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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蜒见陆振英受自己连累,心下惶急,但那湮没与盘蜒互传心智,他脑中仍满是无数冤屈悲痛之情,浑浑噩噩,悚悚不安,这么一乱,便又昏了过去。
又过一会儿,他神智复归,见自己身在一阁楼之中,周遭约有十来人,其中八人乃是二阶层至三阶层的参试弟子,其余则是考官,正等候渡舟一层擂台比武。盘蜒翻身坐起,见东采奇正与旁人交谈,众人神色各异,但眼神皆颇为谨慎。
东采奇见他醒来,嘻嘻笑道:“盘蜒师兄,你好大的本事。”
盘蜒道:“恭喜师妹度过难关,待会儿还请手下留情。”
东采奇道:“咱俩未必能碰的上,就算碰上了,我也舍不得伤振英师妹的好哥哥。”说罢又微笑起来。
盘蜒仍有些昏昏沉沉,说道:“振英她。。。她为我受气了,我好生过意不去。”
东采奇道:“你这重色轻友的小子,我也替你辩驳吵架,你怎地不谢谢我?”
盘蜒忙道:“师妹维护之恩,我定。。。。定铭记不忘。。。。”
东采奇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当年咱俩比武招亲,何等好玩?我至今想起,仍不禁傻傻发笑呢,不料眼下你却先与师妹好上了,你说这世事古不古怪?”
盘蜒忽然变得笨嘴笨舌,想来是湮没思绪未散之故,只说道:“险些。。。。害了采奇姑娘,当真对不住。”
东采奇啐道:“你那是救了我,否则我早被那玉郎害了,为何要说对不住我?”想了想,又道:“其实我欠你恩情不少,为你出头,也是情理中事。”
便在这时,有考官道:“神藏派盘蜒、海纳派江岸,你二人上擂比试,胜者可登渡舟之阶。”
那先前与东采奇交谈之人过来说道:“小师妹,我这就与盘蜒兄去了。”
东采奇叹道:“这可真有些为难了,一个是我同门师兄,一个是我凡间挚友,我也不知自己该盼谁取胜。”
那江岸微笑道:“都说女生外向,师妹有此心思,师兄我好生伤心。”
东采奇道:“非要我向着你么?你俩还是凭真功夫取胜吧。”
盘蜒喃喃道:“真功夫?真功夫?”率先走出阁楼,穿过一满是绿树鲜花的长廊,来到擂台之中。
只见周围坐着满满一圈人,比之前年更为熙攘,气氛热烈,人声嘈杂,这游江层比武自然比涉水层要精彩许多,故而更受关注。
江岸从后赶上,踏上中间四方石台,说道:“盘蜒兄,听闻你足智多谋,手段奇巧,而神藏、海纳两派素来交好,今日正要领教你的神功了。”
盘蜒道:“足智多谋?不,不,此次。。。。当以真功夫取胜。”他仍有些迷迷茫茫,不清不楚,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是那“真功夫”三字。
江岸喝道:“有僭了!”朝前一冲,手中长剑突刺,剑上布满罡气,乃是海纳派“苍穹剑法”,这一剑来势飞快,但又蕴含变化,似从上而下,又似由下而上,当真刚猛柔韧,兼而有之。
盘蜒拔出宝刀,斩向江岸长剑,铛地一声,江岸兵刃折断。江岸“啊”地呼喊起来,抛了长剑,施展巧妙身法,如风如火,妙招层出不穷,威力丝毫不减。看台观者反而大声骂道:“倚仗兵刃之利,算什么本事?”“老子最看不惯这人,怎地没人将他宰了?”
