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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摇着肥臀,离开店铺。
孟纯看了眼孟然之,怒哼一声,转身回到屏风之后。
孟然之随他入席。
孟纯刚想骂人,却看到孟然之面上再无半点笑意,冷若寒霜,仿佛方才那色鬼模样,根本不是一人。
孟然之灌了一口冷茶,淡淡说道:“不出所料,山师云这老狐狸,一点都不相信我们。”
孟纯不明就里,“然之,你已经猜到了。”
“那是自然。”孟然之也为孟纯倒上一杯,“山师云方才做过如此大事,又怎会轻易抛头露面?又怎会轻易相信他人?他还要观望,观望我们是否坚定。”
孟纯摸了摸后脑。“那你方才还对那女人如此殷切?”
“送到嘴边的肉,你不张口?”孟然之把玩方才酒杯,“有便宜不占,那才是傻子。”
孟纯无言以对,总觉得孟然之把他也列入了傻子范畴。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孟纯低声问道:“九婴不愿帮忙,那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过山师阴?他已与人熊联手,我们这边……”
“很简单。”孟然之放下酒杯,“我们自己动手就是。”
“自己动手?”孟纯一脸惊讶。
“没错。刺杀山师阴……”孟然之眯起双眼,“就在今夜。”
第177章 螳螂黄雀斗正酣
春夜微风仍旧发凉,孟然之却穿着开襟锦衣,丝毫不惧寒意。
他单手拖着下巴,正在马车侧窗,透过细薄纱窗,望着凉薄之夜,还有月下小巷。
小巷通向后门,大将军府的后门。
他在这里,等一个人,这人今夜必定会来。
因为那人做了件大事,杀了十四大臣,今夜,正是邀功时刻。
而孟然之,便要在那人邀功之前,将他刺杀。
若那人见到人熊,其后事情,便难推测。
或许人熊会请他入府共饮,又或许将他奉若上宾,全力保护,无论如何,变数太大。
所以,这条小巷,是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小巷幽深,两侧墙高,也不知多少死不瞑目,从这条小巷被拉出城外,落得孤坟野鬼。
“是个好地方。”孟纯坐在孟然之身后,手攥白娟,将刀尖点地,细心擦拭。
刀锋闪亮,车内一片寒意。
马车藏在阴影之中,实难看清,黑夜便是最好掩护。
而后,只剩等待。
孟然之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打更人,敲过三更天。
“沙沙……沙沙……”
雨敲车顶,低脆声响。
却是乌云遮月,下起小雨,淅淅沥沥。
孟纯看了眼窗外,“这天,他不会来了。”
孟然之呼吸悠长,缓缓睁开双眼,“他来了。”
街角,忽然吹过一阵微风,扬起马车帘布,吹来一袭红袍。
孤身一人,油纸一顶,踏雨而来。
夜黑,路长,空无一人。
孟纯提起钢刀,看向孟然之。
孟然之重新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动手吧。”
马车帘幕飞扬,孟纯窜出车外,足踏马背,高高跃起。
雨夜之中,骤然落下一道闪电,贯穿天地。
孟纯举刀,放声嘶吼,红袍驻伞,仰头张望。
光闪,掩没嘶吼。
光闪,照亮淡然。
那光柱,映照两人身形,仿佛将时光凝固在这一闪之间。
人影拖长,奔雷声后。
白色油纸伞飘扬而起,断成两半,又飘然落地,再难遮风挡雨。
红袍倒在水泊之中,血迹晕染,随雨落散开。
孟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他从未想过会如此顺利。只一刀,便将山师阴放倒,实难想象。
他真就如此托大,护卫也未有一个,便孤身会见人熊?
