方法击倒一片猝不及防的甲士。
欧阳绝就象是猫戏老鼠一般,牵著对手团团乱转,将他们弄得头昏眼花,不辨东西南北。几个来回之後,院子里躺倒了一地的黑甲大汉,在泥水里辗转呻吟,狼狈不堪。仅剩的几名甲士如木桩般呆站著,斗志全消,知道和对方差距太大,干脆放弃了报仇的念头。刘三霸大叫道:“欧阳绝,你想赶尽杀绝就痛快点,别拿我们当猴耍!”
欧阳绝身形一顿,摆摆手道:“我剑下不杀无名小卒,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我不会赶尽杀绝的。你们走罢!”他此行的目的是除掉仇不信这个祸首,没有兴趣消灭其他虾兵蟹将。
刘三霸气得吐血,人家竟然还不屑於杀掉他!不过一想到连仇不信也被人家一剑刺死了,他有什麽资格讲狠话?只得招呼手下的兄弟,抬起仇不信的尸首撤走。那些倒地的怒风甲士只是受了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筋骨,都勉强爬起来,垂头丧气地走入黑夜深处。
目送著怒风甲士渐渐在夜色中消失,众人终於放下心来。这一场混战极其惨烈,人人身上都受了伤,大厅上到处是残枪断箭,尸体交叠,宛如人间地狱。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空间,令人呼吸不畅。
左氏兄弟乘人不备,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忽然跃到李雁儿身旁,四只铁掌砰的同时击中她的背心要害。李雁儿只觉一股巨力凌厉万分地击来,还来不及运气护身,整个人已被打得直飞三丈,人在半空鲜血狂吐,人事不省。
事起突然,众人根本想不到左氏兄弟会下此毒手。唐伯文头发根根倒立,眼角几乎迸裂,嘶声大叫:“雁儿!!”一股脑地将身上的所有暗器射向左氏兄弟,立即飞身而上,张臂抱住昏迷的妻子。
李雁儿面容苍白,脉搏微弱,纵使在昏迷之中嘴角还不断地涌出鲜血。唐伯文惊慌万分,手掌按住妻子的後心,拼命将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浑身颤抖,著急地呼唤道:“雁儿,你醒一醒!雁儿,你醒一醒!”泪如泉涌,落在李雁儿秀丽绝伦的脸上。
李雁儿睫毛轻颤,终於缓缓睁开了眼帘,目光平静,温柔如水。唐伯文惊喜地抱紧她,颤声道:“雁儿,你、你不要吓我呀!”李雁儿微微一笑,轻声道:“伯文,我不行了!能死在你的怀中,我很知足,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