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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吗?」
光圈,暖暖地落向她。
「对!就是这里。」
「好,你等我,千万不要动。」他喊,「我马上下去。」
她一怔。
他要下来?怎么下来?
她著急起来,想抬头,却又怕动作太大破坏了身体的平衡,慌得连眉尖都沾上了汗水。
「危险啊!修篁,你千万不要……」劝阻的言语尚未完全落下,她便听见一阵声响,跟著,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苍茫的人影正沿著山壁晃动著。
她屏气凝神,看著沈修篁腰间系著安全带,双手紧握动力绳,双脚顶著山壁,一路纵跃,慢慢地跳下来。
待差不多与树丛平行之后,他转过头,焦虑的眸光往她这边看来,扫视数秒,直到确定她暂时无虞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等著!恋梅,我马上过去。」说著,他抓住崖壁,使出攀岩的技巧,横向住她所在之处推进。
她看普他宛如蜘蛛般灵巧的动作。又是担忧,又感欣慰。
他来了。他终於来到她身边,这一次,是他主动。
忽然间,将近一年的哀与怨,惆怅与淡漠,都在转瞬间随风而逝。
就在他来到她身边,温煦关怀的眼光与她相对的时候,她看到了他的心,他的灵魂。
他毕竟追上她了。几个月来他不慌不忙,耐心地一步步推进,终於在这一刻,追到了她。
而她突然好感激他,感激他的不肯放弃,感激他这些日子不顾她的冷眼,坚持跟著医疗团,跟著她--
「你来了。」她看著他,眼眸一点一点泛红。
「我来了。」听懂了她话中含意,他的眼,也跟著淡淡漫红。
「你知道吗?其实我有点恨你。」她哑著嗓音。
「我知道。」他怅然,「我伤你太深。」
「虽然我没有停下来,可我一直在等你。」她吸了吸鼻子,泪光,在眸海荡漾。
而他,懂得那片惆怅的海。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加快速度,希望有一天能追上你。」
他懂得她,他明白她的心。
韩恋梅微笑了,唇畔勾起的是融合著喜悦与哀伤,一种说不清的笑痕,正如她此刻五味杂陈的胸口。
所以,她才会爱上他啊!所以她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一直等著他追来。
因为不只她懂得他,他也懂她,因为她与他的灵魂,总是那么容易起了共鸣。因为就算他们的身子走著不同的道路,心灵的磁场却依然彼此牵引--
「你可以动吗?」他低声问,抬起手,怜惜地抚上她夹杂著汗与泪的颊。
她点头。
「我们一起爬上去好吗?」
「嗯。」她柔顺应道。
旭微微一笑,稍稍移动身子,取出安全带系上她腰部,又用扣环将她扣上动力绳。
「崖壁的土石有点松,不是很好爬。不过我会想办法找出最好的路线,你安心跟著我,好吗?」
「嗯。」
「害怕吗?」他温声问。
她摇头。
「别怕,我在这里。」他柔声道。
「我知道。」她浅浅地笑,凝睇他的眸满蕴信任。
他心一动,倾身吻了她前额一记俊,在一旁护著她从枝枒间撑起身子。
「双脚踩在这里。手抓住这里。」他指示她抓住崖壁上的缝隙,确定她四个支点都稳固后,他才松开扶持。
「京俊!我们要上去罗。」抬头对崖上的李京俊高喊一声示意后,他率先往上爬。
他在前头领路,一路找寻支点,找不到时,便想办法腾出双手,将钢锥打入岩壁,造出人工支点。
她则在后头一步步跟著他的路线前进。
「还可以吗?」每移动一个支点,他便会回头问她。
而她也总是点头。
如此慢慢推移,两人往上攀爬了十几公尺,眼看只剩下不到五公尺的距离,韩恋梅受伤的左腿忽地撑不住,一个踉跄,身子往后坠。
「啊!」她惊呼一声,整个人吊在半空中,左右摇晃。
「抓住绳子!」沈修篁急忙喊,察觉她的失重止将两人往下拉,他抓附崖壁的双手更用力了。
韩恋梅听命立刻抓住动力绳。
「恋梅!修篁!」在崖上等著他们的李京俊见两人情况危急,焦虑高喊,「你们没事吧?」
「没事。」沈修篁粗声回应。
可韩恋梅却不敢如此乐观,她喘著气往上瞧,见他的身子也摇晃起来,似乎受不住她往下坠的力道,心跳更加狂野。
「修、修篁?你放开我好了,不然你也危险……」
「你胡说什么?!」他怒斥她,不容许她说完。「快看看你面前,想办法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
「可是……」
「快!」他厉声命令她。
她喉头一哽,在他严酷的嗓音里听出太多心慌与痛苦。她不能放弃,因为他不会容许她放弃,也无法承受她的放弃。
她必须坚强。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著左小腿撕裂般的痛楚,脚尖使劲顶住崖壁一个浅洼,双手也各自抓住土缝。
「京俊!你帮我们稳住绳子!」正当她努力攀抓时,沈作篁也朝崖上喊。
「好。」
「你在这边等著,恋梅。」确定两人情况暂时稳定后,他回头吩咐她,「我先上去,跟京俊一起把你拉上来。」
「嗯。」她点头,苍白的容颜香汗淋漓。
他深深长长地看她一眼,眸中尽是担忧与不舍,但终於还是一咬牙,「你挺住。」
抛下一句后,他继续往上爬。
少了为她引路的顾虑,他爬得很快,没几分钟,便跃上崖顶。
李京俊正白著脸等他。「怎么回事?修篁,恋梅还好吧?」
「应该没事。」他低头迅速解开扣环,「快!我们一起拉她上来。」
