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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火摸着剑柄,“杀了。”
张顾愣了愣神,垂头思考片刻。随后,他坐直身子,正面林火,“这事情,你该找找冀国吕氏,他们总不能都被那人控制了。”
“我怎么会没试过?”林火端起酒碗,“差点死在一名王爷府中。这冀国之内,还有谁人能信?只有离开这里,才有一线生机。”
说罢,他将酒水缓缓饮尽,又与张顾双眼对视,“张大哥,我信你。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我。”
张顾沉默。
他捏住酒碗,端详碗中涟漪,猛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明日清晨,你随我商队出发。”
林火捏了捏鼻子,“人数,可能有点多。”
张顾抬眼望来,咬了咬牙,“我多买些货物,自然需要更多帮工。”
林火又捏捏鼻子,“都是和尚。”
张顾看了看四周,“你让他们把头都包上,不要露陷就行。”
林火点头应下。
张顾又喝了碗酒,见到窗外斜阳渐低,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我还要准备准备。”
说罢,他便准备转身离开。
“张大哥。”林火起身,将他叫住。
张顾回过头来。
林火抱拳行礼,“谢谢。”
张顾摆了摆手,“你不负我,我必不负你。”
次日,张顾领林火等人,用一袋金子,顺利通过边境搜查。
林火骑马在商队两侧巡逻。
渡鸦扮作男装,在另一侧巡视。
林火行到商队中央,见到吕玲玲倒乘货车,望着冀土渐渐远离。
自从一家父兄全部逝世之后,吕玲玲沉默了许多。
林火从她面上,见不到半脸表情。一日之内,也听不到她说话,能够超过十句。
想来也能明白,任由谁从万千宠爱,突然家破人亡,也会陷入消沉,甚至绝望。
吕玲玲没有歇斯底里,可这沉默,却令林火更为担心。
吕烽死了,又将吕玲玲托付给他。他便要替吕烽,担起一个兄长的责任。
林火索性翻身下马,将马匹交到他人手中,轻巧坐到吕玲玲身侧。
吕玲玲却似没看到林火,依旧呆呆望向远方。
林火看着她侧脸,晨光洒下来,让她看着更为年幼。
她不过是个孩子,她本该备受宠爱。对她而言,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该挑选哪个驸马。可现实的改变,总是猝不及防。
林火斟酌了一番,开口说道:“我们要走了。”
吕玲玲没有回答,就像是没有听见。
林火并不在意,他继续说着,就像是自说自话,“我会带你去燕国,那是一个更大的国家。那里有我的好朋友,他俩是聪明人,会帮你想到办法。我……我还有位朋友,是燕国公主,虽然不知道结果,但是我会去找她帮忙……”
吕玲玲依旧充耳不闻。
林火顿住话头,深吸口气,“我们会回来的。”
吕玲玲眨了眨眼,扭头看着林火。
林火将她双肩扶住,“我对你发誓,我绝不会离开你,我一定会帮你夺回冀国。一年两年十年,哪怕一生一世,我绝对会带你重新回到这片土地,夺回属于你们吕家的一切。”
吕玲玲呆呆看着林火。
林火感到一阵气馁。
他在心中想着:还是没能打开吕玲玲的心扉,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吕烽交代。
就在他懊恼之时,吕玲玲却幽幽开口,“你,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林火一愣,随后大喜,不断点头,“绝对不会!”
吕玲玲看着林火,泪珠滚出眼眶,直滴下来。
她一把拽紧林火衣襟,伏在他胸口呜咽出声,“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不要一个人……赤娜姐姐是骗子,扬獍哥哥也是骗子……父王死了,王兄都死了……我好害怕……好害怕……”
林火将她轻轻搂住,“还有我在,还有我在……”
两人相拥,落入渡鸦眼中。
她皱了皱眉,并不多话,扭头走向别处。
然而他们都未发现,还有一支小队,在冀国境内,目送他们离开。
为首那人对身边一人说道:“传达消息给扬大都督,林火已带公主,前往燕国。”
身边那人,将字句写于小纸条上,吹干卷起。
又有一人,从笼中抓出一只信鸽。
他们将纸条塞入小竹筒,扎在信鸽爪上。
伸手一扬,信鸽朝北而飞。
第259章 仍有弓弦藏后头
干净窗台,窗门未关。
红枫落了几片,凌乱陈在框上。
扬獍坐于窗前,手中捧着书卷,桌上放了盏茶。
凉风送,红枫散,茶香漫,秋意自来。
“扑扑扑——”
一只白鸽飞过低空,扬獍透过窗户瞥了一眼,便重新收回目光。
不多时,屋外传来脚步声。
却是拓跋元一快步走来。
他并没有进屋,只是隔着那木窗,用双肘枕着窗沿,随手一甩,“呶,你的飞鸽传书。”
小竹筒从他手中飞出,落在扬獍桌上,滚了几圈被砚台拦住。
扬獍将手中书本翻过一页,抿了口茶,“我知道了。”
拓跋元一斜靠着窗框,“我说,你不看看?”
扬獍无动于衷,继续翻书,“封漆破了,这信件,你早就看过了吧。”
拓跋元一摸了摸鼻子,嚷嚷道:“老子是马贼,想做啥做啥。”
扬獍放下书本,看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是马贼了,你是‘飞将军’。将军就得有将军的样子。”
“嘁。”拓跋元一将双手正在脑后,靠在墙上,“老子若是想当将军,还会做了马贼?”
扬獍撩起长袖,端起茶盏,“你不满上官杀平民,充军功,所以才当了逃兵。回到家乡却遭人冷眼,差点没被饿死。可我再见你时候,你依旧愿意豁出性命,救那满城老人。”
“够了。”拓跋元一放下双臂,面色发寒,“不用你给老子讲故事。”
扬獍抿了口茶,“我与你说过,你或许做不得将军,但你成为英雄。”他放下茶盏,对拓跋元一微笑,“你总不希望,以后百姓孩童见着你,便问自家父母,‘为什么我们的大将军,像马贼一样呢?’你说,对不对?”
