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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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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住这个梦,压抑的力量第一次出现了某种裂痕。这裂痕疯狂地在扩大又被疯狂地闭合,什么痕迹都不再留下。当这一刹那过去后,这个人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压抑住了所有的疯狂。
  还会有下一次的失控吗?那个属于人的默苍离,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渴求,希望爱的人永留,希望恨的人皆死……这么多年唯一的一次失控后,又被另一个怪物压制住了。怪物告诉他,没有什么恨的人或是爱的人,所有的人,你要一视同仁。
  怪物会放过人一次,两次……可能有朝一日,当人再次失控时,它就会觉得不耐烦,会觉得这个感情鲜艳的半身不过是个麻烦,然后将他撕得粉碎。
  述职期间,九算住在尚贤宫内。除了欲星移,其他人都住在南侧。他原本在那里也有居所,空着也是空着,就给了沐摇光住。学生哪里敢住,还是住在弟子房里。
  下午,凰后就听人说,欲先生过来了。
  欲星移难得过来,还是挺客气的,让人通报了,还带了例行的见礼。凰后正靠在榻上,绒扇掩着红唇,看着帘外的蓝色身影。
  你会来,倒是意外……他让你来的?
  我真是做人失败,又不是钜子让我往东我就往东。过来找你说个事情。
  凰后的居所内,焚着浓重的黑香,那味道甜腻炙热,乍闻只觉得难耐,但是闻得久了,却叫人离不开这气息。欲星移瞥了一眼香炉,这座铜香炉十分巨大,青烟如瀑自里面涌出。
  知道自己做人失败,还想说什么?还是说,你决定站到我们这边?
  哈……省了我不少力气。
  她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缕带着惊异的笑意:他做了什么,让你也忍不住了。
  “与其说站到你们这边,不如说,我不准备继续站在他那边。”欲星移略笑,手指擦过帘下灰紫流苏,“你知道漩涡吗……海里,最深的海里,那种漩涡。连鳞族也无法逃脱,被卷入其中便难以脱出,直到力竭而死,尸骨无存。”
  “那,你害怕他?”
  “或者,他害怕我。”
  抛开那流苏,欲星移叹了口气,步出廊下。时隔多年,他眉目间已无少年味道,那面目依然美好,鬓发丰密鬈曲,风姿秀美。这份雍容让墨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与他相似的人,那个人也曾经是钜子最信任的同伴。欲星移与他太像,无非是男女之事上少了些红颜知己。不由让凰后想,默苍离亲近他,是否也有这层缘故。
  他离开前,道,雁王病重,你毕竟是中宫,不回去看看么?
  帘后,女子朱唇轻启,却一言不发。
  傍晚时候,学院内有一部分显学派的学生闹事。钜子让北宫那边派人去压,却迟迟没有人过去。代钜子的这几年,北宫已经把握了太多力量。上一轮弹劾铺天盖地,欲星移依旧不动如山。最后闹到了第二天早上,钜子自己派了人过去压制,也没回头提起此事。
  过了几日,还是同一拨人闹事。欲星移一个人都没有派,任由学生们越闹越大,还放了一把火,把东边的殿所烧了。
  钜子也不忍了,抓了几个带头的痛打一顿撵了出去,找人给北宫那传话:再压不住,下一把火就放在北宫了。
  欲星移带人过去的时候,东边已经闹得不成样子。显学派的师生年年闹,也不算什么新闻。但是能闹到烧了屋子的还是第一次,难怪掌门发火。老八和他一起去的,人既然去了,钜子也就不再过问了。
  两人分开后,默苍离并没有同他解释任何事。既不说话,也不见面,像是彻底地断绝了。这么多天,他从来没有想过欲星移的事。心里的某一个声音被彻底锁死在了匣子中,起初还能听见它的挣扎,到了此刻,早已再无声息。就像是小时候,看马厩长工的儿子杀鸽子,拿一个铜钱堵死气道,鸟起初还在扑扇翅膀挣扎,甚至能短短地飞起,最后也只能伏在地上,被活活闷死。
  那么,我闷死它了么?他问自己。
  问那个属于怪物的自己。
  然而,怪物没有回答他。怪物是不会理睬这些问题的,在它看来,那个可有可无的、属于人的默苍离,无非是个还有感情的麻烦,它静静注视着那个匣子,想像那具尸体鲜嫩而可口的滋味。
  ——他竟然可以真的不去想那个人,哪怕是和其有关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不想那些事,也不过就这样;有其他很多事情需要细思,譬如忘今焉,这个人已元气大伤,再也不可能回到道域作乱。有消息说是逃往苗疆,至于苗疆……
  羽国那里的事情还只是厚积而薄发。凰羽封后,坐镇中宫,那当年太子生母被毒杀之事就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剑,她把它悬在谁的头上?欲星移?还是自己?一个连母亲都能手刃的女人,要比任何人都难以对付。
  而经历了两人的死亡,其他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接二连三的学生闹事,不过是一场障眼法——混乱之中,谁会是目标?
  那么既然知道这是个局,自己为什么还要派欲星移去?那么多九算都在,谁导演的障眼法就派谁去好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会提起欲星移?