说著,两个大男人抓住动力绳,使尽吃奶的力气,一寸一寸,慢慢将韩恋梅拉上来。
待她双手终於触及地面时,沈修篁连忙展臂抓住她手腕,协助她攀上崖顶。
然后,他一把拥住她,紧紧地、惊惧地拥住她,恍若唯恐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感受到他紧绷的肌肉,她忽地哭了,一声一声,低低抽泣著。
他是爱著她的。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拥抱里有太多的惊惧与不安。
「修、修篁,我、我--」
「嘘,没事了,没事了。」他拍抚著她背脊,「我在这里,别怕。」
他安慰著她,要她别哭泣别害怕,但其实恐惧的人是他,惊慌的人是他。
他差点就失去她了。要是再慢个一秒,说不定他只能无助地看著她坠落山崖。
就差那么一点,他也许就失去她、
失去的感觉,太苦涩太痛苦太黑暗太让人惶然无助,他曾经经历过一次,无法再经历第二次。
真的不能--
他白著脸。拚了命地压抓颤抖的牙关,压抑心海恐慌的狂潮。
「没事了,恋梅。」他紧紧抱著她,「我在这里。」
「修篁,我……好痛……」她重重喘气。
「痛?」他愕然,抬起俊眸一扫,这才发现她左腿的裤管,正大片大片地漫开血迹。
「恋梅受伤了!」李京俊也注意到了,惊喊一声,他蹲下来,挽起她裤管定睛检视,「应该是被尖石给划伤的,刚才又牵动了伤口,情况不妙。」他皱眉,急急撕下衣袖,包扎住伤口上方,稍稍止住流血。「得马上送她回去治疗。」
「我知道。」
沈修篁点头,在李京俊的协助下背起韩恋梅,拔腿奔回村落。
终曲
十五夜。
月儿高挂天空,圆润、清朗,在密如银河的星子中闪耀光辉。
好美的月夜。
韩恋梅凝望夜宰,甜甜一笑,偏过头,偎上沈修篁坚实温暖的肩膀。
「怎么?累了吗?」他揽住她腰际,温声问,「是不是脚又痛了?」瞥了一眼缠上绷带的小腿、
「没事。」她摇头,清甜的容颜仍然仰望著天、「月亮好美哦。」
「嗯。」他跟著扬起眸,直视婉约月娘。
「今天应该是十五吧?月亮好圆呢。」
「是啊。」
「你记个记得,那个晚上,月亮也好圆?」她轻声问。
虽然她并未点明是那一晚,他却明白她指的是两人初次欢爱的夜晚--那夜,心霞契合的两人第一次让彼此的身子也融为一体。
「那个晚上,我觉得好幸福。」她幽幽回忆,「我以为从此以后,我们之间不会再有阻碍了。」
「……对不起。」听出她语问淡淡的忧伤,他揽住她的臂膀紧了紧。
她摇摇头,「不能怪你。」
「不,应该怪我。」他握住她的手,送到唇畔,「如果不是我优柔寡断,你也不必受那些苦。」
「我不苦。」明眸含笑睇他,「我现在只有满满的幸福。」
他心一扯,为她的原谅而感动。「谢谢你,恋梅。」他吻住了她手指。
她浅浅地笑,痴痴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告诉我,你真的不后悔吗?」
她语调平静,他却听出了隐藏其后的不忍与仓皇。
「我爱你。」他坚定地回应,湛眸深深锁定她,满怀爱意。
「可是她--」
「她去了美国。」明白她想问什么,他沈声回答,「她说,她会学著不依赖我,一个人坚强地活下去。」
她身子一颤,抬手抚向他脸缘,忧伤地问,「你能放心吗?」
曾经深深爱过的人,他怎可能不担心,不关怀?看著胡蝶兰孤身到美国,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你太了解我了,恋梅。」认出她眼中迷蒙的心疼,沈修篁微微激动地拥紧她身子。「我的确很为小兰担心,我也经常忍不住想,她一他人过得好不好。她身体不好,真的能坚强起来吗?」他顿了顿,嗓音逐渐闇哑,「我每次这么想,都觉得对不起她。真的很抱歉--」
她听著,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痛楚,身子跟著阵阵发颤。
「可是,我爱的人是你。」他忽然捧起她脸庞,爱恋地瞧著她。「小兰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决定与我分手。她知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能挽回。」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喃喃念著,细细咀嚼这话的意义。
「我也是在她逼问我的时候,才了解了这一点。一直到那时候,我才忽然发现,即使我留在她身边,一辈子照顾她,也不能让她幸福。我只是……以我的温柔伤害著她而已。」他自责地长叹,「我一直到那时候才明白,这样的温柔体阽其实并不让你们快乐,只是更让你们痛苦而已。」
所以,他与她分手了,前来追回她。
她感慨,不能自持地偎向他胸瞠,倾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好近好近--
「记不记得你曾问过我,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究竟是偶然还是巧合?」他柔柔抚著她的发,在她耳畔问。
「嗯。」
「我想,不管是偶然或巧合,这一次我都不让命运来主导了。」他低声道。
「什么意思?」她扬起头,茫然望他。
他温煦地笑,深深看了她好片刻,忽地伸手,拿起一直藏在身后的礼物。
「这个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