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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如手足-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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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姑拍了胸脯,说柳树湾那边她能给瞒住。 
而石罗锅深知银河那脾性。明着让他去哄人,那犟种保准不去;或者去了呢,也不会哄人。所以就没给他明说,今番相亲是顶着哥哥的名义。 
银河不知内情,兴高采烈跟上三姑去相亲。三姑要走大道坐上一截汽车,然后再钻柳树湾的山沟。石罗锅舍不得一块五的车费,建议他们走山道,说这样抄近路,快。走山道,拢共不过十来里! 
秋天山坳里,野枫山橡,红叶如火。银河许久没在野外了,这一走,倒也旅游似的,心情舒畅。再说,到了柳树湾,说不定能打听到小英家,也好设法去见见,好免了自己的思念。就是这个小英,叫他知道“人想人”是个什么味道。 
一路上坡,三姑走的气喘吁吁。直叫站下喘喘,要歇脚,“累死你祖娘啦!累得你祖娘迷糊!知道要出人命,哪怕三姑花那一块五!” 
银河撅了一根山柴,一把捋去了细枝杂叶。朝三姑伸过去,让她抓住:“三姑,来,抓住这,我拖上你!你是我三姑,要不然,我扛上你就上去啦!” 
三姑没奈何地笑了:“小挨刀的!省下力气扛你媳妇儿吧!” 
银河朝上拉着三姑,说:“三姑!我是说,我能扛动你三姑;我不是说,我要扛你三姑!你不愿意我扛你三姑,我还能硬要扛你三姑?三姑,你说是呀不是三姑?” 
三姑也乐了:“小挨刀的!一气三姑,闹得三姑都快不知道谁是谁的三姑!” 
银河并不觉得糊涂:“这还能成了问题?你是我的三姑,三姑你总成不了你三姑的三姑!对吧?三姑!” 
三姑看银河逗嘴皮子,心里满意,这小子,头一回相亲,一点不慌。事情有成。毕竟还是在外头见了世面!于是又吩咐道,“银河,你去了她家,也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舒舒展展的,叫人家看见象个在省城里做大事的、有文化的!” 
银河一听文化两个字,就头大:“相亲,不考字语吧?要是考字语,我趁早甭去!咱文化低,不认识几个字!” 
三姑让他放心,“不考字语,人家看见你满意就行!” 
不想银河反问道:“那我要是看见她不满意呐?” 
三姑倒没想到这一下。只得慢慢解释:“啥叫相亲哩?就是相看!人家大人先和咱们见面,说说话;看见你还称心、满意,人家闺女再和你见面。那闺女叫个柳莺莺,可是喜人待见一朵花儿!你包准满意!一百个满意!到人家对你也满意了,那不就成啦?” 
银河想得又多一步,“她家要是对我不满意哩?” 
三姑说:“人家爹妈要是不中意,那你就连人家闺女的面也见不上!” 
银河觉得这下吃亏啦,“那她爹妈不是白白看了我啦?” 
三姑便是个笑:“二半吊劲儿又上来了!那依你说哩?” 
银河一脸认真地说:“依我说,他家那闺女,也得走十来里山道,来咱石门掌,叫我爹我妈,白白地看她一回!” 
三姑拿指头数划他:“憨憨!抬死杠、死抬杠!和你爹一副驴性!——听我的吧,咱银河的人材、条件,他爹妈说不出别的来!” 
三姑与银河脚步放快了。爬上山梁,柳树湾遥遥在望。 
银河突然要打听个人,“你们这柳树湾一带有个叫小英子的吗?” 
三姑想想,没这么个人。银河也就没再细说。 
说话间听见狗咬了,进村了。 
石门掌这儿,他们一走,老两口就担心上了。老妈担心银河笨嘴拙舌的,人家相不中。老爹说找对象是碰哩,过日子是混哩,也许碰对了,人家女方还就待见咱的没嘴葫芦!再说,咱还有硬头的条件儿,能在省城安排工作。好家伙,省城! 
