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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师阴为了活命,已经没了底线。
这种人何其可怜,但又何等可怕!
越是如此,孟然之越是如芒在背。若说他方才对杀山师阴还有那么一些愧疚,此刻便只剩下一个念头——山师阴不死,大燕永无宁日!
孟然之立刻想要抬高手臂,命令孟纯动手杀人。
可他手臂尚未抬高,便被另外一只手掌按住。
武莫出现在他身边,冷眼看他,嘴角含笑,“孟公子想做什么?若是孤没有听错。这山师阴,好像是在求‘孤’!饶他性命。”
孟然之听闻此言,心中便是一沉,“大王,你这是……”
武莫立即将孟然之话语打断,“你是臣子,孤才是大王!”
孟然之难以接嘴,除非他此刻便准备弑君谋逆。
可他并不准备。
山师阴跪伏在地,拖着膝盖向前跪行数步,“大王圣明!草民心知犯了弥天大罪,唐枫这厮更是惊扰圣驾,草民已经将他诛杀,草民已经知错,草民愿意为大王当牛做马,只求大王!”他又向前跪行数步,“求求大王!饶我一命!”
孟纯看着地上山师阴,发出一声不屑冷哼。
而马车之内武梦,已经满面泪水,不忍去看。
武莫看到山师阴这般卑微模样,笑得合不拢嘴,“滚过来!”
山师阴不曾抬头,便这样一路跪行而来。
双膝被地上沙土磨破,可他愣是不发一声,一步步跪到武莫跟前。
周遭甲士分开两边,皆是向山师阴投来鄙夷目光。
可山师阴便当他们不曾存在,跪伏在武莫脚边。
武莫低头俯视山师阴,面上笑容更甚,“山师阴啊山师阴。”话音未落,他突然飞起一脚,将山师阴踹翻在地,“你刚才不是很嚣张?你刚才不是要杀孤?现在呢?现在呢!看看你的熊样!就像是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孤饶你性命!”
山师阴被踢得伏在地上,他面朝大地,手掌将地上沙土攥紧。可是他又立即回过头去,面上满是欢笑,“大王打得好!骂得好!踢得好!草民就是狗,草民就是不知廉耻,自不量力的贱狗!草民要做大王的狗,为大王排忧解难。”
武莫兴许是踢得累了,又或许是被山师阴话语挑动。他停下拳脚,拽过山师阴面孔,“为孤排忧解难?”
山师阴笑意更浓,“草民要让天下人知道,这天下属于大王,也只能属于大王。”说话间,他似乎是下意识地瞥向身旁孟然之。
武莫顺着他目光望去,双眼一转,咧嘴笑道:“孤突然觉得,再养条狗,也是不错。”
孟然之勃然大怒,伸手按住剑柄,“竖子安敢妖言惑众!”
话音未落,一双血爪,已经停在他咽喉左近。卞兰冷冷说道:“在大王面前拔剑,孟公子,想要欺君罔上?”
孟纯见到此景,大喝一声就要飞身回来。
孟然之立即松开剑柄,扬起手掌让孟纯莫要轻举妄动。
他已然恢复冷静,望向武莫,切声说道:“大王,若留山师阴,只会后患无穷。”
武莫看着孟然之,摇了摇头,“孤只有孟爱卿,也是夜难安眠。”
孟然之面色铁青,难说一字。
武莫重新望向山师阴,嘴角突然闪过一丝怪笑。他突然腰间拔出匕首,对左右喝道:“将山师阴按住!”
左右侍卫立即按住山师阴手脚。
山师阴面露惊诧,武莫上前一把拽起山师阴下巴,随后在山师阴额角落下字去。
鲜血淋漓,山师阴疼得浑身打抖,可却不闪不避。
血幕流淌下来,将山师阴左眼染红。
武莫,竟然是在山师阴额角,刻了一个“犬”字。
做完这些,武莫方才志得意满,将山师阴松开,“从今天起,你就是孤的狗了!”
侍卫将山师阴放开,山师阴伏在地上,颤声回应,“谢大王赐字。”
武莫将匕首插回腰间,又望向目瞪口呆的孟然之,“孟爱卿,你也该知道,打狗看主人。”
孟然之不发一言,直接背过身去,“我们走!”
武莫哈哈大笑,又伸手拍了拍山师阴面颊,“山师阴?九婴家主?呸!”
一口唾沫,喷在山师阴面上。
山师阴指甲在掌心抠出血来,可是面上依旧微笑不减。
不多时。
武莫也走了。
金甲白翎,统统走得一干二净。
漆黑夜里,只剩下九婴部下尸首,还有山师阴孤独一人。
许久,许久。
似乎连月亮,都见不得这般惨状,隐在乌云之后。
山师阴跪伏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浑身是血,就像是孤魂野鬼。
他突然仰天大笑,“我活下来了……枫叔……丹霞……你们看到了吗?我活下来了?像狗一样……”笑声渐低,化作呜咽,“就像是一条狗……一条狗!”
突然。
山师阴收住所有声音,望向一处,又立即别过面孔,似乎是不愿被人看见。
而在他方才望向那处,站有两人。
一女一男。
渡鸦……
林火!
