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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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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感觉吗?就如同一直被关在这个琉璃缸中,可以看到彼此,却无法碰触到彼此。只有那么几次……很少的几次,看到你欢喜的时候,我好像也知道了欢喜的感觉。
  而你却想离开。
  而我只能这样留住你。
  欲星移浅笑问,你欢喜吗?默苍离,看到这样被留住的我,你欢喜吗?
  他的声音都已经变了样子,剧烈地疼痛疯狂袭来,侵袭着四肢百骸。那人宁静地坐着,冰雕一般毫无动容。面前琉璃中扭曲挣扎的鲛人,像是心里那个匣子的具现,包含了最后的浓艳情感。
  “你的痛苦不是因为这种毒。”默苍离说,“我知道。”
  “……你知道?”
  “因为我也和你一样服下了它。”此刻,欲星移看到了他的笑意,那么温和而干净,“一旦到了退无可退的那一步,我的性命,就会是我最后的筹码。”
  望星儿,我会陪你到最后的。他说,送走了你,我才能了无牵挂地离开这个地方。在你死前,我会替你实现一个愿望,无论是什么。
  倏忽暴雨如织,天地昏沉。
  每天,默苍离会在下午回来,停留短暂的片刻,和他说会话。长明灯照亮雨天昏暗的卧房,也依稀照透一樽琉璃。
  默苍离被拍打琉璃壁的声音吵醒。水中的那人一下一下拍打池壁,力气很轻。法阵锁住了功体,毒渐渐吞噬所有气力,他连击碎那层厚重的琉璃壁的能力都没有。
  怎么了?他问。
  欲星移抬眼看他。苍白面容上,原本明亮的眼眸布满血丝,甚至现出些浑浊。
  “我快要死了吧……死之前,总该告诉你自己的愿望……不能……白白放过了你……哈……咳……咳咳……”
  他的手掌沿着池壁滑下,没有一丝血色。长发和繁复的礼服在水中飘荡,宛如一个即将散去的游魂。
  在第二次毒发的夜里,那人终于将他自琉璃中放出,小心翼翼放在柔软的榻上。瘦削的手紧紧抓住了默苍离的手腕,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仿佛企图将他一起拖入黄泉。欲星移侧头咳出了大量黑血,五脏六腑被毒浸润多时,再无转圆之机。
  默苍离替他换下浸湿的礼服,擦干身体,套上了墨蓝常服。欲星移竭力撑坐起,十指都透出了青紫之色,和失了光泽的鱼尾一样死气沉沉。
  “对不起。”直到此刻,他忽然说了这句话。
  欲星移垂着头,水珠自长发滴落,在竹纹地上留下了深色的印记。他没有说话,或是无话可说,或是失去了开口的力气。
  “我自己都觉得,我疯了。”他说,“从来没有过——好像失去所有的控制,就这样任由自己走到这一步。心里只想着,不能让你走,不能留你一个人……对不起。”
  “离一个漩涡太近……我也终于……没能躲开。”
  “你快要死了。告诉我你的愿望,我会替你了却。”
  “你无法了结的……”他抬起头,笑声支离破碎,羸弱苍白,双眼却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这个愿望……你无法……完成……”
  默苍离问,“是什么?”
  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
  “我在水里,做了一场很久的梦……”
  他的咳嗽声里夹杂着毒血翻涌,黑血自口鼻处溢出,森然可怖。
  “梦见第一次经过那条银杏道,到达里面的书楼……我从来没有……哈,从来没有住过这样的地方……简直像是……一个活死人墓似的……我推开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我想找到你,和你说,我叫欲星移,今天搬来了这里,愿同窗共读,永无猜忌……”
  我推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那么多扇门,一扇扇推开,找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找到了你。那个穿青衣的人,一点意思都没有,过得毫不体面,不懂什么茶好喝,什么香好闻,什么话会教人喜欢。不懂怎么去欢喜一个人,怎么去恨一个人。
  他知道怎么去爱所有人的人,却不懂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可是,无所谓,没关系的呀。
  因为我可以慢慢教他。一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都可以,不差一个时辰、不差一刻、不差一刹那的,一辈子。
  默苍离,我曾经以为,我们的时间,会有那么长的。
  于是……
  他缓缓伸出手,轻和地碰触着那张熟悉的面容。
  ——你能让这个梦成真么?
  幕五十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那人扶住他,替他擦去了面上的污血。欲星移几乎已经看不清事物,眼前黑蒙一片,连带那个银杏道下金色清澈的梦境也失了颜色。
  我看不到你了……泛青的指尖胡乱摸索着,碰触到了那人的肩膀,紧紧抓住:既然无法实现这个梦……那就换另一个……另一个你现在就能做得到的……我要你亲手杀了我!
  枯槁的双手用力握紧了默苍离的手腕,颤抖着移到了自己的颈前。默苍离能感觉到他喉下因为艰难而剧烈的呼吸起伏,冰凉汗湿的肌肤下,还留有最后一丝温热。
  别再和它抗拒了。他也难过起来,因为欲星移那不安定的模样——挣扎求生的人,往往比认命就死的人看上去更叫人难过。这是默苍离从未想过的景象:一个人可以挣扎到这个地步,哪怕痛苦得生不如死:睡吧。就这样睡过去,什么痛苦都不会有了。
  他想替那人擦去额上的冷汗和乱发,然而双手仍然被紧抓住,摁在那逐渐微弱的气息上。为什么还要挣扎?默苍离问:我不想让你痛苦,你这样,只会不得安宁。
  那,杀了我。
  欲星移睁大了眼睛,眼眸泛出昏蒙,被红血丝爬满。他其实已经几近听不见,也看不见,但还是牢牢抓住那人的双手,不肯松开。
  ——你敢吗?!就这样亲手杀了我,别用什么毒什么阴谋算计什么自欺欺人的借口!就这样杀了我!看着我的眼睛,杀了我——你敢吗?