盘蜒耳中嗡嗡,宝刀旋转,守住门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江岸见盘蜒随手出招,次次都防得恰到好处,若自己攻得太急,反而易陷入困境,难以脱困,不住盘算其中关窍。
又斗少时,江岸大喝一声,疾冲进去,冒险去夺盘蜒宝刀,去势太急,反而浑身都是破绽,盘蜒若要伤他,此刻已易如反掌,但他心道:“他是振英师兄,我重伤此人,岂不令她为难?”心底犹豫,唯有暂且退后。
忽然间,江岸袖袍一抬,嗖嗖声中,数十枚尖锥朝盘蜒胸口刺来,盘蜒大吃一惊,卷过宝刀,左右一振,将尖锥尽数挡开。但江岸右手一推,掌力如铁锤般打中盘蜒左臂。
盘蜒痛呼一声,脚下错乱,江岸仰天大笑一声,同时手指一扯机关细线,他胸前“铮”地一声,又飞出一枚圆弹,那圆弹正中盘蜒,砰地炸裂开来,刹那间黑烟烈火将盘蜒裹住,盘蜒在地上翻滚,大声咳嗽,连呼喊声都发不出来。
原来这江岸一直对陆振英、东采奇二人喜爱有加,自两人一入门起,他便关怀备至,热忱呵护,只盼有一日能将这两人相继夺到手中。谁知数月之前,他得知陆振英与盘蜒结情之事,心中怒火直是难以形容,待见东采奇也对盘延颇为偏袒,更是满心恶毒残忍的念头。
他投入万仙之前,曾是江湖上一神机门中出类拔萃的巧匠,非但武功精强,机关手艺更是首屈一指。为对付盘蜒,早预备诸般厉害暗器,一旦动手,非将盘蜒置于死地不可。这手段本毫不光明正大,若对付旁人,怕惹来众怒,倍受指责,然而招呼在盘蜒身上,乃是让他自食恶果,以暴制暴,绝无人会说他半句。这时在擂台上遇见盘蜒,便毫不犹豫的使了出来。
顷刻间,擂台周围静了下来,人人注视战况,听盘蜒呼吸艰难,身躯滚动,竟都觉得盘蜒有些可怜。陆振英忽然站起,哭喊道:“盘蜒哥哥!”观众听在耳中,更是有些不忍。
江岸蓦然醒悟:“不能杀他,否则这比试便算我输了!”正想上前熄灭火焰,但见盘蜒身上飘开一层白雾,迎面吹来,极为寒冷,江岸大惑不解,朝后退开数丈。白雾缓缓飘动,盘蜒在雾中站了起来。他袍子被烧的破破烂烂,脸上也有大片焦黑,但性命却是无碍。
江岸嘿嘿一笑,说道:“盘蜒兄弟,这又是什么奇特手段?”心想:“他受伤极重,已不是我的对手。况且我还有暗器未曾使出,只需小心他奸计,此战稳操胜券。”
盘蜒神色淡然,说道:“江岸兄功夫了得,让我大开眼界,始料未及,好生令人钦佩。”
江岸道:“咱们明人不说假话,你老兄以往诸般劣迹,比我可恨百倍,我这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你还真别抱怨。”
盘蜒望向台上,见陆振英身躯发抖,心中悲伤、痛苦、怜爱、恐惧一阵阵传达过来,他心想:“我岂能再让她担心?我岂能再让她为我烦恼?不,不,万万不可。非但不可如此,我还要让她为我欢喜,为我骄傲,一辈子颜面有光。”
盘蜒对江岸说道:“先前采奇师妹说:‘要以真功夫比试’,这话果然有理。”
江岸见盘蜒镇定自若,倒也不敢急躁冒进,他既然已尝到暗算的好处,便极为依赖此法,暂时不做他想,脑袋望向看台,惊呼道:“振英师妹,你莫做傻事!”
盘蜒一转头,江岸趁势启动机关,双臂急响,数十道黑影飞向盘蜒胸口,这暗器以机括触发,飞速极为惊人。
盘蜒手持弯刀,刀锋一抹一切,击中暗器,一个不漏,那暗器登时倒飞出去,江岸不禁“咦”的一声,慌忙后撤,但盘蜒使太乙手法,刹那间暗器分布成“飞蜂阵”,所谓当局者迷,江岸压根儿分不清那暗器来势,大声惨呼之中,被暗器刺中手足,踉跄几下,滚倒在地。
台上众人中不乏万仙高手,见盘蜒使刀手法柔和至极,力道精细入微,竟在眨眼间运数十种劲力,将暗器如原样击回,去势唯有比原先更快更准,却又不伤江岸要害,这乃是货真价实、神乎其神的绝艺,无法投机取巧,莫说渡舟一层中鲜有人及,便是在第四层中,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江岸惊呼道:“我认输,我认输,盘蜒兄莫要加害!”