第407章 曾记酒酣怀壮志
朝阳从东方爬上山坡,天边放光。
然而林火与山师阴坐在一堆废墟之前,飘扬的飞灰,依旧让天空蒙蒙一片。
这片废墟,原本叫做“山师府邸”。
山师阴依旧穿着那声红袍,满是血迹与污垢。
他身上那些伤痕,林火已经帮他包扎完毕,唯独一处。
额角之上,那个猩红“犬”字。
两人已经在废墟之前,做了许久。从天黑,一直坐到现在。
而在不远处,渡鸦背对他俩,坐在西江河畔。她脚边放着不少布条,那是林火山师阴擦拭伤口时用过的布片。渡鸦二话不说,将洗涤布片的任务接到手中。
其实她并未动手,那些布片上依旧鲜血淋漓。但是她知道,林火与山师阴,必定有话要说。
阿呆阿瓜在渡鸦脚边熟睡,听着江水拍岸。
渡鸦便望着无尽江水,整整一夜。
终于是林火沉不住气了。
他伸手撩起山师阴额角发丝,拇指在那刺眼伤痕四周摩挲,“你这伤口,若是去找石镇,应该也是去除得掉。”
山师阴摇着头,将林火手掌撇开,“不用。”
林火略微皱眉,“你想要把这个伤痕留一辈子?”
山师阴冷冷道:“刻在身上,记在心里。这个疤痕会一辈子提醒我,绝不能忘今日耻辱,决不能忘昨夜,血海深仇。”
林火收回手掌,他扭头望向西江,两人之间又是沉默。
过去片刻,林火淡淡飘来一句,“这便是你对枫叔下手的原因?”
山师阴眯起双眼,骤然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林火也回过头来,看着山师阴双眼,“我在来的路上,还抓到过一个燕军金甲,他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告诉了我。包括……”
山师阴面无表情接口道:“包括,我捅枫叔的那几刀,包括我像狗一样,跪在武莫面前摇尾乞怜。”
林火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沉默已经代表所有。
“但是我活下来了啊。”山师阴讪讪一笑,“枫叔也是知道的,他的性命不会白送,我一定会活下来,然后终有一天,东山再起!”
“用这种方式?”林火望着山师阴额角那个“犬”字。
山师阴似乎被林火目光触痛,稍稍偏过头去,“如非如此,你难道希望我像个傻子一样,死在那里?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那谁会来给枫叔报仇?谁来给丹霞报仇?谁为我那孩儿报仇?”
林火沉声说道:“我会。”
山师阴嘴唇微张轻颤,但是很快,他抿住双唇,冷哼一声,“果然,我就该死在那里。”
林火皱眉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山师阴并不管他,继续冷哼,“没有像个英雄一样站着死,还真是对不住你啊。”
林火眉头皱得更紧,“你没有对不住我。”
山师阴骤然站起身来,“既然我没有对不住你,我用自己的方法活下命来,那么这里便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林火同样站起身来,解释道:“可你是我兄弟啊,我不能袖手旁观。”
山师阴闻言,立即抿住双唇。
两人对视片刻,山师阴又缓缓坐下身子,“说说吧,你想怎么管?”
林火也重新坐下,皱眉道:“我不知道。”
“哼。真是好办法。”山师阴出言讥讽道:“还真是好计策。”
林火抬头说道:“或许你可以去小姜村。”
山师阴斜眼来看林火,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我可是差点害死姜杉。”
林火赶紧说道:“只要你愿意想姜杉道歉,求他原谅……”
“我为什么要求他?我做错了什么?”山师阴望着林火,“我便不问,我为何要杀他,我杀他又是为了谁?”
林火一脸疑惑,追问道:“为了谁?”
山师阴凝视林火片刻,终是摇了摇头,“那些都不重要了。”
林火讶然,不知山师阴在说些什么。
山师阴又看了林火一眼,转而说道:“林子,我们是不是兄弟。”
林火稍有迟疑,但还是点头,“自然是的。”
山师阴垂下目光,望向地面,“那我想让你办一件事情。”
林火没有二话,拎起刀剑便站起身来,“我这就进宫去杀武莫。”
山师阴伸手将他拉住,“我要你,和我一起辅佐武莫。”
“什么?”林火惊得目瞪口呆,他只当自己听错了话语,“你叫我。”他松开刀剑,指着自己,又指向王都方向,“辅佐武莫?那个昏君?”
山师阴点了点头。
林火诧异道:“你疯了?”
山师阴摇了摇头,“我没有疯,我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林火已然完全听不明白。
他根本想不通,山师阴到底要做什么?
山师阴面无表情道:“若是将一棵参天大树砍断,在断口处,说不得就会重新发出新芽,再过不久,又是一棵新树。”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若想让它再无生机,就要让他从根开始腐烂……”
山师阴握紧拳头,一拳砸在地上,咬牙切齿,“由内而外,永世不得翻身!”
林火立即明白过来,山师阴口中大树,既是武莫,也是大燕。
“当然。”山师阴瞥眼看着林火,“首先你要放弃带走武梦,这种愚蠢念头。”
林火立即睁眼望来。
山师阴淡淡说道:“你来王都,除了找我,还不是为了武梦。”
林火扭过头去,并不答话。
山师阴继续说道:“听我一声劝,你我联手,可得天下,区区一个女子,又算得上什么?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取得武莫信任,然后……”
林火张嘴将他打断,“一个女子不算什么,天下百姓,自然也不算什么。”
山师阴满不在乎道:“只要能毁掉大燕,什么都不重要。”他又朝林火露出笑容,“你再想想,况且除了武莫这昏君,覆了燕国这腐朽疆土,岂不是造福万世?”
林火沉默片刻,重新看着山师阴,就像是不认识面前之人,“红袍儿,你变了。”
山师阴面上笑意瞬间顿住。
他沉下面孔,冷冷说道:“我不是改变,是看清。”他面上满是鄙夷,“这世道,无药可救。”
“世道发黑,所以你也要同流而污?”林火摇了摇头,“你现在,满脑子只有你自己。”
“我试过。”山师阴冷冷笑着,伸手指着自己额头那个刺眼字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