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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欲同人)相濡-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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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算了。病着,想多了就觉得世道艰难。他苦笑着,总算把药茶喝完了。御兵韬也告辞了,毕竟养病,不能久谈。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了。
  学长走了,屋里静了下来。他本想让侍候人到廊下吹个笛子,后来又懒得想曲子,便静静睡了。半睡半醒,总忍不住想那件事,便又烦躁起来。
  鲛人是海境仅次于鲲鹏的贵族,素来都安逸地居住在自己的封地中的,少有人喜欢外出,更少有外出时换鳞出事的。欲星移也年轻,起初没察觉什么,待察觉时,自己不知何时有了凝珠,方结成不到两个月,就因为牢中的遭遇碎珠了。
  ——发现时候就已经碎了,再说也才两个月,他倒不是难过;但碎珠是大事,这病痛恐怕要绵延到开春了。
  鲛人到了年岁就会凝珠,本就是海境水灵精元所生的族群,以此繁盛。欲星移本不想在意,但他是少年时候,又是初次凝珠,就这样碎珠,教人莫名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过。
  他看得开,但此事若放在海境之中,如欲公子这般身份的凝珠初次就碎了,族中是会当一件大事来看的。到了人界,他不许侍候人们说,默苍离和其他人也不知道,只以为他是换鳞时落了伤。
  也不知下一次什么时候能再结成。他闲着去拨弄地上的梅花枝,弄碎了几朵花。又将剩下的花枝随意插在银瓶里,灌上肉汁油脂,让花开得肥大鲜艳。
  古方养花都要肉汁来养,却弄得屋里味道怪说不出的。
  午睡起来,本没什么事,结果太子殿下放了课,匆匆忙忙跑来了,要寻人玩闹。
  原以为小孩子想寻的是默苍离,后来也渐渐发觉,鸿儿也知道那人没意思,还不如寻另一个玩。
  小孩子穿着身颜色鲜艳的唐栗色礼服,衣襟口琥珀色的貂毛裹得脸毛茸茸的。乳母支着把洒银雪伞,匆匆忙忙跟在后头。羽国怕太子无聊,送来几个年纪相仿的孩子陪他,他也统统不要,霸道得很,动辄打骂。
  鸿儿隔几日就来,大人们关不住,也不敢关。院子里,就看孩子跑了过来,鞋也不脱,走进了内廊,小披风上抖了一地的雪,被风呼的吹散去。
  欲星移养着病,故意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装作睡着了。
  上官鸿信蹬掉鞋子,蹑手蹑脚走近。其他人都被他留在了风雪里,不许入内来。
  午睡起,时候人们替这人换了身蓝染绣黄藤的披衣,内里是瓷色冬袍,冬天穿这样明快干净的颜色,衬得人清瘦秀气。饰带上水色绀青的白玉穗子还在轻轻摇晃,鸿儿就伸手去抓它,握在手里看了看。欲公子从海境带来的玩意儿俱精巧别致得很,有些连羽国宫里都没有见过。
  鲛绫轻薄柔软得和雾面纱笼似的,触手冰凉,贴体却生温。孩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又不想说自己没见过、被人笑话,心里明明好奇又欢喜,却总装作不在乎,只是趁着欲星移睡了,才放心凑近了看。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小孩子的模样,觉得好玩极了,唇角不禁浅笑;但却同时想起那颗无辜碎落的凝珠,心里便又郁郁起来。
  幕三十六
  鸿儿放了穗子,握住一旁垂落的浅色发梢。自水而生的鲛人,长发也如水波般柔软绵厚。寂静的屋里,香笼里白雾缭绕,那香气甜腻,教小孩子喜欢。
  他把欲星移的长发握了一缕在手里把玩,须臾胆子大了,就沿着那人搭在枕头上的长发,轻轻抚摸下去,动作慢而小心,生怕扯痛他。
  这也不知和谁学的——喜欢靠着他,把他的长发握在手心里缓缓摩挲,喜欢隔着他的袖子、摸索袖子里的手指……
  榻上挤了挤,鸿儿坐了上来,挪到他脚边,想拉开毯子和衣摆,去看鱼尾巴。
  医官说这个冬季人不能受寒,也不知怎么的,以讹传讹,闹得他像是一点风都吹不得似的,被里里外外裹了起来。
  膝下被盖了两层毯子,放着个铜水炉,默苍离每天回来要查,于是也没人敢拿掉。鸿儿揭开毯子,见到一对雪白足袋靠在下面,在毯子下捂得温暖柔软;鸦头绣着金线百合,微微翘起,似乎能描摹出脚趾的样子。
  他伸手碰了碰,欲星移终于睁开眼,轻声道,闹什么,替我去看看中廊梅花,开得好不好?
