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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他骨子里的愤青元素又开始作用了,自己都能察觉得到。
现场挂了号,发现好像要等很久,于是他带阿苍去位在地下楼层的便利商店逛逛,给阿苍买了一瓶饮料外加一盒巧克力棒。
回到候诊区找了排空的椅子坐下来,看电视上一再翻来覆去疲劳轰炸的新闻报导。
看诊室的号码跳得很慢,他们离开又回来这段期间才看了两个病人而已。
这会儿,一个形容憔悴的年轻女子从看诊室推门出来。
「阿来帮我打开好不好?」阿苍把巧克力棒盒子递给他。
「你就不会自己开吗?」嘴里碎碎唸,手上还是耐烦地拆开纸盒,拿出一份铝箔包来撕开,再递还阿苍。
阿苍抽出一根巧克力棒慢慢吃,停一停,再抽出第二根。
等巧克力棒全部吃完了,还没有轮到他们。已经养成睡午觉习惯的阿苍开始犯睏,起先只是有些呆滞,过了一会儿,把头歪过来靠在他肩膀,再后来干脆挪了挪位置,上半身趴在他腿上。走过的人无不投以异样的眼光,他倒不在乎,只是新闻实在有够无聊,应该带本书来的。
排在阿苍前面的病患陆续进出看诊室,他不经意瞄见负责看诊的是位女医生。
「……苍先生?」好像过了一百年那么久,护士小姐终于从看诊室出来叫阿苍。
他动了动腿晃阿苍:「喂,到你了。」
阿苍慢吞吞坐直起来:「阿来带我进去?」
「废话。」他站起身来,伸手拉起阿苍,一同进去,把阿苍的医疗保险证交给护士小姐。
看诊的女医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女来着,年纪大概三、四十岁,他记得好像是姓练。
「请坐。」
阿苍乖乖坐在看诊凳上,他站到旁边。
「你是家属?麻烦请到外面等候。」护士小姐对他说。
他懒得解释一大堆,直接把难民证、监管同意书影本等等从口袋掏出来递给护士小姐,平淡地说:「他恐怕无法自行说明状况。」
护士小姐看医生好像没反对的意见,随便看了看那些文件就还给他,没再说什么。
练医师看了看簇新的空白病歷表,又看看他们,问:「苍先生,状况是?」
阿苍静静坐着,看了看他,没开口,他代为回答:「他认为自己是个五岁的小孩子。」
练医师看看他,又看看阿苍,说:「是忽然变成这样的?还是有过什么事件?」
看来不说明事情经过也不行。
「呃,他是我在三个月前去外岛出差时意外救回来的。那时正巧碰到暴风雨,他被沖到海岸上,可能是遇到海难。最初是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就是这个样子了,没发现有外伤。一般动作都还OK,但好像有点肢体协调的问题,尤其是手的动作不是很灵光。」
练医师问了阿苍一些应该是基于诊断目的的问题,用小型手电筒照了一下阿苍的眼睛看反应,然后安排阿苍先做一些检查。
「走吧!去做检查。」他对阿苍说。
阿苍站起来牵住他的手,乖乖让他带着去各种检查室进行检查,但心底并不乐意,表情很像那次去照相馆拍照时那样。
虽然耗掉不少时间,还好不用等下次才能拿到检查报告。
他们回到看诊室,练医师仔细检视那些检查报告,然后说:
「现在看不出他脑部有任何创伤,就算曾经有血块也已经化散掉了。」
「你的意思是他脑部正常?」
练医师看了他一眼:「不,我只能说没有眼睛看得到的问题,我会再安排进一步检查,但可能也查不出什么。你说他认知自己是个五岁的小孩子,那记忆方面呢?」
「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隐隐约约有印象的样子。说到认知,虽然他自己说是五岁,我对五岁的小孩子该是什么样子不是很清楚,可是有时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小,尤其是最近,好像感觉比最初稍微成熟一点。这是有可能的吗?」
「这么说好了,假设他现在确实的年龄是三十岁,那么从出生到三十岁的成长记忆其实都储存在他的脑子里,他现在是指标错误指到五岁的记忆,可能对他本人来说,那个时期具有某种特殊意义,例如说发生过比较有影响的事件,但事实上其他的记忆也都是存在的。」
「你是说他的记忆与认知有可能乱跳?」他脑子里浮现一种想法,阿苍现在的记忆像是一张CD,播放时因为碰到了刮痕而跳针停在同一个地方repeat……
「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过比较可能的是经由对脑部的刺激,逐渐表现出回復的样态。或者是,因为某种触发,让他忽然间回復正常,好比从梦中醒过来。」
「所谓的回復,是指回復到原本应有的状态吗?」
「因为创伤或是疾病而引起的退化是有很多案例的,疾病引起的通常属于不可回復,而创伤造成的一般则比较有回復的可能。不过这还是要看个案,没有定论,我没办法跟你说他之后会怎么样。他可能会突然恢復,也可能慢慢回归到一个水准,也有可能持续维持现在的状态。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答案很不能令人满意,不过事实便是如此,对于他这样的状况,现今的医学能给予的帮助实在非常有限。我可以安排他做心理治疗,但必须告知,这种治疗形式对物理伤害引起的倒退现象并没有显着的效果。至于动作协调方面,他的电泳神经检测结果看起来还好,手神经的反应是稍微慢了点,但并不严重,推测可能是曾经受损但已经在復原中。復健、动作练习都有帮助。嗯,他好像很依赖你?」
「…………」 没料到突然被这样问,他一时无语。
「他能做的事最好尽量让他自己做,对神经协调会比较有帮助。」练医师平淡地说。
他转向阿苍:「哼,你听到了吧?」
