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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次,李周儿射杀麋鹿,除清原之外,最先得知变化的,不是中土其他仙家,而是云镜先生。
他不知麋鹿被射杀,但他能够察觉有气运汇聚于新唐境内。
这种气运,冥冥之中,难以观测,尤其是鹿食金莲之后,道行稍低些的人物,都难以得知,然而对于云镜先生而言,一切都显得十分清晰。
“国运昌盛。”
云镜先生沉吟道:“怎么会这样?”
他在新唐多日,对于这个显得朝气蓬勃的朝廷,也有几分赞赏,但也并不觉得,新唐有着天下之主的命数。
然而此时此刻,国运昌盛,竟然有了入主中土,千秋万代的迹象。
这与此前所见,截然不同。
这一刻的变化,颠覆了他以往对新唐的认知。
“道理也是可改的么?”
云镜先生心中忽然有了几分迷惑。
……
中土。
临东。
齐师正背负双手,看向西方,神色沉凝。
作为梁国的国师,他最想要看见的,自然便是梁国能得天下。
然而如今鹿死西方,大势已去,他已无力阻拦。
现下,他自身的处境,以及他国师府内诸多修道人,应当何去何从,都是恼人的问题。
“天地大势,无可阻挡。”
忽有声音从身后传来。
齐师正没有回头,尽管他没有察觉到来人的气息,但他已然知晓来人的身份。
毕竟他也是得了仙家道果的人物,可以无声无息来到他身后的,在临东之内,也独有白氏先祖一人而已。
更何况,对于白氏祖的声音,他也已是十分熟悉。
齐师正遥望西方,不知怎地,露出些许嘲讽之色,道:“大势?”
“怎么?不服么?”白氏祖缓缓上前,与之并立,同样望向西方,淡淡道:“你身为道祖门下,先秦山海界的高徒,自当明白其中道理。大势所向,哪怕你我作为仙家,在这人间之中,也不能阻拦。”
两人并立在此,气息渊深莫测。
两人都是得了仙家道果的人物。
两人都是超脱了人间的仙家。
他们身在人间,早已超出人间范畴之外。
但是,大势依然不可阻拦。
因为,这违逆的大势,不是单指人间,而是三界六道,天地乾坤,诸天神佛的运势。”
“无可阻挡?”齐师正微微闭目,叹道:“若道祖之辈呢?”
“你胆子不小,胆敢妄论道祖。”白氏祖目光微凝,旋即笑出声来,说道:“道祖深不可测,像是无所不能,自然不可论之。但是,他们既然是天地的化身,他们的心意,便是天意,对于天地大势,自然谈不上违逆。”
齐师正沉吟道:“道祖之外,那清原呢?”
白氏祖平淡道:“你是指变数?”
齐师正微微点头:“正是。”
白氏祖眼中闪过一缕冷色,道:“魔祖也是变数,他尝试拖延封神,因此那黑莲便就此枯萎了。清原也是变数,有魔祖前车之鉴,他自是心知肚明,至今也没有什么逆天之举,未敢阻拦大势,只能在夹缝中谋求功德,例如陈芝云,例如郭仲堪,他无力拦阻,也只得在其中寻求有利之举……由此可见,这清原纵然是变数,也是不能违逆大势。”
齐师正微微点头,略有赞同。
然而下一刻,他忽然察觉了些许异状。
良久,便听齐师正沉声问道:“是不能?”
问了一声,他抬起头来,挑着眉毛,道:“还是不敢?或是不愿?”
白氏祖闻言,略微一震。
若是清原不能阻拦大势,倒也还在常理之中。
然而,若只是清原不敢或是不愿,而并非不能,那么也就代表着,这变数是有着逆转大势的本事的。
而他们,都低估了这变数的厉害。
“不论是不能,还是不敢,或是不愿,至少,他不会违逆大势所向,如此便算是足够了。”
白氏祖低沉道:“清原一事,暂是到此为止,本座还须谋划西方大事。至于你这梁朝国师,要如何行事,尽都由你,但你要记着,若敢坏我的事,就算你是先秦山海界的高徒,也休怪本座仙法无情。”
齐师正偏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收回,神色冷淡,似有几分嘲讽之意。
白氏祖亦是察觉对方眼中不屑,然而未有理会。
二者沉默了下来。
齐师正心中万千念头转动,无穷想法在心中掠过,再过不久,金龙也将归来。
此刻,他正思忖西行一事。
“只恨当日被清原所破,这肉身未能真正变作仙家道体……如今只得仙家道果,却未有仙体,本领不足,处处受制,否则,又何须这般仔细谋划?”
第876章 章八七四 新唐之变,改天换地
西方。
新唐。
麋鹿被抬回长公主府上,取其血肉筋骨为食,而其腹中,果然是有一物,色泽金黄,尊贵万分。
“刘先生真是学识渊博,既是认得神兽,亦能知晓神物。”
李周儿把玩着这物事,轻嗅一口,只觉万分清香,不禁问道:“既是神物,该有何用?此物莫非是该与麝香一般来用?”
刘泊静拱手道:“此为神物,当有妙用,若长公主听我一言,可取前段时间所得的那桩宝物,熔炼成印,将这神兽之物置于中间,如此,必能镇守国运。”
李周儿讶然道:“还有这种说法?”
刘泊静道:“长公主莫要小瞧了此物,若能以此物为玉玺,那么这玉玺必将是万世至宝,正统之象征。”
李周儿微微一笑,道:“刘先生莫不是与本宫开了玩笑?”
