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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仙道:“我以往不曾好好教你医术,是怕你将自个儿医好了,累得我白费心血。可你如今要离此而去,我总不能让你如此难看?你索性再住上一段时日,我将你烂皮、肿块全数除去,要你漂漂亮亮的衣锦还乡。”
索酒儿泣道:“巫仙婆婆,我以前对你狠心,你不怪我么?”
巫仙道:“咱俩都有错,谁也别怨谁。。。”
盘蜒与东采奇互望一眼,皆眼中含笑,东采奇传音说道:“这事儿能如此了结,谁又能想得到?”
盘蜒答道:“由此可见恶中有善,善中有恶。莫看我盘蜒行事不正,可错有错招,却能劝人改邪归正,岂不善哉?”
东采奇笑道:“这巫仙多年来治病无数,却不曾害人性命,本就是个善人,咱们都错怪她啦。她这也不算改邪归正。。。。”
两人正在说话,一时分神,秋风公主朝庆仲眨了眨眼睛,庆仲莫名其妙,可突然之间,他身上涌出大块黑斑,立时扩散至全身,庆仲脑袋一片空白,身躯不听使唤,倏然朝前一冲,拔剑刺向巫仙与索酒儿,来势迅速无比。
巫仙瞧得明白,用力将索酒儿往旁一推,嗤地一声,那长剑刺入巫仙喉咙,穿过她脑子,蓦然黑蛆如潮,钻入她体内,疯狂吞噬魂魄。巫仙今日本就气力衰弱,魂不守舍,呜呜惨呼几声,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十六 旧人一走新人来
这秋风公主自诩高贵,管他万鬼万仙,皆低她数等,她在巫仙手中接连受苦受难,又被这痨病鬼“臭气”所熏,早就气炸了肺,此时见她俩衰弱可欺,如何能错失良机?她早知庆仲被那黑魂茶花附体,恰好利用。盘蜒、东采奇正在交谈,如何能料到庆仲突然发难?
索酒儿见巫仙脑袋上黑血狂涌,有蛆虫肆虐,登时想起医书上所言:“聚魂山有贪食黑蛆,吞魂吞物,无所不吃。”他知巫仙已死,刚刚收获一丝亲情,旋即又被夺去,蓦然间心如刀割,魂飞魄散,抱住巫仙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东采奇怒道:“师弟,你。。。。做得好事!”一出手,将庆仲双手反剪。盘蜒道:“不是他,他身上是阎王的黑蛆!你千万小心了!”
东采奇在庆仲背后一敲,将他打昏在地,怒视秋风公主,秋风手中握着两个洁白滚圆的珍珠,往地上一扔,嘭地两声,两只巨大甲虫陡然出现。那甲虫坚壳硬甲,昂起脑袋,噗噗声响中,吐出一股黑烟来。
盘蜒稍稍一晃,从甲虫身边穿过,但那甲虫是金银国多年驯养的守护家兽,反应迅捷异常,一转头,额头长出利戟,斩向盘蜒脚踝。盘蜒无奈之下,金刀一振,两道金光,将两只甲虫砍得裂成数块。
孰料甲虫一死,那黑烟更是浓郁,盘蜒无暇追击秋风,双掌连拍,掌力宛如气泡一般,将黑烟裹入其中,再左右晃动,真气来回鼓荡,将那黑烟消磨殆尽。
就在这时,头顶隆隆作响,宛如龙吟。东采奇心惊肉跳,顿时感到不详,说道:“似有许多林中狮虎朝此跑来。”
盘蜒道:“这巫仙宛如病根,树林宛如人体,病根一去,人体排毒驱邪,只怕要猛烈千百倍了。非但野兽,这树间生灵各个儿肆虐,连草丛枝叶也是敌人。”
东采奇脸上变色,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盘蜒道:“你先带索酒儿与庆仲出去!”索酒儿紧抱巫仙尸首,泣不成声,不肯挪动地方。东采奇甚是同情,可也无法可想,在他背心一按,索酒儿晕了过去,可仍紧紧拉着巫仙。东采奇将两人叠起,再扛起庆仲,盘蜒做个手势,让她先从此逃走。
东采奇问道:“师兄,你怎么办?”