打从出门起就闷闷的阿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轻轻摇头。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出口:「听说……失去记忆又再度恢復的人,很可能会忘记失忆期间所经歷的一切?」
「是有这样的情况。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凡是经歷过的都会留下记录,只是是否成为意识的问题。」
练医师安排了进一步检查的时间,不过他不认为有什么必要了。
回去的时候,阿苍很安静,坐在副驾驶座上微微出神。正好是下班尖峰时间,路上非常塞。
「你干嘛?被电傻了?」在做电泳神经检测时,阿苍身上被检验师贴了垫片连接检测线,来来回回电了好多次。
阿苍摇摇头,闷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是五岁?我已经长大了?」
阿苍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迷茫,阿苍心底深处该是一直对自己身体与心理成熟度的差距深深感到困惑,只是除了最开始,后来很少表现出来。
他瞥了阿苍一眼,淡淡说:「你曾经是个大人,只是现在又回到小时候了。」
「那我会好吗?」
他停了片刻,淡淡说:「我不知道。」
阿苍望着他,问:「如果我好了,是不是就不能再跟阿来在一起了?」
他闭上嘴,沉默了。
如果阿苍「好了」……有很大的可能,是忘了他吧!忘记自己曾经像个小屁孩似的,喜欢跟前跟后黏着他。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没有什么不能的,只是会不会的问题。」
他知道现在的阿苍不懂他所说的。
他知道不管现在的阿苍如何不想跟他分开都无法保证以后的事。
他知道他所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状况。
而他仍然选择随心所欲,放任一切。
「我晕车。」阿苍忽然低声说。
他瞄了阿苍一眼,这还是第一次,阿苍搭他车表示不舒服。
「把车窗摇下来好了。」
阿苍摇摇头,解开安全带,放低椅背,弓着身体趴到他腿上。如果阿苍矮个二、三十公分,做这样的举动会顺利很多。一个个子挺高的成年男人像隻猫样挨着他,这景象在旁人的眼中大概会觉得突兀又怪异,可是那又怎样?
反正是自排车,不太需要动到排档,他也就由得阿苍,没有加以阻止。仔细想想,就算是手排车,他大概仍然会随便阿苍怎样,他好像没有拦阻过阿苍任何事。
「你真晕车吗?」
「我心里晕车。」阿苍轻声说。
「哼。」你现在绝对不止五岁,他心想。
自我认知混乱的阿苍,大概也没办法搞清楚自己的心灵逗留在哪个阶段吧!
「我不想回家。」阿苍忽然说。
「不回家你要去哪里鬼混?」
「不知道,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去。」
他稍稍垂下视线看了阿苍一眼,阿苍的身体像虾米般蜷曲成一团,脸朝他腹部,看不见表情。
他没有回答,却临时打了方向灯,大动作转动方向盘往山路的方向驶去。
随着车子转弯的离心力,阿苍抬手抱住他腰,脸往他身上埋,长长唿出一口气,他知道这个细微的举动也许表示了阿苍心里的压力,而传达到他皮肤上的微热温度,不知为何触发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受,从他的小腹冉冉上升蔓延到鼻端、再到头顶。
他把一隻手放在阿苍头上,没有开口。他确实想,把阿苍留在身边,一辈子。也许这想法会随着时间改变,但此时此刻,它是真实的。
他到底把阿苍当什么?领养来的小孩?还是捡回来的宠物?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无法回答。
混乱的人不是只有阿苍而已。
夜晚的天空开始有些飘雨,他启动雨刷,扫去挡风玻璃上的细密雨珠。
第18章
自从去过医院,阿苍就没有再说要下棋,成天只是把那些棋子当作迷你货物或是小人玩。甚至连话都说得少了。
他们曾经说要制作的模型大桥以及银行大楼,因为材料没有收集齐全而停摆。也许材料不够什么的都是藉口而已,不管是他,还是心灵年龄仍然是小孩子的阿苍,似乎都以凝滞的态度在等着,也许有一天会来临的变化。彷彿这么做,就能让时间的流动变慢似的。或者退而求其次,能让面临变化的时候,心境从容平常。
不过,这可能是他自己在揣想罢了,也许以小孩子的想法,就是单纯没了劲,如此而已。
日子还是一样过,没有太明显的改变,直到那天。
他去公司开了场会议,傍晚买了外食回到家里。他进门的时候,阿苍没在沙发上睡觉,而在模型室里,听到他回来,背着手从里面出来。
「你在干什么坏事?」
阿苍抿嘴淡淡笑,摇头。
他还有工作上的事要忙,两人吃过以潜艇堡为主的简单晚餐,他弄了杯热咖啡,进去房间,坐下来对着电脑一头栽入程式码的世界。
阿苍没有吵他,那傢伙从来也没有吵过他。
闷头写了几十行程式之后,卡在一个地方,思索的时候,从敞开的房门听到极为细微的声音,似乎是翻动书页的声响。
起先他没想什么,就是一个念头突然闪进脑海,他悄悄起身,无声无息地走到模型室门口,阿苍在翻一本书,很专心,没有察觉他来了。
阿苍在阅读的是他的一本书,全是文字没有图的那种,就他记忆中,他没有五岁孩子可以看得懂的全字书。
他在那里站了很久,然后静静转身回到房间,重新坐下来,却再也写不出任何一行程式。
十点左右,像平常一样,阿苍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