  ——如果你做不到,就让那个怪物来做。
  那双手倏尔收紧,合握住他的脖颈,渐渐合拢。青紫色的脉络爬上了毫无血色的肌肤,如蛛网捕获了所有鲜活生命。
  那就如你所愿。
  被扼住的咽喉阻断了仅存的微弱呼吸。他的嘴微微张开,本能的徒然挣扎。那双眼睛已经被血红充斥,注视着自己的末路。
  有什么关系呢。这个人终于要死了,带着默苍离最后的鲜艳感情死去。他甚至能肯定,自己不会难过,一点都不会。
  就和看着一条鱼在岸上干涸至死是一样的。
  掌下的脖颈已失去了抵抗的气力,柔软地被手掌扼成了扭曲的样子,落下了紫红色的淤印。
  很快就会死了吧。
  我养过一条鱼。鱼很安静,也不像猫啊狗啊,会到处吵闹乱跑。这种动物也不像别人说的那样愚笨,养得熟了,喂食时在岸边拍一拍手,它听见声音,就会浮上水来。
  只有我的声音才行,其他人的脚步声、拍手声,它都不理会。
  说起来,也不是刻意去养的。母亲在佛会放生后归家,发现有条小鱼还留在陶缸底,没有随其他同伴一起离开,于是就放在了家里庭院的湖中。这种鲤鱼能活很久,颜色也很美,白色泛金的鳞片上布着云样淡灰的纹路。
  以前,侍女养过金鱼。那些鱼娇贵难侍弄,有一种叫鎏金蓝筹的,很容易就死了,尸体浮在瓷缸里,每天都会死上一两条,还会得各种奇怪的毛病……后来侍女们便不再养它们了,看着翻白的尸体,觉得恶心。
  但是我没有看到过它的尸体。养在湖里的鱼,似乎很少会被人看到尸体。或是湖太大了,或是被腐草盖住了,或是被其他鱼啊鹰啊当做了食物……或者,有人说,它知道自己时间将尽,便会找个幽黑寂静的水洞,安安静静地等死,安安静静地腐烂。
  有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没见到过它了。它是死去了罢,就和那些人说的一样,找了个无人知晓的角落,孤寂地死去了。我不觉什么。
  所以,我求求你,就和它一样,安静地死,不要让我知道。
  我求求你。
  “望星儿……”寂静的寝居内,不知何时,只有他一个人的声息了。他试着唤了那人一声,没有任何的回应。双手依旧保持着那个紧扼的动作,而掌下的皮肤早已冰冷,“你……还在吗?”
  默苍离低垂下头,长发落在那人苍白的面容上,落下淡淡的影子。欲星移的面容很平静,双眼微微合拢,仿佛还想寻些什么。他怔怔地看着这个人,一时间,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思绪。
  这究竟是谁的噩梦?
  双手颤抖着,不禁松开了些。就在这时,宛如最后一声轻响,皮肤下的血脉起了一次搏动——如同耗尽一瞬一世的漫长。这安静而微小的搏动落在他的掌心,刹那间,默苍离松开了手,像是被灼热的火焰碰触到似的。
  “……咳……”
  失去了禁锢的气道重新舒张,吸入空气。那人的胸口剧烈短暂起伏,旋即归于平静,继续昏睡下去。然而很快,欲星移再次睁开了双眼,血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但也许只是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并没有意识。
  默苍离坐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滑过他的眼梢。
  “你还在……现在,听得见我说话吗?”
  就如过去了很久,那个静默的人终于动了动眼神,像是找寻黑暗中声音的来源。
  “是吗。那……就和我最后说会话罢。”
  他笑得很柔和,从来没有过的柔和,不知怎么的,如松了口气,再轻轻扣住了欲星移的五指,十指交握。
  廊外,暴雨如瀑。过往有很多个雨天,他们一起躲在狭小的书房里,听雨打银杏,轻声说着话。
  人世迷浊,总有雨来洗刷得一清二白。在他的局中,已经死了很多人,也将会死去很多人。然而就在此时此地,他却无法亲手杀死这个人。
  大抵现在还不行罢——说不定,过两年,真的在尸山血海中被磨砺得心如铁石,就能做得到了?
  他扶欲星移枕在自己膝头,让这个人能稍稍舒服些。那人的眼神中没有迷茫和困惑,像是全然了解了他的心绪。也曾相濡以沫,临死亦不相忘。
  这么多年,默苍离都在压抑着所有的情感,压得越来越死,宛如真正将它们都封存了起来,彻底无情。
  然后,有一个人碰触到了这个匣子。哪怕自以为没有人能打开这个匣子,但是,匣子却真的被这人打开了。
  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匣子里的那些鲜艳悉数涌出,将早已灰白的世界重新充斥。他手足无措地将它们重新关回去,牢牢护住了匣子,不许其他人动它;而那个人浑然不在意,笑着说,那里面的你多好——我喜欢的,是那个你啊。
  他发现,只要这个人出现,匣子里的它们就会蠢蠢欲动,打扰灰白世界的寂静。太吵闹了,怪物说,如果没法让匣子安静下来,那就把那个引动匣子的人杀掉好了。所有会让你失控的因素,人事物,全都解决掉,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影响你的思绪了。
  母亲的侍女们在青花瓷缸里养了许许多多的金鱼,鎏金朱红的。有一天,不知鱼群得了什么病,开始鳞片发灰,然后接二连三的死去。死第一条和第二条的时候,侍女们难过极了,还想着换些干净的水会不会救它们……然而并无法改变结果,鱼依然一条接一条浮上水面,濒死地漂浮。很多女孩子们就不愿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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