或许,书上说的没错,人总是在成功前刻松懈,这世上才会有功亏一篑之说。
孟纯不会放这错误,他握紧钢刀,靠近到底红袍。他必须确认,红袍究竟死活如何。
雨越下越大,红袍血晕渐大。
孟纯握紧钢刀,踩着血泊,步步靠近红袍儿,不敢有丝毫大意。
山师阴卧在水中,双目紧闭,面无血色。
孟纯未曾见过红袍儿,今日一见,不由在心中计较,“果然是个俊哥。”
走到红袍儿面前,山师阴依旧未有丝毫反应。
伤口犹在流血,山师阴一动不动。
无论是死是活,孟纯都必须补上一刀。
刀片高举,雨刷而下,灌入衣中。
孟纯已然浑身湿透,可他眼中,唯有红袍儿性命。
就在此时,身前山师阴,突然睁开双眼,“抱歉。”
孟纯心中一跳。
山师阴勾唇一笑,“让你失望了。”
孟纯只觉头皮发麻,突然听到风雨声中,隐藏脚步声响。
侧耳倾听,孟纯立即弃了山师阴,回身呼喝,“不好!”
孟纯立即扭头回奔,只因方才脚步目标,正是树下马车。
这一是一场局,设局之人,正是红袍儿,他用自己性命做赌,何等疯狂。方才,哪怕孟纯刀再深一寸,山师阴都得命丧当场。
可惜,没有许多如果。
山师阴未死,危局便到孟然之身上。
人影,跃树而下,双手抱拳,高举过头——唐枫!
拳若重锤,轰然砸落!
砸破车顶,直落车中!
“然之!”孟纯惊声呼喊,却已赶不上这雷霆一拳。
车顶破裂,木屑横飞,战马惊得人立而起。
自责,爬满心头。
孟纯此刻满心悔恨,而悔恨催生怒火,“我要你们陪葬!”
正欲挥刀,却听得一声闷响。
“嘭!”
马车侧窗炸裂,一团锦衣从那炸裂破口,迅速窜入雨幕,连滚带爬,径直滚在泥浆地中,满身污渍,也浑不在意。
雷芒闪烁,照清锦衣面容,正是孟然之。
孟纯脸上惊诧,又是喜出望外,“然之,你没事。”
“我自然没事。”孟然之随意抹去脸上泥污,低伏身子,双眼紧盯唐枫,小心戒备,“幸好我在军中磨练许久,他若想一招杀我,还没那么简单。”
说话间,唐枫同样从那洞口踏入雨中。
唐枫今夜身穿黑衣,拳绑赤色绷带,一身肃杀之气。
赤手儒生,凶名赫赫。
孟然之与孟纯,不敢大意。
一时之间,双方皆淋着春雨,僵持不下。
“我知道有人要杀我。可我怎么都没猜到,那人……”山师阴不知何时坐起了身子,靠住大将军墙根,撑着半把油纸伞,“居然是你。怎么说,你我都是林火朋友。你居然对我下此狠手。”
“权谋之争,岂有半点情谊。”孟然之微微一笑,“况且,你又何必虚情假意,你是林火朋友,我是林火朋友,可我俩不是朋友。”
“说的也是。”山师阴咳了两声,他为诱出杀手,确实受伤不轻,“如今你刺杀已然失败,难道还要挣扎?”
“失败?”孟然之瞥了眼唐枫,“你真以为一个一流高手,就能拦住我们两人?”
“只有一个一流高手?”山师阴勾起嘴角,“你或许应该抬头看看。”
抬头?看什么?
不怕唐枫突袭,孟然之缓缓仰头。
只见,漫天雷光之中,猫脸黑衣凌空独立。
狂风,暴雨,惊雷,此刻皆成点缀。
“天位!”孟然之双眉紧皱。
“你说的没错。”山师阴眯起双眼,面上似是笑容,却又阴寒入骨,“权谋之争,没有半点情谊。”
“呛喨!”
黑猫拔刀。
就在此时,街尾传来一串马蹄声响,急促蹄音,划破雨幕。
马车奢华至极,竟是早间所见九婴车马。
车夫斗笠蓑衣,不断挥鞭,侧窗伸出一截白玉手臂,还有半张俏脸,“上车!”
