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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百拥千护。但是现在,新婚佳夜,却在侍候酩酊大醉的夫君。他早看出她眼底的情意,自小便知道。她甘愿放下身段,不计较他三房四妾,只是因为,她心中的情意。那么他呢?他能给她什么?墨虚星言的正妻,如此而已吗?他娶她,为的是,保住自己的家。他忽然觉得,自己不但愚蠢,而且非常卑鄙!娶了她,就是卑鄙。而现在在这里装醉,也是卑鄙!他已经娶了她了,已经娶了,她已经是他的妻子,是他墨虚家的一份子了。何苦还要如此,他今日能醉,明天能醉,能日日醉么?反正他一向是温和有礼的,那么,以后与她相敬如宾,也该不算难事。
金池的巾子还未拿下,忽然手腕一暖,已经被他执住。他正看着她,眼底深遂如海,黑亮的有如天上的星。
他手腕略拉,已经将她拉进怀中,他的温暖,一下子将她团团的包围。她的心跳如小鹿乱撞,满脸皆是红霞,烛光摇曳之下,别样的风姿。
“相,相公。”金池略抖着音唤他,盼这一声,盼了好久:“我们,还,还没饮酒呢。”她略去了交杯二字,实在有些难以出口。
“还让我喝么?那岂不是辜负了春光一刻。”他低低的说着,唇边略过一丝戏笑来,他勾过她的颈,吻上她的红唇。他怀中是温软满香,眼中是琉光摇曳,身处华屋锦帐。但是,在那一刻,他的心,却缩痛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一万重!
第一章 驭灵,制驭
一大早,星言带着金池回到东府给二老敬茶。然后,放着她们娘两个闲话,自己随着坚来到鸟房。
鸟房,其实也是一个大园子。与一般的宅园没有什么不同,池塘,假山,楼阁,亭院。但星言知道这里的不同,一进了这里,他就可以感觉得到。鲜血的味道!他站在塘边,看着柳吐新绿,塘水面上,游着几只闲适的鸭。塘心的小亭边,栽了几株桃,此时花正灿烂。一丛丛的浓粉,上面还缀着未干的清露。
坚着一身灰色的丝绒长袍,腰间有银丝带绊。略花白的发此时梳的齐整。上面系着悬金带扣。他此时眉目凝深,双唇紧抿:“昨日你喝的太有些过了。”
“爹是怕我慢怠了公主吧。”星言微微一笑,指尖轻扣了一颗小小的石子。一弹而入塘心,激起一层层的涟渏:“爹爹放心好了,儿子娶都娶了,不会在这时拖后腿。”娶了她,再慢怠她,不是更引得皇上不快么?卑鄙就卑鄙吧,彻底一点也好。他再不要当那形似神不似的游商了,看似精深的计谋,只求表面。便会更容易暴露。这一点,是倾绝教他的。做个温文的好丈夫,这个角色扮演起来,比游商要容易的多!要做,就做的更逼真,逼真到,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我知道你要开禁,是为了给她一条活路。不想为父亲自动手。”坚背负着手,多少年了,他们父子没有这般倾谈过了。
“说实在的,这些年来。我已经对她丧失了耐性。我明知那东西就在她的眼中,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她掉半滴眼泪。甚至,连一丝哀伤的神情也没有。”坚轻轻的说着:“不过,既然我已经把她交给了你,无论你如何处置。我都不会再有任何意见。”
“但若是把她交给别人,则是万万不能。”星言接口道:“爹想说的,是这句吧。”
“不错。”坚笃定的点头:“当时皇上遇刺,却丢了她。我就知道,下手的人,要的不是皇上,而是她!她在我府中已经七年多,一直隐密非常。现在把她翻出来了,可见那人定是深解缀锦之人。只是想不到,碧丹家,居然还有活的。”
“哼,人算不如天算。爹找到她时,不也没想到,七年都拿不到聚灵咒么?”星言轻牵出一丝笑意,眼中却是冷凝:“爹爹不用再说了,让它出来吧。”
“言儿,你驭我所驭,是方便些。比起你再寻新灵,的确是一条快捷之路。只是,那血骊已经与我通灵三十多年,你若要继我所驭。现在固然方便,但日后将有驭关,你得突关胜它。你禁封已经十年,为什么一定为了要保她的命,而与自己过不去?”坚看着儿子,声音有些痛楚,他不敢想的太深,但又不得不去想:“难道说,你,你真的……”
“我见了他,就知道,他驭灵年头已经不短。我再寻灵物,都不及血骊之强。就算血骊……我要有必胜的把握,就得冒这个险。我不想要她的命,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也不想让爹爹再驭灵。”星言看着他:“难道说,爹爹舍不得它?”
