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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引-第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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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立起身,伸手指着地上奏章,“一个柳凤泊,一个林火,现在还有孤的姐姐!他们把自己当做了什么东西?又把大燕,把本王,当做什么?”
  武莫还觉气不过,豁然拔出腰间佩剑,甩手一掷,那细长礼剑“夺”的一声刺穿地上奏章,扎入大殿地中,“孤要起兵南下!孤要杀得吴国鸡犬不留!”
  孟然之站在群臣之中略微皱眉,立即给侧后方的白润使了个眼色。
  白润点了点头,持着朝牌走将出来,“大王,切不可意气用事。”
  武莫骗了百润一眼,随后将目光投向孟然之,“刘策老儿已经将事情做得这种份上,孤若是退让半步,天下人该怎么看我燕国?我燕国还有什么威信,立足于世?你把这,叫做意气用事?”
  孟然之微微垂下眼睑,并未与武莫对视。
  白润则是上前一步,继续朗声说道:“我国连年征战,先有雁门先王与狄国血战,后有岳山封禅蒙难,再有北方诸国混战。多年战乱,百姓已经受尽磨难。如今土地荒芜无人耕种,北境之地十室九空,大王更是初登大宝,正是休养生息厚积薄发之时,实在不该再起刀兵。”
  武莫冷冷一哼,“天下人皆是豺狼,不是吃人便是被吃,若不亮出獠牙,天下人只当我燕国成了软柿子,他们更要落井下石!以孤之见,唯有断了他们的念头,才能听从爱卿的‘休养生息,厚积薄发’。”
  白润不为所动,继续说道:“古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凭吴国一国之力,根本不可能跨过龙江袭击我大燕。大王,小不忍则乱大谋,燕国百姓……燕国百姓折腾不起了啊。”
  武莫咬紧牙关,面色发黑地侧身坐回王座。
  白润只当已将武莫说服,他却是没看到,武莫朝着山师阴方向使了个眼色。
  山师阴立即持朝牌出阵,对白润说道:“白尚书说的没错,燕国北境百姓,确实已经经不起再次动荡,但是白尚书似乎忘了,我大燕南部正有一支强军,枕戈以待。”
  白润双眼一眯,“山师通政使,说的可是铜人军?”
  “正是!”山师阴微笑说道:“此次围捕逆党,薛富贵擅离职守,原本就有过失。燕国被辱,既然不能兴师动众,又不能不管不顾,那么正好让铜人军戴罪立功,岂不是一举多得?”
  白润略略皱眉,似是正在思索得失。
  那边武莫已经抚掌而起,欣喜说道:“山师爱卿此计甚好,薛将军执掌天下强军铜人军,那些吴国狗贼定然不是他的对手。想来,若是薛将军出手,定然能够速战速决,对于国力也不会有太多消耗。”
  话音刚落,文武百官之中,立即有人持朝牌而出,高呼,“复议!”
  孟然之环顾四周,面色一沉。
  他突然想起山师阴最近不断与朝中百官走动的传闻,原来是用在此地。
  一边说着,武莫已经将目光投向孟然之,“只是,孤还有一事心存疑惑。”他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铜人军毕竟戴罪在身,若是让他们自行其是,是否不太好?”
  孟然之,白润,太史殊思索着武莫话中意思。
  山师阴确实朝着身后一人,偷偷做了个手势。
  那官员立即出声说道:“此事甚为简单!臣有一计,愿为大王分忧!”
  武莫喜形于色,挥手说道:“讲!”
  那官员立即说道:“只要从朝中派出一名重臣前去监军,事情便迎刃而解。”
  孟然之,白润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沉。他们自然明白这是一场早就演练过的戏,目标不言而喻,便是针对孟然之。
  武莫点了点头,“爱卿说的有礼,却不知道这个人选,爱卿可有推荐?”
