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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现在闲闲没事,他接着又把去那件睡袋也摊在门里,毯子挂在门上吹风。阿苍看着他进进出出,仍然好好坐在那里维持安静。他把这几天制造的垃圾收集起来包成一包,煮了点水,用保温壶的盖子泡了杯黑咖啡坐在门口慢慢啜,瞥见阿苍从小房间出来,肩上还披着他的羽绒衣。
他想着,再没过多久就要把这傢伙「移交」了,虽然对另一方而言,没有遇到他的话,大概已经离开人世见阎王去了。但对他而言,在把人交给官方之后,他跟这个人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件事,终究对他整个人生并没有真正的影响,只是盪起短暂波涟的小石子,也不过就是让他这两天多忙了一点而已。
肢体是年轻男子,心理是五岁的小鬼,不知道味觉方面是怎样?
「要不要喝?」他举举手里的咖啡,多少带点恶劣趣味地问。
阿苍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在把当作杯子的保温壶盖递过去之前,他还当面先喝了一口,一副你看没问题的表情。阿苍看了看他,捧着壶盖小小啜了一口黑咖啡,脸上立刻表现出「当机」的神色,然后皱着眉头把壶盖还他。
他笑出声来,接过壶盖。是说成功欺负到「儿童」也没什么好得意的,所以他去拿钢杯倒了些温水给阿苍喝算是补偿。
阿苍接过钢杯时,轻声说了谢谢。
打从把这傢伙救回来,就没听阿苍说过谢,此时此刻却是为了一杯开水向他道谢。他揣测小孩子的想法,这是不是表示开始熟络一点了?
说真的,此时此刻他看着阿苍,还真有那么点成就感。一个本来差点溺死冻死苍白发青像具死尸样的人,现在能吃东西会说话可以走路,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自己捧着杯子喝开水,脸色看起来还不算太差。
他试着问:「你还记得什么?你的家人呢?」
阿苍捧着杯子,低垂眼帘,然后开口说:「他们去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
阿苍抬眼看他,阳光下他终于看清楚阿苍的眼睛是很罕见的紫灰色。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底突然产生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似乎从这时才真正意识到,面前意外被推回久远儿时的这个人,背后或许也有曲折的故事。当然,这一点也不关他的事。
他看着阿苍把杯子放在一旁,安静观察手背上的盐粒,然后用手指轻轻拨掉。
他虽然替阿苍擦过身上,但是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没沖过澡,难免有海水残留干掉之后留下的盐粒结晶。
「我看你去洗个澡好了。」他停了一秒钟,有些怀疑地问:「嗯,你会自己洗澡吧?」
阿苍点点头。
他把阿苍领去浴室,先是说明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冷水,想想还是干脆先把水开了,等水热了,调到可以的温度。
「外套给我。」
阿苍把羽绒外套脱下来给他。
「肥皂在这里,你等一下把脱下来的衣服挂外面门把上。」他交代完毕,离开浴室关上门。
他去翻找了一下背包,已经没有干净衣服可以让阿苍换了。一会儿浴室伸出一隻手,慢吞吞地在门把上先后挂了高领上衣与运动长裤。那条裤子还挂了两三次才成功。他走过去收走,拿到外面抖一抖、拍一拍,等会儿阿苍还是得穿回这些。
他来到仪表台前,现在电脑系统看起来是正常了,但愿换了雷达控制模组之后就万事大吉。
浴室的水声一直响了快半个小时,他终于忍不住去敲门。
「阿苍?」浴室没有浴缸,应该没有不小心溺死的可能。
一会儿,水声停了。
「没有毛巾。」里面传出阿苍的声音。
「我拿给你。」他大步走去外面把晒了没多久的毛巾拿去,将浴室的门打开一道缝,手伸进去递毛巾。
里面的人慢吞吞地拿走他手上的毛巾,好像不是很甘愿。
「擦干自己穿衣服。」他转身走开。
阿苍至少在浴室里又磨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穿好衣裤出来。
他走过去,见阿苍的头髮一直滴水。
「毛巾呢?」
「里面。」
他去浴室拿来被小心挂好的毛巾,正要往阿苍头上盖,瞄见阿苍溼髮上有白色的泡沫,肥皂没沖干净。考虑到这傢伙目前的年纪以及显然有点问题的肢体协调,也许没沖干净才是正常的。他维持心平气和。
「过来,我帮你沖一下头,你没把肥皂沖干净。」
他把阿苍拉到洗手台前,要阿苍对着洗手台弯腰低下头。去拿莲蓬头之前,他先把阿苍脖子上的高领子往下反摺两次整理好。沖干净之后,干脆顺便擦头髮。
「你会不会自己吹头髮?」
阿苍摇头。
哼,养尊处优的好命小孩。他拿起吹风机,插上插头,替这个并不比他矮几公分的傢伙吹头髮。昨天吹的时候阿苍那头短髮浸了海水沾了沙子还不觉得,这会儿吹起来,用手拨头髮的触感十分柔软,论髮质应该是比他好。
吹着吹着,发觉阿苍定定注视他的脸,一旦察觉被他发现,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他大概知道阿苍在看什么,他微微挑眉:「干嘛?」
阿苍把目光移回他的脸,低声问:「会不会痛?」
他脸上有久远以前留下的陈年火伤疤痕,现在已经不那么明显了。
「早就不痛了。」
阿苍静静望着他的疤,忽然凑近他的脸吹了一口气。
他哑然失笑,这大概是小孩子处理受伤疼痛的方式?
