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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还是这么温柔……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了,桑和的心忽然也柔和起来。提着裙摆,当真在他身边坐下来。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慧极必伤。”桑和手持酒杯,看着他的眼睛,然后一口饮下,再长长舒出一口气,“王大哥,如你这般聪明,何必再自欺欺人。”
破天荒地,王颐并没有同她争辩。这一次,他沉默了,而沉默后随之而来的,是满眼的悲戚,那种悲伤让桑和觉得很难过,好像自己犯了什么不可赦的罪孽一样。
“嘁,”过了会,他先笑了,那一瞬间桑和竟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回到了十三四岁的少年模样,他的骨子里没有优雅,反而透出不屑与不羁,“若我真有个妹妹,我一定会护着她一辈子,直到我死。”
桑和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她自己对兄妹这个词就已是敏感到不行。心中一动,桑和忽然脱口而出:“你知道我不是,你应该去找你真表妹。或者,你……真的有个表妹吗?”
“我没有表妹,都是骗你的,这战火屠城,世道多艰,看姑娘你傻乎乎的,不忍心你一个人乱走,所以编了个借口。”王颐又给自己斟了一杯,托着杯底,晃过桑和眼前,笑嘻嘻地说,“不过若你愿意随我回家,我虽没有表妹,但可以多个媳妇儿。”
这人怎么突然不正经起来,君子形象一秒崩塌吗?
见王颐突然没下限开起玩笑,桑和不知该哭该笑,但心里却没了之前的负担,着实轻松不少。
“好好喝你的酒吧,你醉了!”
桑和拢了拢衣服,起身要走。而身后,王颐似醉非醉,饮下最后一口酒,忽然开口:“我其实有个妹妹!但我把她弄丢了,二十年前,我把她弄丢了,就在建康。但是我答应了她要回建康来,所以我回来了,我会一直找她。”
“你会找到她的。”桑和道。
“是吗?”王颐拖长了调子,情绪在他酝酿的话语中,慢慢被吞没,他的声线忽然变得空洞,过了会,他又转了调子,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的,“我喝醉了,说胡话逗你的,我其实没有兄弟姐妹,我是家中独子,你看看,你这个人竟然当真了……”
桑和黑了脸,一拂袖,加快了步伐。
“等拿到了琴,你想要去哪里呢?”王颐忽然问。
桑和没好气地回答:“回家!”
“真巧,我也要回家,要不要来家中小坐……”
“不要!”桑和怕他再说出些什么奇怪的话,赶忙打断了他,可是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何况,自己只是过客,和一个古人置什么气?便又清了清嗓子,道了一声“晚安”。
“咳……这是我们那里,祝人一夜好眠的意思。”
“唔……”王颐也起身,目送她离去,他的声线那么温润,充满了助眠的魔力,“那么,桑和,晚……安。”
桑和推门,闻言回头,院子里只剩下酒盏翻倒,却不见王颐的人影。
这一夜,桑和果然好眠,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用完了侍从送来的餐食,桑和被掌柜引着去了暖阁。琴被放在正中的桌案上,朱雀楼主站在卷帘的后面,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琴不仅被修好了,而且被仔细地擦过,琴面透着一层厚重的光。
“真的修好了……”桑和忍不住跑过去,对着琴感叹,她伸手抚摸着琴弦一遍又一遍,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我能见见那位大师吗?真的十分感谢!”本来桑和对那些怀有技艺之人便心生敬畏,如今见这琴被修复如新,缓解心病,更是欣喜若狂。
朱雀楼主却回身,俯身从面具后面瞧着她,淡淡道:“大师修好琴就回去了。”
“是吗……”桑和有些失落,忽然,她想起了三日前和朱雀楼主的约定,便仰起头,一脸忧心忡忡,“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还没有答案。”
“噢,是吗?”不知道是不是兑现了那个承诺之后,便对自己不甚在意,三日未见,这楼主竟变得冷淡了一些,“没关系,我这里倒是有了一些答案,你想听吗?”
桑和附耳过去,瞳孔在他的话音中慢慢张大。
“唰——”
朱雀楼主就站在屋子正中一挥袖,桑和鼻头差点撞上的门开了,她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抱着琴神色复杂,回头再望了一眼屋子中的人。
出了暖阁,桑和怀着忐忑,经过王颐的房间,她敲了敲门,想跟他道个别,感谢他这几个月来的照顾,可是屋子里很静,没人应。
过了会,有侍女走过院中,瞧见她笑道:“桑姑娘是找王公子吗?王公子一早便走了。”
“走了?”
想起昨晚的话,桑和心中一时百味陈杂,只能低着头,拖着步子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也好,至少不用道别。毕竟人非草木,她怕自己会为离别难过。
桑和跪坐在地上,开始弹琴,可是无论她怎么弹,她始终呆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小说中描写的那种微光,那些征兆通通都没有。
她失败了,或者说她一心觉得这就是希望,所以全身心都系在了上面,可现在修好了琴并没有带她回到现代,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恐惧慢慢涌了上来。
朱雀楼主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
“这其实,是一个术。”
“术?”
“轮回往复,神秘莫测的术。”
“解不开吗?如果不解开,会怎么样?”