  那官员立即拱手,还未说话。却有另外一人持牌出列,“臣愿往。”
  众人定睛望去,正是太史殊。
  武莫看了山师阴一眼,山师阴立即上前,“太史大人刚正不阿,赏罚分明,自然是极好的人选,但是太史大人,如今是大理寺卿,总领全国司法重任,可不能说走就走。”
  太史殊微微一笑,“若是大王需要,臣在哪里都会鞠躬尽瘁。”
  武莫却是摇了摇头,“孤了解太史爱卿忠君爱国之意,不过爱卿确实不是最好的人选。”他又望向山师阴,“山师爱卿既然你说太史爱卿不适合,那你心中可有别的推荐?”
  山师阴立即拱手,“臣心中有一最佳人选。”
  武莫有意无意瞥了孟然之一眼,笑道:“快讲来让孤听听。”
  山师阴转身朝向孟然之,“这朝堂之上,论威望,论本领,论德行没有人比禺山候更好的人选了。”
  武莫哈哈大笑,“山师爱卿所言极是。”他直勾勾地望着孟然之,却对文武百官问话,“诸位爱卿,以为禺山候如何?”
  殿中“复议”之声,此起彼伏。
  武莫看着孟然之,面上满是笑意,“看来禺山候,是众望所归啊。”
  白润环视一圈,他将双唇一抿就要上前说话,却又被孟然之用目光制止。
  身为武官却混了个文职的孟纯已然看不下去,他这暴脾气就要张口骂人,却被太史殊一把拽住。太史殊低声说着,“此时再出头,那便是忤逆圣言。”
  孟纯急得将太史殊甩开,“那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坑害然之?”
  太史殊扭头望向山师阴,“他用阳谋逼之,主公不好避让,但是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
  说话间,孟然之已经走出列外,立在山师阴身侧,拱手说道:“大王盛情,臣自然愿往。”
  “好!”武莫用手拍着王座把手,龙颜大悦。
  “不过!”孟然之又开口说话,“臣还有一个请求。”
  武莫点头说道:“禺山候尽管提。”
  “臣怕臣一人力有不逮。”孟然之看着身边山师阴,“臣要山师通政使同行。”
  武莫嘴角笑容一僵。
  却听到山师阴拱手说道:“臣愿往!”既然划出道来,山师阴也绝不会退缩。
  朝中一片哗然。
  山师阴眯眼笑着,对孟然之轻声说道:“你不提,我也是要随你去的。”
  孟然之同样微笑,低声对山师阴说道:“战场艰险,通政使书生文弱,可要当心流矢意外。”
  山师阴还以微笑,“战场艰险,禺山候同样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两人相视大笑,笑声只把殿中嘈杂压了下去。
  可任谁都能看出,双方对视眼中,唯有冰冷。
  昔年同进退,今朝各纷飞。


第459章 浊酒却蒙尘
  监军之事,原本便不是一日能够全部敲定,虽然山师阴与武莫准备妥当,今日一朝定论,也不能将孟然之下午就踢出昌隆城外。
  况且在离开昌隆之前,山师阴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献给武莫一石三鸟之计,可不能当了撒手掌柜。
  要在山师阴看来,事情全部交到武莫手中,这计划是决然不会成功的。武莫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还不是拜他身上血脉所赐?
  山师阴出了王宫,便顺着朱雀大道朝自家走去。他从一无所有而来,别的文武多是从他身边驾车而去,或是纵马登轿,唯独他一人,用双脚丈量回家的路途。
  离去的文武之中,多有人斜眼看他。那些眼神中满是轻蔑不屑。
  但是山师阴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和过去不同,他原本挺拔的脊梁,如今略微佝偻了些,就像是个卑躬屈膝的奴才,额角那个“犬”字,让他看起来更加卑微。
  低看,嘲笑,不屑,轻视……
  山师阴全部看在眼中,藏在心底。他始终记得他父亲的话,“树高百尺,根植万丈!”