他关掉吹风机,淡淡说:「没事的,那已经好了。」
「没有好。」阿苍说。
「就是这个样子,不会变的了。」他说。
很少有人正面跟他讨论他脸上的疤,大部分的人都会刻意不提,就算一时问起,在一两句之后也会马上转移话题。偶尔在街上遇到有小孩子说那个人的脸怎么这样,也会马上被旁边的大人紧张地斥责,说不可以这样。
阿苍望着他,没有吭声。
他把吹风机挂好,正要离开浴室,出乎他意料的,阿苍忽然上前轻轻抱住他。
他讶异得整个人定格住,然后转念想到这也许是小朋友在表达安慰与友好?
很难形容的感觉从心底悄悄涌出,他抬手摸了摸那头浅色半干的头髮,轻声说:
「……没事。」
阿苍放开手,微微笑了。
吞佛最快也要中午才到,他现在又没有继续做维修报告的意愿。实在不想再吃麵,他洗米煮下去一锅饭,然后随手整理他的工具袋。
阿苍在一旁看他把有些乱掉的电子元件重新分类,非常安静。
「要不要帮忙?」他抬眼问。
阿苍看看他,摇摇头。
「我发现你很懒。」他轻轻哼了一声说,自己把五颜六色的电阻、电容等小元件分门别类放在元件盒不同的格子里。
阿苍瞄了他一眼,略略有些滞涩地捏起一个圆饼电容放进正确的格子里作为也有帮忙的表示,但也就放那么一个而已。大概这算是给他面子。
中午吃咖哩饭,料理包日式甘味咖哩热一热浇在白饭上,卖相比泡麵好很多。他个人其实不喜欢日式咖哩,嫌口味太甜而欠缺辛辣味,但对小孩子该是比较合适。
两把椅子都从外面收进来,烩饭的食用难度比麵条来得低,他让阿苍坐在椅子上自己捧钢杯用汤匙慢慢吃。
「小心别弄衣服上。」他叮嘱。他自己坐在另张破椅子上,用小锅子当碗公,一手握锅把一手拿筷子。
阿苍慢吞吞自己吃,一次汤匙只挖一点饭送进嘴巴,那副温吞水细嚼慢嚥的样子,让他深切觉得这傢伙就算恢復正常,吃起饭来大概速度也快不了多少。
他吃完自己那份,坐在那里看着阿苍慢慢磨了好一会儿,觉得吃一两个小时到饭变成冰的都很有可能。
他把椅子往前拉一些,说:「钢杯汤匙给我。」
阿苍抬眼望他,没有动也没吭气。
他想到,可能是被误会他要没收咖哩饭,于是改变说法:「你吃太慢了,我餵你。」
阿苍点点头,把钢杯与汤匙交给他。
他简直已经餵到得心应手了,他想。
饭还没餵完,他忽然听到被风吹来若有似无的细微交谈声。他把钢杯与汤匙塞给阿苍,站起来去塔外看。远远望见一共四个人影正爬坡往气象塔来,两个在前,另两个随后。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吞佛了。
没几个男人会选择纯白的长版雪衣,吞佛正是那少数的其中之一。即使野草又多又长、距离还远到看不清来者面孔,他还是能判断那个白白一抹的人影必是吞佛无误。
来这么多人?他有些意外。
他本就不指望吞佛是专程为了帮他而来,虽然九祸对下可能把话说得挺漂亮。不过这会儿他还真想不到吞佛到这岛上来主要的目的是什么。这倒也不用急,等会儿就知道了。
他返回塔里,阿苍还在那里慢条斯理吃着已经凉掉的咖哩饭。以他看起来并不觉得阿苍是不想吃所以磨菇,只能设想这傢伙就是这种性子。他认真考虑起是否加快速度由他餵完了了事,还是就让阿苍自己磨?不管怎样,他一点也不想让吞佛看到他任劳任怨餵人吃饭的样子。换了别人,也许他就无所谓了。
他还没做出决定,阿苍却突然瞥他一眼,拿着钢杯与汤匙站起来进小房间去了。大概是听到人声的反应。他不是学儿童心理学的,不晓得这表示什么。
一会儿,人到了。
吞佛与另个他没见过的人一道进入气象塔,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临时工样的男人跟在后面把两个箱子搬进来,然后到外面抽烟。其实那两个箱子根本不需要特别僱用两个人来搬,吞佛自己扛上来应该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当然,能够并不表示愿意。
不管到何种蛮荒野地都保持一贯优雅的男人介绍说:「这位是本公司的维修部总工程师,袭灭天来。这位,是气象局採购部第二课郭课长。」
这位气象局课长掏出名片递上。他单手接过来,淡淡说:「抱歉没带名片在身上。」顺道睨了吞佛一眼。
吞佛不理会他的无声挖苦,转向那位课长说:「如我刚才跟您提过的,这座气象塔的建物结构已经太过老旧,长期潮气入侵,加上风吹雨打,难免缩短设备寿命,如果需要,我可以找专家做评估,出一份鑑定报告。我知道贵局已经开始编列年度预算书,您正好可以趁这机会争取预算,我会提供您两套规划表,一经对照就会显出您的主张有力之处了。我推荐的建设公司不是本公司的关系企业,财务上没有任何瓜葛,不会引发图利疑虑,您大可放心。」
「你要知道,要烧钱的事从来不会是上面喜欢的呀!」
吞佛悠然一笑:「预算多寡正代表一个单位的地位。第二课很少有发声的机会,但负责的业务可不都是檯面下真正发挥实质作用的?您再不趁这次争取,更待何时?」
「嗯……」
「这次的预报已经被攻击得很惨了,如果酿出灾情,气象局肯定被批到体无完肤,有道是危机就是转机,如果不是这样,别人也不知道贵课的辛苦不是?」
「好吧!我会慎重考虑你的建议,你说的那两份规划表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就这两天。」
「那你说的鑑定……?」
「请放心,不是国立大学的专业教授出具的,就是公立相关单位的正式报告。既然来了,我带您绕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