“唔……也许,被施术的人会死,也许你的心愿无法达成,也许……呵,总之,一切因缘际会,天机不可泄露。”
……
“你可以离开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我要做的已经做到,现在该你了……”朱雀楼主走过去,当着桑和取走了流苏上那枚羽毛,“三天前我说的话,想必姑娘没忘。”
……
桑和站起身来,差点把放在腿上的琴掀翻在地,她抚着胸口剧烈的喘气。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桑和抬起头,走过去打开了门。
黄昏中,朱雀楼的掌柜就站在门口,将手中的盒子往前一递,桑和伸手打开,只见盒子中,那枚羽毛静静躺着。
“他想让我做什么?”
而另一边,朱雀楼的暖阁中,桑和走后,那朱雀楼主卸下面具,却是个清秀的少年模样,转头,对着一旁卷帘后的人疑惑道:“公子,您为什么突然……为什么不肯亲自见见她?”
“季,我已经心软了……”王颐眼中的光从一片混沌慢慢恢复清明,那种坚定像一把剑,毫无畏色,“可是,我不能。阿睿的信到了,司马惟已经往长安去,他手中持有司马炽留下的东西,恐生变数。”
“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为了家族,为了朋友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那……公子是要放弃……”
那个被称作季,一直负责假扮朱雀楼主的年轻人睁大眼睛,他知司马睿此刻的传书必定十万火急,但他心中对于王颐的决定更难以接受,毕竟当年战乱的废墟中,王颐亲自将那个女孩背回来的样子,是他们这些侍从有目共睹的,那有多在乎,枉论生死都不为过。
这些年,季虽然一直受命待在建康,但他深知建康对公子的意义,也将这种执着看在眼里,他一直以为……一直以为桑小姐,对公子来说,是这辈子不能舍弃的东西。
“你以为我喜欢她?”王颐早已察觉他不自然的神情,眯着眼,非但没不悦,反而有几分豁然,有几分淡笑,丝毫没有回避:“你猜对了,我确实喜欢她,但……不是你想的那种喜欢。”
季没敢再多嘴,他着实有些拿不准公子的脾气,眼前这个人看似温和好说话,实际上总在不动声色间拒人于千里之外,约莫是在阴谋阳谋中挣扎多年,才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烟火气。
果然,下一秒,王颐支着头,将手中取来不停把玩手中的镜子,猛然摔在地上,心中想起那夜桑和的话,瞬间嘴角的淡笑变得惨淡:“你看,破镜其实不能重圆,我知道,她也不是她,或者说,我想寻得那个她再也回不来了……”
王颐陷入了自我的思绪中,眼波流转:“师父说,这叫执念……我有时候在想,也许我要寻的并不是人,而是曾经的那种感觉……只是为往后黑暗的岁月,找个光明的救赎。人不可逆天而行,所以这一次,我想把选择交给她。”
☆、Chapter 85
107
接了那根鸟羽,相当于便应了那个任务。桑和并不打算再去见那个朱雀楼主,应下后便让掌柜带话,说两天后自己便会启程,替他去取得需要的东西。
而就在桑和答应下来的第二日,王颐离开了建康,秘密北上。
桑和在房间里沉默地坐了一会,走过隔壁,见空无一人,竟有些难言的寞落。这个便宜大哥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从头到尾对她照顾有加,而自己却因为一门心思想回家,时时把伸手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
那天晚上他虽然是开玩笑,可实际又何尝不是在变向道别,只不过自己迟钝,较了真,反倒没领悟他的意思。
“回去了也好,不告而别有时候真的比依依惜别要好很多,就算什么时候自己真的回家了,心里也会踏实很多。”桑和在门边站了一会,回了自己屋收拾东西。
翻了一阵子,衣物包里跌出个盒子,桑和抬起头,“呀”了一声——这个,是那时在路上听司马惟说起以前的事情,他交给自己的,后来忙着跑路,都没顾得上这玩意儿。
不过嫌不够轻装简囊,桑和并不打算带走,她想了想,如今春风如沐,清明将至,看样子这个人今年又无法回到这里,不如自己替他去给他故事里的亡妻扫个墓吧。
于是桑和换了件衣服,租了车马出了建康城。
城外,有耕作的农民走过田埂,官道上行人来往。忽然,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哗然,原来是一个妻管严被揪着耳朵拽到了路旁。
那妻子怒目圆睁,不停骂着:“死鬼,你又想上城里赌钱,说,家里春种的钱是不是你拿了,你想饿死老娘和两个娃娃吗?”
瘦个子丈夫面容枯瘦,听着她霹雳般的话音,竟然哆哆嗦嗦往人群里躲:“我……我没。”
她妻子是个膀粗腰圆的女子,一把揪住他便不放手:“狗改不了吃屎!你那点小动作我会不知道,看你这手势,看你这眼神,就知道你在撒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桑和招呼车夫绕道过去,等车马经过那两人身边,她霍然回头,脑中竟灵光一闪,回想起那日在船上,顺流而下时,王颐站在船头吹笛,转头对她微笑时,将笛子握在手中往另一掌心轻轻点了点。
她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用右手的两个指头——等等,那天的楼主……那天的楼主是不是也做过这个动作?
这个突生的脑洞让桑和默默打了个寒颤:是巧合,或者不是?
“姑娘,到了。”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桑和没有继续深思,跳下了车,递了些银钱过去:“劳烦先生在这里等我片刻。”
对于司马惟说过的地方,桑和没有去过也不清楚,但像附近人打听一番,也能摸出个大概。她离开了官道,抱着不离身的琴转入了小道,慢慢行向梨花深处。春风一扫,枝头上雪白的花儿,纷纷零落,如同白头一场。
桑和在花海深处,看到了那两座青冢。
“是右边那座吧。”她嘟囔一声,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