  好啊,你装睡,还敢差遣我?
  去,挑一枝好看的梅花枝折了,回来告诉我。我帮你画扇子。
  画一把和默苍离手里一样的。他拉着欲星移的袖子磨:要工笔鸿雁的。
  工笔有什么好的……替你泼墨画白鹤。
  小孩子嘟囔着,不要白鹤,要鸿雁,自己名字就有鸿雁。白鹤是王妹。
  欲星移问,你不喜欢妹妹么?
  他说,女孩子闹人死啦。回去后看到白鹤扇子,肯定吵着要,又不能不给她。
  说着,就下了榻,跑到中廊。廊下靠墙放着一排梅花方盆,腊梅褐盆,白梅玄盆,红梅青盆,间错摆着。
  中廊垂帘是藏墨蓝染的深色,外面鹅毛大雪,衬出一幅雪梅景,艳素平分。
  须臾,鸿儿折了一枝双色梅回来,闹着要看鱼尾和画扇子。
  这几日养着,鱼尾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留下了几道淡淡的印子。欲星移心里也不是如何在意了,就现出鱼尾逗他玩,和逗一只猫似的。又让陪读端来笔墨案几搁在榻上,拿了面素扇,靠着垫子画了起来。
  一画就是一个下午。庭中雪落无声,只听见风呼啸盘旋;屋里点着炭盆,雪炭下红焰焰的,愈发暖和了。
  鸿儿伏在他身上睡了,说起梦话来,奶声奶气的。这年岁无忧无虑,看着真真艳羡。
  鱼尾露在外面,稍稍凉爽了些,总不想再闷回去了。他用尾巴扫着毯子,故意将它扫下去些:学长回来后看到毯子在地上,也就当是睡觉时候不小心翻落的,说不了什么啦……
  正这样想,就见廊下立着一个人,落了雪的藏青披风都未脱,好整以暇看着他做坏事。
  心思都用到这上面了,其他事情也都别想了。那人说着,用脚把小孩子蹬下的散乱鞋子踢到一起,把地上的毯子拉回去盖好,在榻上坐下。
  他轻声问,学长怎么回来了?
  默苍离用手指卷着他的尾巴尖,目光落在上官鸿信的身上;外面风雪愈大,天暗了下来,将近日暮了。
  “也没什么。等他醒了再说吧。”
  他往案几那坐去,见欲星移在画扇面,还是女扇子,估计就是给这小孩子在画,便问,怎么又是鸿雁?