  怪物在轻笑,它的声音那么轻,像是零落的梨花。
  ——因为,你希望他死。
  入夜了。东面还有隐隐火光,不知事态如何。他在窗旁看了一会儿,唤来了一名师者,让他叫御兵韬去那边查看。
  并没有过多久,东面就有消息传来,有一名九算死在了动乱中。
  是的,你希望他死。
  混乱中,欲星移并不知道是谁先混在人群中对自己动的手。但老八是其中之一。这就像是个信号,学生中至少有五名刺客开始动作。第一个人被他的侍卫杀死后,人群迅速进入疯狂的混战,谁也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御兵韬带人赶到的时候,厮杀已经进入尾声,刺客尽数伏诛,但同样身亡的还有老八。
  “人是你杀的?”他问。
  欲星移也不敢确定,没有回答。
  其他九算的发难并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自己脱离了默苍离后,等同于两个人同时落单。比起刺杀拥有层层守卫的钜子,刺杀他要来得方便些许。欲星移这次改变立场,谁也说不清是真假,不如下杀手,一了百了。
  能使唤得动老八,那么就是她了……让别人动手,哪怕失败,也能让自己清清白白。至于谁杀了老八,混战中根本无人看清,可能是欲星移,也可能是哪个侍卫,甚至灭口的杀手。
  死了个九算,学院肯定要介入调查。默苍离从天志殿出来处理这件案子,问及来龙去脉,有几名学生坚称,自己看到了欲先生杀人。
  钜子处理的方式也很简单,动刑。一共有五个学生声称自己看见了,五个人就分开动刑。不必担心什么屈打成招,如果五个人最后打出来的口供是一样的,那就是最后的主谋了。
  欲星移回到北宫,更衣漱洗。为了避嫌,这个案件他不能参与调查。这半夜也睡不安定,很久才睡下,还发了梦魇。次日早上,值夜的侍从告诉他,他睡着后,钜子过来看望了一次,见他发了梦魇,就留下陪了半刻,待人平静后再走的。
  幕四十六
  堂下,能见到五具尸体盖著白布。不知昨晚那人是怎么料理的,最后五个人都在严刑中被拷打至死。
  白梨花落得一地,仲秋梨花朝开夕落,最是凄美。
  拷打的结果显然并不尽如人意。不止一个策划者,这些策划者分别找了各自的学生,去传播那条消息。就算拷打到死,五人的口供也无法一致,索性打死,干净利落。
  没有老八参与刺杀的证据,却有欲星移趁乱杀人的人证。现在,人证是死无对证,但并不妨碍流言如山一般地压来。反正钜子包庇亲信也不是第一次,然而这次,引起了从未有过的群情激愤。
  人证悉数死在了严刑逼供之中,查无可查。老八的死因是背后的剑伤,欲星移没有带剑,可不排除他用短剑杀人后趁乱弃剑的可能。目前,他仍然居住在北宫,事件闹得太大,学院不得不越过钜子,将他禁足。
  谁都知道,钜子在还是学生的时候,与羽国那边相处得并不愉快,却不曾想到会因此在继位后戕害同门。欲星移这次杀害九算,也许也是受其指使。
  此刻,人被禁足于北宫,不得离开,直到案件查明。
  秋将尽,淅淅沥沥地落了雨。这场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地上积起浅浅的水塘,浮起一层薄薄的白梨花。污泥白花,温暖湿润地堆砌在一起,将腐草为萤。
  那人支着伞,过来廊下。禁足封宫后,这座硕大的宫殿宛如死地,门窗都落下了重重的锁。
  默苍离走过廊下,踩在了柔软的落花上。他的衣摆被雨水打湿,水滴沿着边角,一路滴落在地。
  他能感到那个人就在门后。
  我来看看你。他说。
  门后没有回答。自从封宫,这里便无人打理。庭中遍生杂草,檐下的水色垂帘被雨水浸湿,爬满了檐上青苔。
  那人确实在门后,只是不说话。被铁链锁起的门扉后,可以依稀见到一个身影。常服的衣摆自缝隙中落出一角,被默苍离按住。风雨又起,他的伞被风吹得滚落出去,空荡荡地落在草丛中。
  和年少时画舫中那般,他们只是隔着一扇门。那时,一人躲在熏室里,一人站在门外,伸出手去,摸索着门后的那个影子。木门冰凉,默苍离的手掌在雕花下硌出了淡淡的红印,落满灰尘。
  室内,那只手没有如故交叠。
  “死去的人不是我。”许久,他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温和含笑,甚至连一丝怨恨都无,“……钜子失望么。”
  这是个本可避开的局。无论派谁去,只要不是欲星移,这个局就没有收拢的机会。有人希望他死在那里,这个人并不只是老五或是其他九算,而是默苍离。或者说,某个默苍离。
  ——因为怪物忽然意识到,那个匣子里的人,永远不会死。纵然将最后所有的感情都锁入匣子活活闷死,但是他在牵挂着什么,为了所牵挂的希望,挣扎着苟延残喘。
  欲星移无论是不是死在那里,对其他人而言都有相对应的手段;只有默苍离,只有他,那么纯粹地希望,自己死在那里。
  而我没有死,你失望吗?
  他轻轻地笑了。
  你以为我死了,就能彻底压抑死所有的感情了?不可能的,你永远只是人。伤口压抑到最后无非是溃烂,你觉得它好了,其实只不过是你根本活不到它发作的那一年。
  ——更可悲的是,算计这个局的人,他们都认定,你会让我去死。
  静默中,雨声洗刷天地。竹篁在灰蓝色天幕下像是被洗尽了青绿,沉沉地掩盖住了湖水之光。
  好像初遇后不久,也有过这样的雨。
  那场雨真大啊,把银杏林打得流金碎光,连檐下的回廊都积满了水。少年就赤足踩过,足上还沾着一片落叶。
  自己从书房出来,见到了这人最最不成体统的样子;少年人就笑着,颜如明珠,常服在雨中也依然鲜艳。
  昨夜做了一场梦,梦见了你在回廊下玩水,还和侍候人们在外面玩到很晚,拣了一袖子的银杏叶,半醉着回来。
  都是些往事了。默苍离略笑:也不知怎么的,就都想起来了。
  还想起了许多事情。不知意味什么,像是第一次被碰到鱼尾,那人仓惶着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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