盘蜒道:“这斗神雕像可与树林魂魄相连,我设法稳上一稳,挡上一挡。”东采奇深知盘蜒能耐,点一点头,双翼展开,朝上一跃,从那地洞中直飞上去。
盘蜒神色凝重,看了那雕像一眼。它虽是死物,但刻画精细,仍令人感到斗神那疯狂凶煞之气。盘蜒内力盘绕,手掌抵住斗神脑袋,心无杂念,渐渐沉入树林间那海洋般的灵魂之中。
起先,他手上麻痒,仿佛羽毛拂过肌肤。可那麻痒变了模样,一刻不停,蹦跳活跃,直钻人心,似蚊虫在狂饮作乱。盘蜒心生惊惧之情,麻痒变为剧痛,剧痛又成了恨意,火焰在他心肺肝脑中燃烧,让他身子抽搐,有如发癫一般。他一会儿痛苦,一会儿麻痒,恨不得将自己身子一锯为二,调换方位,这才舒坦。
但在狂乱之中,他闻到树木间散发的幽香,宁静悠扬,沁人心扉。于是那痛、那痒、那撕裂,那狂躁如流水般逝去,唯有香气留存。树林在他脑中变幻形象,成了一妖艳婀娜,和蔼可亲的女子。
盘蜒认出她是那蛇帝共工,他心头喜悦,道:“蛇儿,是你么?”
女子笑了起来,说道:“甚么蛇儿?我是这树林精魄。数百年前,我误信这巫仙鬼话,一时心软,收容了她,对她敞开心扉,却被她囚禁在雕像之中。”
盘蜒道:“在下万仙盘蜒,你与我认识的一位女子十分相像。”
女子摇头道:“你所见形貌,乃是你脑中想象所成,我是魂魄,有如水流烟雾,并无定形,那位女子可是精通天香经么?她功力更胜过这景彻巫仙不少。”
盘蜒心生温暖,说道:“蛇儿她。。。。是一位阎王。”
女子笑道:“阎王?阎王?你可不许对我撒谎。嗯,据传这天香经乃是斗神与阎王决斗时悟出,这倒有些道理。你懂得天香经的功夫,才能与我相谈,便是那可恨的巫仙,也不曾有这等本事。”
盘蜒道:“巫仙已死,你得了自由,可任意离去,但还望莫要加害无辜之人。”
女子神色不快,说道:“谁是无辜之人?你么?你与那巫仙一样,懂得天人合一的法门,谁说你不会害我?我偏要将你一齐杀了,这叫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盘蜒愕然道:“姑娘为何喜怒无常?咱们刚刚交情不好挺好么?”
女子扑哧一笑,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便管不住自己脾气。我见有人能与我说话,好生高兴,可想起烦心事,却又忍不住生气。”
盘蜒心道:“这林中精灵,性子如幼童一般,难怪中了巫仙诡计。”于是说道:“我既然放你出来,自然是与你一伙儿的。否则我岂不是颠三倒四,胡作非为的大笨蛋么?姑娘尽管放心,我盘蜒万不敢与姑娘做对。”
精灵笑道:“好吧,好吧,我信了你。我这便回去,告知大伙儿,要大伙儿消消气,不再打闹了,以免拿捏不准,将你们一个个儿弄伤。”
盘蜒喜道:“姑娘,这是救命之恩,可非弄伤这般简单。姑娘大恩,在下感激不尽。”
那精灵格格一笑,说道:“我帮你去劝,可不一定劝得动。巫仙逮住我后,以此要挟大伙儿,令大伙儿对她俯首听命,可惹恼了不少人。我虽是大伙儿的首领,可也有人不听我的话。”
盘蜒忙道:“姑娘宽宏大量,胸襟宽广,真不愧为林中生灵之首。”
精灵凑过脸庞,在他身上嗅了嗅,笑道:“这天香经的香气,总让我神魂颠倒的,一闻便没了魂。盘蜒啊盘蜒,我想多跟着你走走成么?也好闻闻这阎王的香味儿。”
盘蜒问道:“我一臭男人,哪有什么香气?”
