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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成正面,有口袋的就搜一搜。
阿苍看上去斯斯文文,可是脱衣服好像不是那么守规矩,换下来的衣服,不是整件都翻成反面,就是一隻袖子正的一隻袖子反的,袜子更不用说了。可他从来没有为了这个讲过阿苍,因为他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有教育者知道,肯定要大大摇头,说小孩子就是这样宠坏的。
弄着弄着,没想到还真翻到阿苍的长裤口袋里有东西,摸起来窸窸窣窣的,应该是张纸。
他伸手进去,把那张折成四折的纸抽出来,不是钞票也不是发票,就是一张白色的纸。展开来一看,那是阿苍少年式的笔迹,上面写着:
「如果你忘记你是谁,请读完这张纸,再看看手机里的简讯和照片。
你叫阿苍,住在XX路X段X巷X号19楼,那是阿来的家。
阿来的名字是袭灭天来,他留长头髮,脸上有疤。
阿来看起来兇兇的,但是对你很好很好。
你很喜欢他,你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心底深处不管是什么样的感触都融化了,在灵魂里淌流,鼻子里好像有什么哽住。他手里拿着那张并不大、有点破、皱巴巴的纸,好半天都没办法动。
他对着阳台外的夜晚空气深深吸了一口,把字条重新摺好塞进他的口袋里。
他离开阳台,走过他的房门,黑暗中他床上那一团仍然熟睡得安稳无比。
他轻轻来到模型室,打开灯。静止的模型,火车、船、高楼大厦、桥,都好像在沉睡。
阿苍的手机与钥匙一起搁在桌上,他走过去,拿起来,一打开,萤幕上的照片是他们在客厅的合照,他还记得,那天阿苍拿着相机拍的,那时他还评论过。
他静静按着手机的按键,看到一张又一张照片,大都是他,在看电视、在剥虾壳、在喝咖啡、在做模型,有他整个人、半身、脸部特写、他的手、他的眼睛、他肚子上的伤疤……
除此以外,还有模型无欲天大桥、模型银行大楼、餐桌上的拼图调味瓶……
他进入简讯,一封一封全都是阿苍给「万一忘记一切的自己」的短信,每一则都在提醒着、记录着,他们曾经一起相处过的点滴。
某年某月某日,阿来剥了很多虾子给我吃,自己都没有吃。
某年某月某日,阿来带我去山上看星星,我向星星许愿,希望永远跟阿来在一起。
某年某月某日,阿来教我一起做模型,我们看起来像外星人。
某年某月某日,阿来带我去大桥旁边的咖啡店喝下午茶。……
他握着手机坐下来,已经不知道心中想的是什么了。
他轻轻翻开阿苍的画本,一页一页翻过去,从最开始微笑的大头人,到后来像是日记的记事。
阿苍写道,Kelly说的对,虽然自己有一天可能把阿来忘记,但可以想办法试着让那时的自己再想起来。
于是阿苍开始思索要採取怎样的行动,要求他买相机拍照、在手机里留下给自己的短信……只要自己一个人出门,一定带好预先写给自己的信、带好手机,以防万一。
阿苍还在网上弄了个部落格,里面放的大概也是这些东西,阿苍把部落格的网址、ID与密码记在很多地方,本子里、手机里、钱包里……。
那个傢伙……是多么多么用力地不让自己遗忘他……
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都是那个从儿童进展到少年的傢伙想尽办法防止他们分离的努力。
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摇曳,一种沉浸在温暖水中的漂浮感。
如果这是场赌局,那他输得很彻底,他把整颗心都输给了那个很乖又很腹黑、很聪明又很傻的大小孩。
不管他终究能换得什么,他情愿就这么耗上一辈子。
不用再挣扎了,他是爱上了那个傢伙,不管这份感情有多么奇怪也没办法。
就算撇开生理上的问题,那还是爱,不只是喜欢。
阿苍能做到这样,那他呢?