坚叹息,微微的摇头,他慢抬起手来。掌心微翻,指尖拂动之间,掌中便有黑气突泛而上,日光之下,氤氳而上。在空中渐浮起一道六角悬图:“墨虚荡于夜,通灵我自知。法血得继世,与尔相执持。魅眼泛千波,含笑百花零,与我共生死,相知于此时!”他双掌猛然相握,浮图悬突入眉心,他双眼猛然大张,衣衫鼓风而起。池畔身旁绿柳,细枝乱摇,黑气弥漫周身,突然,他口一张,一声大喝:“骊儿!”
随着他的声音,自他口中,一道黑色吞吐而出,与之同时,在塘的另一端,在那一排房舍之内,同样弥漫出一道黑雾。摇摇荡荡,在空中形成一只鸟形。那鸟在塘心一旋,波浪便翻涌而起,两只戏水的鸭惊叫着浮掌乱扑,那鸟在空中旋飞,逐渐形成实体。绿色的羽翼,鲜红的头颈,黑色的勾爪。长长的尾有如一只孔雀,碧绿的长翎在空中飘摇。它引颈清鸣,其音低却悠长,有如泣诉的萧音。它有着通红的眼睛,头顶上开赤色六角花印,在塘心渐旋渐起,身姿招展间,身形又在慢慢变化。它越旋越近,在落地的一霎,竟已经成为一个盈盈的红衣女子。黑气完全的散尽,她沿堤而上,一双微细的长眼,似还带着笑意。两道细长的弯眉略略的飞扬,她微福一下,向着他们:“坚,你叫我。”
她此时的声音,一如刚刚那声的清鸣,如泣诉一般的迷人。她或者不是绝色,但身姿如拂柳,声音若清歌,一笑一动之间,令人沉迷。
“星言,我儿子。”坚看她的时候,面上突现温柔之色,眼眸凝深向她。一如向着最爱的女人。
“大公子。”骊儿微微向着星言含笑:“我们七年不见了。”
“骊血魅,想不到,你已经化成人形。”星言面色有些微青,指间不由的握紧,发出清脆的声音。
“坚,你要将我过给他吗?”骊儿轻笑,却是看着坚:“三年之后,驭关就为今日。如何?”
“我已经老了,骊儿跟着我,再不得曾经的荣光。”坚看着她:“我将你继给他,一血之亲,如此可托。将来骊儿更有作为,坚也不枉此生。”
“我与你通灵三十年,自然听从你的差遣。”她轻轻下拜:“他承你的血脉,骊儿自当助他。”她转身看着星言:“三年之后,你若能胜我,骊儿便是你的忠仆。事事听从你的驭令,三年之内,骊儿愿意为你做三件事。以报坚对我的恩情!”
“也就是说,三年之内,你只肯听我驭令三次?”星言看着她。
“不错。”骊儿轻笑:“因为坚,我给你三年时间,已经不短。”
“不必,不必再等三年,就今天吧。”星言忽然笑起来,眼眉微扬:“我既然要驭你,就要当你真正的主人。”他说着,便回身向着院后而去。坚听了一声大喊,眼瞪得浑圆:“言儿,你莫要讲疯话!”