精灵笑道:“你人不香,可魂魄却香极了。那阎王定然爱极了你,将这最宝贵的香魂寄托在你身上。”
盘蜒想起蛇帝恩情,眼眶微湿,哽咽难言,而这精灵形貌与蛇帝无异,令盘蜒心潮起伏,难以平静,极盼与她多相处一会儿。
精灵往上升起,宛如一只在大海上翱翔的海鸟,那大海风起云涌,雷霆震怒。她喊道:“大伙儿听令,本姑娘已然脱困,巫仙已经死绝啦,大伙儿都消停吧。”
海中有无数声音喊道:“咱们怒气无处发泄,非杀人泄恨不可!”
精灵指着盘蜒道:“这人有阎王做靠山,精通天香经功夫,他要将大伙儿杀光,也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海中生灵大骇,心怀怯懦,浪尖徐徐平息,众人偃旗息鼓,纷纷退去。只是仍有不服气者,兀自闹腾不休,精灵大声劝说,却也难以劝退。她甚是懊恼,飘了回来,说道:“我尽力啦。”
盘蜒道:“多谢姑娘相助,就此告辞。”
那精灵嗔道:“你答应要带我走的,岂能说话不算话?否则我。。。真杀了你。”
盘蜒甚是不解,说道:“姑娘乃林中缚灵,我如何带走姑娘?况且你一走了,这林子岂不再度大乱?它们若真追杀我来,我岂不得灰头土脸,惨遭五马分尸么?”
精灵笑道:“甚么缚灵,我自由自在,到处游玩,乃是家常便饭。我其实也并非远离,最多跟你到林子尽头,也就是了。”
盘蜒沉吟许久,难以抑制思念之情,说道:“在下蒙姑娘青睐,真是荣幸之至。”
他身子飘飘荡荡,寒冷彻骨,仿佛从冰水中脱困,又被卷入寒风。过了一会儿,幻境消退,盘蜒感到自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他见周围并无异样,松了口气,想道:“原来皆是幻觉,哪有甚么女妖精?”
忽然眼前倩影浮现,那精灵在他身前一转,笑道:“我不在这儿么?”
盘蜒稍稍一愣,不禁笑出声来。
精灵指着他额前一丝头发,盘蜒看那头发呈现绿色,竟是一条柳枝。盘蜒怒道:“这。。。。这是。。。。”
精灵笑道:“我本乃柳树魂魄,附在你身上,自然是这般模样了。”
盘蜒嚷道:“你让我满头绿色,我岂不成了乌龟?我老婆将来若偷人,那可全是你害得了!”
精灵道:“只是一根绿色,并非满头绿,还成不了乌龟。你老婆是谁?你看她牢些,她便不会偷人了。”
盘蜒道:“我老婆。。。。”想起罗芳林来,更是郁闷:“她早不知睡了多少男人,我这头上早就春意盎然,足可栽十七八棵柳树了。。。。慢来,慢来,她本是东采英将军的老婆,那东采英头上,只怕有十八九棵柳树。。。。”
正在胡思乱想,却听头上一通沉闷狂吼,凶暴无比。精灵“哎呦”一声,说道:“是那些金毛黑豹,这些莽撞畜生。。。。”
盘蜒问道:“金毛黑豹?是了,便是巫仙捉住那些猛兽。”
精灵点头道:“他们最小心眼,极不好惹,我看它们定对你那些朋友紧追不舍的。”
盘蜒闻言,哪敢停留,轻轻一闪,遁入虚灵,飞速追去。
精灵啧啧称奇,说道:“太乙神术?你不仅会天香经,还会太乙法?莫非我如此好运,竟找着个稀罕货么?”
盘蜒道:“你是找着个倒霉蛋罢了。”
精灵娇笑起来,说道:“嗯,倒霉蛋,咱们暂且同行,可莫斗嘴啦,还得好好相处不可。”
十七 同病相怜同甘苦
东采奇离了地洞,双翼奋张,竭力向前,前后左右的树木野兽疯狂夹攻,前仆后继,她眼前忽绿忽花,乱作一团,只得苦苦避让。
但她身上扛着三人份量,着实艰难,一个折转不灵,被一大树狠狠卷住脚踝。东采奇急出一剑,斩断树枝,顷刻间天上地下,嘈杂喧嚣,无数枝叶铺下。
东采奇呼喊一声,长剑绕身一圈,左边寒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