略沙喉音,穿透雨夜。
“春华!九婴!”山师阴脸色骤变,“疯猫!动手!”
猫脸黑衣身形急坠而下,手中长刀直指奔腾车马。
却有十数弩箭,破空呼啸,箭尖锁住疯猫所有方位。
疯猫运起真元,浑身一震。
身上雨珠激射而起,将十数弩箭一一击飞。
可这一窒,九婴车马毫不减速,已到孟然之身侧。
顾不得车轮激起污水浇淋满身,两人毫不含糊,立即跃上车板,死死扒住车身。
疯猫与唐枫就要追击,却有十数黑衣,手持弓弩,将两人拦住。
山师阴面沉如水,“自家死士,既然用来对付自己,还真是讽刺。”
死士没有回话,只是默默举起弓弩。
却说另外一边,车马疾驰,不久,大将军府便已不见。
孟然之这才松了口气,与孟纯对视一眼。
他们浑身湿透,也不愿入车,湿身入车,这可不是贵族所为,何况还有佳人。
孟然之于车外说道:“多谢春华姑娘,救命之恩。”
车内传来回应,“不要谢我,家主亲自赶来救你,你要谢就谢家主。”
“家主?”孟然之讶然,“山师先生也来了?”
他顾不得礼数,掀开车帘,却见车中唯有山师春华一人,“春华姑娘,这是?”
春华勾唇一笑,“谁说,家主在车里?”
不在车内,却在车上。
孟然之双眉一挑,望着身边车夫。
“初次见面。”那车夫掀起头上斗笠,露出消瘦面容,“在下,山师云。”
第178章 猎人候雀立林间
马车七拐八绕,最终,停在“红墙”侧门。
孟然之自然知道此处,却从未来过。
侧门小径,鲜有人至,却是每家青楼必备。若是哪家河东狮突然闹场,也好有个体面离场,不至于当面撞见。
马车停下之时,雨还在下。
昏黄红灯之下,站有一人。
浓妆艳抹,一手持花边红伞,一手搂着另外几把。
靠近些,孟然之才看清门外之人是赵妈妈。
她此时在雨中等候,事情便明了起来,从始至终,赵妈妈都知道九婴计划。
孟然之跳下马车,微微一笑,“赵妈妈倒是好深心机。”
赵妈妈掩唇一笑,取了腋下雨伞,递予孟然之,“孟公子这么说,可是伤了奴家的心。奴家既为中间人,便得照顾两边利益。山师家主露面,可是风险极大,若不试探一番,怎能放心?”
孟纯听闻此言,已是心中火起,捏住拳头就要骂娘,却被孟然之伸手拦住。
“赵妈妈果然伶牙俐齿。”孟然之笑道,“那一万两,我定不食言。”
“公子自然是得给我。”赵妈妈眨了眨眼,“我既答应孟公子,为你与山师家主牵线搭桥,这山师家族,可不就在你身后?公子可不能乱我声誉,我赵妈妈这招牌,在黑白两道还算有些分量。”
“是了,是了。”孟然之爽朗笑着,“在酒馆不识真人,那是我眼拙,自然不能怪赵妈妈。是我妄言,再加一万两,还望赵妈妈不要计较。”
赵妈妈咯咯笑着,又将目光投向孟然之身后,微鞠一躬,“山师家主能来我‘红墙’实在是令‘红墙’蓬荜生辉。”
几人望向身后,见到山师云下了马车。一道黑影从小径旁窜出,从山师云手中接过缰绳。
却不见山师春华下车。
山师云皱眉道:“华儿,怎么还不下车?”
车厢中传出不满声响,“外面下得好大雨,爹爹莫非要女儿淋湿不成?”
孟然之眉头微皱,这两人,竟是父女关系。
那早些时候,山师云为山师春华做下车人凳,还真是无所顾忌。
不说孟然之心思,赵妈妈最懂察言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