  鸿儿要鸿雁扇面,那也没办法。欲星移搁了笔,拿着旁边闷着的花茶,掀开盖子,撇去水上的浮叶,“你和他计较什么。”
  我和他计较了?默苍离略笑,替他盖实毯子,“最近你无聊,让你自己找些事情,你就都把心思动在蹬毯子上面。说是病重才这样体恤你,你根本就没事,还想白吃白喝吗。”
  那我动什么心思才好。说着,抽了鱼尾,尾巴尖打过那人手背。这孩子精明极啦。欲星移轻声说,提防他装睡,又学了这些动作去。
  ——像是戳中了什么,身上的上官鸿信抽了抽嘴角,没忍住笑。
  欲星移叹着,替小孩竖立着柔软蜷曲的鬓发:你看,坏着呢。现在就这样,长大后就是个混世魔王。
  默苍离继位的时候,同时册立了九算。墨家的仪式俱不繁复隆重,只是拜过明堂,再去拜规矩碑,就已是名正言顺的钜子了。
  因要试行古制,就先选了羽国试行,安排了九算排行最末、年纪最小的那位师弟过去。老九本就是上任钜子从羽国带来的学生,与凰羽、玄之玄同气连枝。默苍离知道,也没说什么。
  “这一批的九算,大多年轻。”欲星移看了眼名册,除去一名原本天志殿内的师者唤忘今焉的,其他人俱是青年少年。钜子也就这个年岁,也算是新气象罢。
  该说什么呢……也挺好的。派了个年岁最小的去羽国,盯着羽国的动静,无论有没有盯出什么眉目来,总是个保险。
  过了几日,便是正月里。男儿家的不必上学,羽国那边就带着太子,准备起驾回去。太子哪里肯回那多走一步都不行的宫里,哭闹了两日要留下,吵闹得连天志殿都听得见。
  “回趟羽国要多久啊?”欲星移坐在廊下剥果子,帘外漫天飞雪,堆得天地雪白一片。
  有个与太子侍卫走得近的侍候人告诉他,大概五天。
  五天……那也不远。回去,刚好赶得上正月皇族家宴,可惜正月十五元宵节回不来。皇家的小孩子和民间的反一反,都怕这种节庆,越大的越怕。鸿儿过来扑怀里和他哭诉,说去年在明堂跪了半天,还不能起来,不能说话,不能吃东西,故而再不要回去了。
  “天家的孩子,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等你当了雁王,就会知道跪着也不错了,跪一会儿就能坐下了。”孩子哭得厉害,和个粉面团子似的被裹在猩红秋香里,可怜得要命。欲星移哄他几句,分了几颗果子给他。鸿儿嫌酸枣不好吃,又跑去把早上给默苍离泡好的枫露茶喝了。
  他都认了默钜子当先生,还是这样自说自话的,大人们也拿他没办法。默苍离也不会认真带他,他现在是钜子,手底下那么多学生,上官鸿信也无非是挂名,前任钜子还会给他开课,现在是读不读书都没人管。
  ——但也不能真的不管。欲星移手上没事,就帮学长带带。
  孩子哭哭笑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跑去内宫,和墨家师者家眷们的孩子一处玩去了。正月到正月十五,是尚贤宫唯一能接引家眷的半个月,内宫比哪都热闹。鸿儿最近也发现了,总往那跑,和几个比他大两三岁的男孩、两个同龄的女孩玩在一处。
  昏时,默苍离处理完天志殿的事情,回来吃了顿晚饭。大雪天两地往来多有不便,不免对北宫怒从心头起。
  上官氏不搬出来,默苍离就算当了钜子,也没法搬入天志殿。毕竟天志殿与北宫不过一墙之隔,太过冒险。羽国最近也有了动作,文书一封封送过来,不经过其他人,直接送到欲星移手上。
  “你说,那位上官夫人是聪明还是蠢呢?”欲星移将文书扔进炭盆,看纸张被炭灰吞没,眼神含笑,“哎,真猜不到。”
  默苍离看着窗外雪月,神色寂静,嘴上说,“你如果指她算聪明人,那林子里的猴子早就学会墨家阵法了。”
  雪落得绵密,海境没有雪,只有浮冰。欲星移喜欢看雪,也羡慕那些玩雪的孩子和侍候人。若是以往,他就跟着去了,但似是这一两年间心性渐长,既不会赤足去踩雨水,也不会用袖子装银杏叶子,更不会去玩雪了。
  这段时日难得空闲,只是帮忙盯着羽国的书信,也无其他事情可以忙碌,便又起了点凝珠的念头。下这么大的雪,瑞雪兆丰年,今年必是个好风好水的年岁,若是凝结成了,总也算了却一件大事。
  这种事急也急不来。他与学长闲聊几句,正要洗漱就寝了,外面来了个急匆匆的侍候人,说,内宫那出了事,太子殿下和个外家的小学生打起来了,脸上破了口子了。
  越发长进,小孩子打架都能报过来?默苍离眉头皱着,准备撵他出去;太子总往这里跑,这里两位也管得住他,羽国那边是根本管不住,所以太子惹祸,全都是先报到银杏书楼来的。
  侍候人说,羽国想追究,要把内宫家眷的孩子处死。现在那边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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