骊儿歪着头瞧着星言的背影,眼底却是玩味兴趣。驭灵,需得亲擒亲养,通灵数载或者数十载,才可驭驾其力。若要中途控制强灵,需有驭关,根据灵力的强弱,驭关年限不一。她是坚亲自探寻五彩山璃而寻得的稚鸟,亲自养育,直至化形。她与坚通灵三十年,所以,愿意接受坚的指派。他可以无需任何代价便纵驭她三次。如此,他居然还不满意!
“爹爹也信不过我?”星言微微侧身,平伸出手掌对着坚:“我若连一个化形只有两三年的灵物都对付不了,还凭什么再去凌佩?”他微微笑着:“校场见。”说着,他接着前行,再无停顿。
“坚,你的儿子,很有意思。”她微微笑着:“现在,你还要把我过给他么?”他是坚唯一的儿子,动手之前,她自然要先问过坚。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坚颤抖着手指,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许久,他轻叹:“骊儿,去吧。”
鸟房后院,一拢房舍,中间是一个大空场。无任何装点,青石铺地,是这里的一方校场!星言立于场中,青衫微摆,发尾飘摇!他眉眼低垂,看着脚下的石板地,他的眼眸隐在他的浓睫之下,看不到他的神情。
“大公子,你要如何比试?”骊儿依旧是歪着头:“你现在没有驭我,该可以唤出其它灵物来。不知道,来的那个,是何物?”
她话音刚落,星言已经轻笑:“我,还没开禁呢。要开,也开给你!”说着,手腕一翻,五指向下而压。他身如鹤展,掌在下压的同时相抵结印,手落地间,自掌心突出浮线亮点,自中间向四周快速蔓延:“两极天地,浮悬于心。万法相依,攻克相抵。制驭之阵,天罡地煞!”他话音未落,周围已经旋起强气,在他身周,裹带着他的衣襟与长发,强气之间,于他身后,突然窜起一声强啸之音。那声音裂人耳膜,摧人心肝!声音未绝,已经有一鸟冲天而起,一道明晃的红光,直直向着骊儿而去。
“火岩珑!”骊儿一声低呼,那鸟已经急冲至了眼前,一对圆圆的大眼,里面全是火焰。双翅挥展之间,已经火灼。她身形一蜷,已经化成血骊,引颈突飞,直上半空之中。
两只鸟在空中追逐,一红一绿,交叠上下而旋。跟来的坚却只顾死死盯着星言:“制驭之阵,你,你竟然……”
驭灵是与灵物心意相通,驾驭其力。灵物越强,其主越强。也正是因为如此,皇室一边要仰仗驭灵之力,而一边,又十分的忌惮。生怕其力无可制管,终至其心不足。
制驭,也因此而应运而生。制驭之人,可结五行罡阵,召唤灵物天敌,以制其力。与驭灵不同的是,制驭是只能对抗灵物的局限招法。唯有灵物出现,罡阵才有用处。对付的若是普通人,则毫无发挥。这些人是对皇室权威无伤之人,不会因为其力的增强而伤害到皇脉根基。国家军力强劲便可令其臣服,而他们,更可以帮助制约强灵。比起驭灵的来说,更是无害的。星言上京七年,自封其力,更得皇上重用。原来,原来是因为这个。
此时星言已经盘坐于地,十指不停结印,半空之中已经红光大炽。火灼之鸟已经占了上风!火岩珑是血骊的天敌,专与血骊为食。罡阵会因灵物而自发现出天敌以克,也正是因为此,皇室借这些人将驭灵者消除了大半。对于驭灵之人来说,其力无可约制,终会成为患祸之源。星言双指相扣,指尖不停相抵。七年,他上京七年,除了陪太子读书。就是研习制驭之术。但是,他在面对倾绝的时候,没有使出来。因为,在见他的一霎,他就知道,他的五行阵,根本克不了他!他不知道倾绝所驭的强灵是什么,但从他浑身所绽出的法血气息就能感觉到,他所驭的灵,是一个至少已经化形百年之上的强灵。凭他七年的修为,根本无法克他。到时他若放出阵法,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