“刘某人断是不敢。”刘泊静神色肃然,道:“这些时日,长公主当知刘某为人,尽管刘某替长公主办事,架空了皇帝权柄,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让长公主颠倒古往今来的道理。”
“但长公主已得此物,已是天命所想,那么,女子称帝……”
刘泊静正色道:“未尝不可。”
李周儿怔在了那里。
女子称帝?
古往今来,男尊女卑。
为帝皇至尊,必是男儿之身。
就算是李周儿,执掌新唐权势,实则手中权柄盖过了当朝皇帝,却也未有称帝之念。
前些时日,刘泊静甚至直言此事不可取。
然而这一次,刘泊静竟是劝她称帝?
“大势所向,无人可阻。”
刘泊静沉声说道:“莫说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就算是神仙下界,也阻拦不了。既然长公主射杀此鹿,得此神物,便是天意所在……”
李周儿沉默不语。
此时此刻,这位一向杀伐果断,睿智聪慧的长公主,竟是显得有些迷茫,以及些许惊愕。
对于这个态度陡然转变的刘泊静,她一时之间,竟有些难言的古怪之感。
“此事不可。”
李周儿微微摇头,说道:“皇上固然待我不好,但毕竟与本宫乃是姐弟,怎能夺他帝位?更何况,女子称帝,前所未有,颠倒古今道理,必受无数谴责,上至朝堂百官,乃至于蒋师仁,下至市井百姓,都必然会有变故……这种荒唐且荒谬的事情,刘先生一向不喜,怎么此刻一反常态?”
刘泊静深吸口气,正要说话。
就在这时,忽然外边传来吵杂之声。
有人匆匆忙忙而来,惶然慌乱。
“殿下……殿下……”
“何事如此慌张?瞧你这狼狈模样,成何体统?”
“不……”那人喘息着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刹那之间,这里安静了下来。
刘泊静神色古怪。
李周儿低下头,看了看那神物,不知是何想法。
……
这一日。
新唐皇帝驾崩。
后世记载,新唐高祖皇帝,纵情声色,中年早夭,独留一子,尚在贵妃腹中,未有诞下。
唐帝驾崩,群龙无首。
国不可一日无君。
无君则生乱象!
但好在新唐权柄,一向是执掌在长公主手中,底下的动荡,都被她轻易镇压了下去。
但有心之人,已能察觉,长公主行事,愈发凌厉。
市井之间,开始流传女子称帝之说。
此事颠倒伦常,令人惊异愕,于是新唐上下,隐约有了更乱的迹象。
而关于这许多乱象,传到了刘泊静耳中,也只听这位一向睿智的书生,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无须担忧。
此后,刘泊静不缓不急,命人前去镇压,而这些动荡,也着实是不费多少力气,便镇压了下来。
镇压了此事,刘泊静才去面见长公主。
一番言谈下来,提及此事。
刘泊静说道:“正如此前所说,长公主之事,乃是天命,便是神仙都不可拦阻,何况凡人?这所谓动荡,不过尔尔。”
李周儿听他说来,总觉几分古怪。
曾几何时,刘泊静对于“天命”二字,这般笃信无疑?
她印象之中,刘泊静可是曾有几分“人定胜天”的傲气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无君则生乱,关于称帝一事,长公主可以稍加考虑。”
“刘先生近些时日,怎么总提这种荒谬不羁之事?这般言语若是外传出去,指不定第一个要杀你的,便是蒋师仁。”
“蒋师仁那边……”刘泊静沉吟道:“刘某已是考虑过了,蒋师仁重视前唐后人血脉,如今李智已死,而其子尚在腹中,只有您才能执掌大位。”
李周儿微微摇头,道:“我未曾想过此事,而蒋师仁前段时间也与本宫有过商谈,他的意思,是想要立下李智之子为帝,但可以容许本宫来摄政,待得此子长大,再交付权柄。”
顿了一下,李周儿说道:“至于本宫,也是这般想的。”
刘泊静微微皱眉,道:“皇上李智已是先例,若您当真这般,我只恐怕,李智之子,都是难保。”
李周儿皱眉道:“你怎敢诅咒皇室血脉?”
刘泊静叹了一声,道:“事实如此。”
其实他先前的那句话,有着两层意思。
一则是李周儿必受天命,于是李智骤然驾崩,那李智之子若要称帝,难免早夭。
其二,则是指李智对于李周儿摄政,一向不喜,甚至心生杀机,日后李智之子,是否也会如此,谁也说不定。
但长公主听见的,是第一层意思。
刘泊静也未有仔细解释,只是略微低头。
李周儿也不再纠缠此事,只是轻声道:“女子称帝,千古未有,此事如同颠倒乾坤,翻覆日月,必受世间争议,甚至反抗,至少……本宫可以断定,蒋师仁容许本宫摄政,但不会容许本宫称帝。”
刘泊静吐出口气,道:“若当真如此,便是与大势违逆,他蒋师仁未必能活得长久。”
李周儿听他屡屡提及天命,不禁有些疑惑,道:“刘先生近些时日,似乎过于笃信所谓的天命之事,须知,本宫不过只是射杀了一头麋鹿罢了,您又何以如此?”
刘泊静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站得越高,看得越远……在长公主射杀麋鹿时,我对于世间的感触,更深了一层,心中与之前的想法,自是有了不同。”
他走的道路,与云镜先生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