拓跋元一啧了啧嘴,“你这人,一点都不讨人喜欢。”
“我不需要别人喜欢。”扬獍重新拿起书册,“我只需要敬畏。”
拓跋元一指着桌上小竹筒,“你放公主和那个林火逃去燕国,也是为了敬畏?”他又伸手指向院外,“你明明还能再向前一步,却在此地与狄军僵持,也是为了敬畏?”
扬獍拿起圭笔,在书册空白处批注。他一边勾划,一边回答道:“我只能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冀国。信与不信,随你选择。”
拓跋元一伸手捏住窗沿,他看着扬獍侧脸,终是咬了咬牙,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院中,重归安宁。
拓跋元一走后不久,扬獍缓缓放下手书籍。他转过头,看着空落落的院落,喃喃自语,“琼华,入秋了啊,你看到了吗?”
秋风落叶,空无人声。
与此同时,狄军营寨中央主帐旁,公主卧帐,赤娜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桶热水。
身后出现一个巨大身影。
竟然是那巨人乌尔。只是他面色蜡黄,身上绑满纱布,整条右臂被固定,吊在脖上。
赤娜看了他一眼,“乌尔,你身上伤势未愈,不该四处走动。”
乌尔面无表情,“公主的事,交给别人,末将实难放心。”
赤娜眯起双眼,“交给你,也不能放心。”
乌尔面色发僵,“轰隆”单膝跪下,“末将知道,必定会惹公主不快。末将也已说过,公主要杀要剐,末将绝无半句怨言。”
赤娜将那桶热水放在脚边,却不准备扶起乌尔,“本宫知道你一片忠心,但这种事情,本宫不想再见到第二次。”
乌尔垂首,“末将遵命!”
赤娜扬起下巴,“叫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
乌尔瓮声回答,“冀王以及三位王子的尸首,已经全部整理完毕,齐齐放入棺椁,随时可以还给冀国。”
赤娜点了点头,“按照原来协定,是该把这些尸首还给他了。这样,他才能向朝中交代,才有借口给我们半座北境。顺便,还能拖长些时间。对了,林火与玲玲到了哪里?”
乌尔瓮声回应,“上次探子回报,已经到了燕冀边境。我们的人,还和扬獍的探子,打了个照面。这扬獍将公主放走,使得冀国朝中群龙无首,他才有机会上位。倒是好心机。”
赤娜冷冷一笑,“只怕,他的目的不止于此。扬獍此人,走一步,算百步,不可小觑。”
乌尔抬头问道:“如此奸诈之人,是不是应该尽早除掉。”
“除掉他?”赤娜嘴角一挑,“他确实心机深沉,可本宫若连与之合作都不敢,还提什么君临大狄?”
她拍了拍乌尔肩膀,“本宫为主,你为将,区别便在于此。”
乌尔默然,转而问道:“此间事了,公主下一步有何计划?”
赤娜望了眼北方,“韬光养晦。”
乌尔脸颊抽搐,“公主!二王子这次可是准备杀你,你变这样……”
“报仇?”赤娜将他话语打断,“报仇,从不在乎年岁长短。成大事者,要忍,要等,要狠。”
乌尔垂首无言。
赤娜看了眼脚边水桶,轻声问道:“那四具尸首可还能辨认模样?”
乌尔摇头,“吕伯邑面容无损,吕尚为公主下令五马分尸,吕巍头撞金锣血肉模糊,吕烽……”乌尔看了赤娜一眼。
赤娜摆了摆手,“他于乱军之中战死,自然一塌糊涂。”
乌尔抱拳点头,“末将明白。”
赤娜点了点头,“下去吧。”她拎起脚边水桶,准备转身入帐。
乌尔站起身来,眼神流转复杂,终是瓮声喝道:“公主!”
赤娜顿住脚步。
乌尔沉声道:“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赤娜定了片刻,伸手撩开帐帘,“本宫盖了章,他就得跟本宫一辈子。”
透过门帘缝隙,能见到赤娜床铺之上,被褥鼓胀。
却说大雁南归,冀国之南。
齐国王宫,庭院之中,一名大臣跪于地上,“狄冀大战,正是我大齐机会,若是此时联合燕国对冀国发难,必能开疆扩土。”
凉亭软塌,那身穿龙袍之人,背对大臣而卧,身遭两位嫔妃为他敲腿捏肩。他似是打了个哈欠,“打仗!打仗!打仗!你们这些大臣就知道打仗,打仗就是从孤手里抢银子。大家和和气气,不是挺好?再说了,之前邱毅叛乱,孤已经向燕国求援,用了孤不少银子。还要联合燕国?不干不干。”
他伸了个懒腰,幽幽说道:“帝王霸图,不如秋日一醉。”
阶下大臣浑身颤抖,却只能一声叹息,无可奈何。
齐国往南,便至吴国。
吴国王城之内,却是一阵喧嚣。
刘策站于高墙之上,闻天指挥周遭射手,朝墙下轮番放箭,处处皆是哀嚎惨呼。
此处,却是一处围城,四处小门紧闭,围中之人,唯有半点退路。
刘策瞥了眼墙下,面上不见分毫色变。
左徒明拂着羽扇,行到刘策身侧,“杀了这些人,主公也算是报了当年之仇,吴国重归主公掌中。”
刘策望着墙下厮杀,面上无悲无喜,“全都是仰仗军师谋划。这些害死我父王之人,才能死在此处,死在我眼前。”
左徒明挥动羽扇,“此间事情已无悬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