盘蜒凌空一抓,江岸身上暗器悉数飞起,落在一旁,再朝众人作揖,就此下场,竟不发一语,但言行得体,甚合仙家气派,便是千言万语也远不及他方才举止。众看客心中敬佩,小声议论,言语中已皆是溢美之词。
陆振英见情郎大显身手,一扫数年来怨气,心中甜蜜,坐回原处,不由得痴痴笑了起来。
十九 寒星冷光透骨来
有考官将那江岸抬了下去,海平老仙身居高台,见门下弟子落败,神情依旧死气沉沉,示意众考官莫要耽搁,继续比武。
随后乃是一九歌派弟子与法剑派弟子相斗。九歌派第一层涉水弟子在各派中数目第一,但仗着身子骨异于常人,纵情享乐,恣意妄为,大多就此荒废了。只是九歌派中才子佳人极多,所求美学艺术,成就竟也不小。万仙各派中道观、宫殿、阁楼、小筑、乃至花草庭院、字画雕刻,皆出自九歌派之手,是以此派虽武学上毫无建树,但万仙之中,各派于其并不排挤。
那九歌派门人武艺倒颇为了得,乃是九歌派罕见的上进之人,饶是如此,仍不是法剑派那人敌手,数招间便败下阵来。法剑派门人斜视盘蜒,露出冷笑,乃是挑衅之意。盘蜒心想:“我怎地得罪你了?你那派的千灵子与我交情极好,以此算来,你不得对我恭恭敬敬的?”
殊不知千灵子顽童一个,在派中令众人极为头疼,武功越高,惹祸越多,众门人不知千灵子与盘蜒关联,纵然知道,也不放在心上。倒是盘蜒前些年以诡计击败信君,得罪法剑派不小,至今在小一辈中对他仍极有偏见。
两人下场,东采奇与一圣阳派弟子登台,那人一副公子哥打扮,身着结绿红袍,宝剑流缨,头戴华冠,真是仪表非凡,名曰昆佩玉。盘蜒暗想:“这人名叫佩玉,果然穿金戴银的,万仙虽乃出世之人,但从来不缺银两。这自是那九歌派的功劳了。”
东采奇朝那人施礼道:“昆佩玉师兄,还请指教。”
那昆佩玉与大多万仙门人毛病一般,见了美貌少女,总要调笑几句,当即淡淡一笑,说道:“当此青山绿水,风景奇美之地,你我二人相遇,岂非有缘?”
东采奇心下大叫倒霉:“我以往遇上玉郎,被他花言巧语骗得极惨,真叫命中背运。谁知来了万仙,十步便是一个玉郎,老天爷当真不开眼了。”她暗暗气恼,脱口说道:“有缘,有缘,我手中长剑与你屁股有缘!”
昆佩玉脸上变色,说道:“师妹如此神仙般人物,为何口出粗言?啊,是了,是了,师妹入门不过四年,仍脱不了俗世庸恶之气。正所谓近兰者熏香,近鲍者恶臭,师妹若真欲登大雅,还当与我好好结交结交。”
话未说完,东采奇一剑朝昆佩玉袭来,昆佩玉拔出宝剑,转个剑诀,将那一招化解。东采奇娇叱一声,剑上星光流离,化作两道寒雾,涌向昆佩玉,昆佩玉惊呼一声,剑上火焰灼热,去挡那寒雾。他这真阳神剑功夫威力不大,而东采奇的寒星剑乃是太古神物,寒气凌厉,席卷而至,昆佩玉剑上火焰登时熄灭。
昆佩玉大喊:“这是海纳派的功夫?”他毕竟武功不俗,眼见不敌,迈步奔出,动作仍颇为潇洒。
东采奇操纵寒雾,左拦右堵,将昆佩玉围住,说道:“我海纳派名言‘海纳百川’,派中武学渊博,今天便让你开开眼界。”
昆佩玉见她寒星剑散耀流辉,漂亮至极,灵机一动,说道:“是了,你徒仗宝剑之利,算什么本事?莫非你那张千峰师父别的不教,只教你谈情说爱了?”
东采奇听他辱及张千峰,当真怒从中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