  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山师阴看着那些离开的大臣的背影,他将双拳握紧,指甲近乎掐入肉中。便在这一刻,他的身子才似乎回到了原本意气风发的模样。
  便在这时,一串马蹄声停在山师阴身侧,“山师阴,好一招阳谋。孟某敬佩无比。”
  这是孟然之的声音。
  山师阴立即重新佝偻起身子,侧身朝孟然之方向一拜,“都是为大王,为大燕谋福利,禺山候怎么能说是小臣的诡计呢。这样说来,岂不是在指责小臣陷害禺山候?又或者……”山师阴略微仰头,“禺山候,不愿为大王效力。”
  孟然之微微一笑,并没有将山师阴话语放在心上,“你也不用那话挤兑我,要是我们两人是用话语就能挤兑得自戮而亡的人,哪里还需要费这么多心神?”
  山师阴微微笑着,“若真是那样,只怕现在站在这里的,也不会是禺山候与我。”
  孟然之却是面色一暗,“若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情,我们也无需这样。”
  山师阴面上笑意不减,“若不是当初禺山候见死不救,也不有小臣的今天,小臣还要谢谢禺山候呢。”
  孟然之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能说了一个不像解释的解释,“我当时去晚了,那时候局势已定,为了燕国未来,我才建言杀你。”
  山师阴笑脸盈盈,“禺山候不必如此,若是小臣当时在禺山候的位置上,只怕不只是建言,而是直接动手杀人了。”
  孟然之听出山师阴话中冰冷,那意思便是说,“当初你不杀我,必定后患无穷。”
  是孟然之的祸患,是武莫的祸患,更是燕国的祸患。
  孟然之眼中吐出杀机无限,暗暗捏住剑柄。
  “是了。”山师阴看出了孟然之的小动作,却突然挺直脊梁,直视孟然之双眼,“禺山候大可以现在一剑杀了我,今日禺山候可以忤逆大王意愿杀我这卑微之人,明日,是否便要上那太和殿上,大开杀戒?”
  孟然之双目一凝,猛然拔出剑来,横在山师阴脖颈边上。
  山师阴一把扯过剑锋,顶住自己咽喉,宛若癫狂,“杀我!反正,在丹霞与枫叔死去的那一夜,我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不如现在杀我!”
  剑锋划破山师阴手掌,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孟然之被山师阴目光所震。
  绝望,疯狂,深不见底的仇恨,这还是当初认识的山师阴吗?
  太史殊这时赶了出来,望见周遭已经有人在望,眯眼说道:“主公,若要杀此人,越快越好!”
  孟然之微微一怔,扭头看他,“那大王那里……”
  太史殊急道:“大王还是个孩子,他懂些什么,主公是要做大事之人!”
  山师阴哈哈笑着,“太史殊说的没错,杀了我吧。”
  孟然之脸颊抽搐,白润推开围观人群冲了过来,将孟然之手臂握住,“主公!不可如此!这般杀他,主公可还是燕臣?”
  浑身一颤,孟然之仰天长叹,终将长剑抽了回来,“山师阴啊山师阴,你变了。”语气之中满是失望。
  山师阴随意将手中鲜血抹在身上,淡淡说道:“你们都说我变了,可你们谁问过我,经历了些什么?”
  白润,太史殊凝眉沉思,孟然之有些发愣。
  山师阴却没有再说更多,他背转身去,顺着朱雀大街朝自己的小窝,继续行去。他背脊佝偻,背影落在众人眼中,那是说不出的萧索。
  不多时,山师阴回到自己住处。
  他在城外的山师府邸已经化成了灰烬,如今他便在跃马桥边长期租了一间雅房。没有自己的田产,没有自己的家,他真正成了无根之萍,孤家寡人。
  当山师阴推门而入,屋中已经跪了一人。
  那人穿着九婴的制式黑衣,单膝跪在山师阴面前,恭敬说道:“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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