如果阿苍是十岁,他就用对待十岁小孩的方式去喜欢,如果阿苍是十五岁,他就尽力用面对十五岁少年的心去调适,有一天也许阿苍会是二十五岁甚至跟他相当,那么……
人无法什么都要,不管是哪一种情境都有缺憾,但也有获得。
反正阿苍遇上了他,就裕Фㄊ撬乃还苷飧觥杆故悄闹侄ㄎ弧R舛甲ゲ蛔。土鲂」矶急炔簧狭恕
他的心曾经摇摇摆摆,而到这一刻,从捡回阿苍起,从未如此沉定过。
所以,阿苍,你是我的。
这个「我的」,不是所有,而是关连。
「我喜欢阿来」
阿苍的本子里用彩色铅笔这么写着,下面重重画了一条线,就像是告诉自己这是绝对不能忘记的最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拿起旁边的铅笔,在下面写道:
「我喜欢阿苍,不只是喜欢而已。」
他放下笔,轻轻阖上画本。
我不管你的脑袋里会发生什么事,你是我的,这点不会改变,我也不允许它改变。
第28章 尾声
他把湿淋淋的大黑伞收起来,插入咖啡店摆在门口的伞桶。
「你不想进去?」
望着半隐藏在灰濛濛大雨中的无欲天大桥的阿苍,转头看他。
「没。」阿苍轻声说:「不管怎样,我可以选择留下吗?」
「你说呢?」
「阿来不是说,养我又麻烦又花钱吗?」
他停了半晌,平静地说:「嗜好往往都是又花精神又花钱的。」
「养我是嗜好?」
他闭着嘴没说话,只抬起手来轻轻敲了敲阿苍光洁的额头。
「进去吧!」他推开玻璃门。
平常日的下午,咖啡店里人不多,要找座位不是难事。他先在柜台点了他与阿苍的饮料,然后寻找与他约见面的人的踪迹。
梳着整齐西装头的男子坐在角落的位子,伸长了脖子望着他们走近,看见阿苍,眼睛睁得老大。
不用介绍,他也看得出那就是透过外交部与他联络的人。
那是个穿着有点老派、模样诚恳、有学者风范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
「您是袭灭天来先生?」那人确认。
他点了点头。
「是他吗?」省略了基本的招唿,他一开口就这么平静地问。
那人压抑着情绪,用力点头。
那人是道境T国人,在T国沦陷之前,任职于T国C大学天文研究所。
「我们是老同学,同时也是同事。」那人说。
那人之前听说过阿苍的大概状况,所以对于阿苍见到自己没什么明显反应并不惊讶,那人问了他一些阿苍的事,似乎很感慨。
据那人的说法,阿苍原本是C大学天文研究所的教授,发表过几篇关于彗星的论文,获得很高的评价。
后来道境战争爆发,T国沦陷,很多人在逃离道境时被海盗绑架,贩卖到世界各地,阿苍很有可能就是遭遇了这样的事。曾听说为了方便人口贩卖,海盗将抓来的人一一拍照制成清册,搞不好阿苍就是因为有那种经歷,所以对于被拍照有很不好的回忆。
那人是在偶然的机会见到社会局透过外交部放到网上的阿苍的照片,几番辗转,终于连繫上他。
「他还有亲人在吗?」他问。
「没,苍的养父母几年前都已经过世了,他没有兄弟姐妹。」那人说。
心里百般复杂的滋味翻搅,也许掺了一种叫做「如释重负」的自私念头。
「世事难料,他本来是非常优异的研究者,没想到……」那人先是望着阿苍,然后转而注视着他,问:「冒昧请问,您与苍非亲非故,面对他可能不会恢復正常的这种状况……」
「我跟他相处很愉快。」他断然简短回答。
那人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有些愣住。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但这已经足够了。」他平静地说。
阿苍偏过头看他,眼底似乎有波光流动,然后又静静移开目光,凝视着面前的热可可。
「我想去洗手间。」阿苍忽然说,站起来离开了座位。
有种错觉,觉得似乎阿苍是故意走开的,好给他机会问些他不想在阿苍面前问的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不知道你晓不晓得,阿苍……苍以前的家,是不是能看到海?」
那人看起来有点讶异,摇了摇头:「海?看不到的,他养父母家也没有。」
「那……他五岁那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五岁?」那人带着思索的表情说:「好像他就是在五岁那时候被送到孤儿院的,他的双亲听说是死于车祸。后来他被一对老夫妇收养,他们很疼他,对他也很好,给他受最好的教育,很用心栽培他。」
那人停了停,嘆了一口气,又说:「……看来他完全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过去的事了,虽然很令人惋惜,但看起来他过得很好,也许这样也不坏吧!」
阿苍回来,重新坐下,继续安静喝可可,没有显现出什么变化。看样子,至少此时此刻的阿苍并没有想起什么。
后来,那人告辞离开,留下了名片,还特地加上了住家的地址与电话。那人现在在M国的大学任敎,趁着来参加研讨会,特地安排了这次的会面。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人走后,他凝视低头慢吞吞喝热可可的阿苍,许久许久两个人都不发一语。他面前只喝了两口的黑咖啡已经冷掉,不再冒出冉冉的热气。
阿苍稍稍转头看他:「阿来要说什么吗?」
「买个望远镜给你怎么样?」
阿苍安静了片刻,轻轻说:「阿来希望我恢復正常?」
「我认为最好的状况,就是你恢復了记忆,然后选择继续跟我一起生活。」
阿苍沉默了几秒钟,慢慢说:「能看星星的望远镜很贵的。」
「你知道?」他挑起一边眉毛。
「这是常识。」阿苍说得神定气闲、理所当然。
「哼。」
阿苍瞄他一眼,弯弯的眼角在笑。
「我们走吧!」阿苍说。
于是他们离开咖啡店,他从伞桶抽出大伞,撑开,余留在伞面的水珠飞向空中。
「舒梅克·利维九号*。」
伞张开的瞬间,好像听见阿苍低低的话语融合在雨声中,听不分明。
「你说什么?」他转头问。
阿苍注视他,含笑轻轻摇头,往前跨了一步,来到伞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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