石罗锅担心的是,三姑招呼不到,银河心实,这“冒名顶替”说不定就漏了汤! 
不过,已经煮成这号夹生饭啦!他们就只好看三姑的本事、看银河的命相了! 
罗锅嫂嘴里祷告弥念,不知求告了哪几路神仙佛祖。   
《兄弟如手足》第九章91(1)   
三姑领着银河进了柳树湾,走进柳七院子里。 
三姑自以为两头捣鬼,相亲的两边都蒙在鼓里。却不知这出戏里,几乎都是真真假假,都不明真情实况;只有一个人不动声色地看着,象导演似的,所有的路数全明白。这个人就是柳莺莺。 
她在自己屋子里,从窗户眼上看着打扮一崭新的银河跟着三姑进了大门。来相亲的果然是银河!一切本来都在柳莺莺的预料之中,可她还是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三姑含糊其词向柳七老婆介绍道:“这就是石门掌我娘家那侄儿。” 
柳七站在厢房台阶上,迎接了客人。 
见银河大大方方、展展堂堂的身影进入厢房,柳莺莺不禁捂嘴笑了。 
银河跟了三姑进了屋子。 
三姑与七婶,在炕沿两端盘腿坐了。这是山里女人常见的相见方式。 
所谓相看,此刻却是女方家长首先接待,老两口来看银河。 
地下一只板凳,柳七微笑着朝银河指了。让坐。 
银河瞅瞅情形,搓了巴掌谢绝。“不。” 
这是他今天说出的第一个“不”。 
柳七从桌上摸起一盒香烟,拆了口,给银河递到面前。“吃烟吧!” 
银河有点局促,说出第二个:“不!” 
他靠桌子立了,柳七蹲在墙根。这是山里男人熟惯了的相见方式,其实也不能说完全不合适。 
七婶急忙下地,倒了一杯开水,摆在桌上、银河身边: 
“这娃,你喝水!” 
水杯冒热气,自己喉咙里冒火气,银河第三次说:“不!” 
开场闹了个“三不”,场面就有些尴尬。七婶来瞅三姑,三姑去看银河。银河却不看她,不理她的示意,只管眼睛巴眨抠指头。 
三姑笑出声来,为柳家解疑:“我这侄儿是过于老实,笨嘴拙舌的。叫别人还当他是拿等架子哩!” 
七婶为了打开僵局,咳咳了两声,又问,“听她三姑说,你家是弟兄两个?” 
银河翻眼看看,哼了第一声。 
七婶又说:“弟兄俩,有个伴儿,好。你们弟兄俩都在省里做事?” 
银河哼了第二声。 
七婶继续问:“弟兄们都在外头做事,可是不赖!听说一个月都能开千儿八百的工钱?” 
银河又哼。——已是三哼! 
三姑屁股底下坐了枣刺似的;柳七脸子僵板,谁也不看。 
七婶还问:“这娃是话语不多。听说要是你成了家,女人能带到城里、你们那领导还能给安排工作?” 
银河竟是四哼! 
“三不”接着“四哼”,屋里的气氛就十分沉闷了。 
七婶又来瞅三姑,三姑再也坐不稳炕沿,下地到桌子上摸了一根烟,狠狠拐了银河一肘子。银河翻翻眼皮,挪开些地方。 
三姑到墙根来与柳七对火抽烟,好为主家省下一根火柴。柳七也翻翻眼皮,几乎全是白眼。 
三姑便仗着自己的嘴巧,赶紧圆这场面:“我这个侄儿呀,都成了书呆子啦!没有见过这场面,看看腼腆拘谨成个啥洋儿!在家可是能说;和熟人一说一大套!还能说那省里的洋话,一路上没把我说得笑死。” 
三姑唱了一折独角戏,故作镇静地、很夸张地回到炕沿那里,盘腿、吸烟,磕烟灰、吹头发帘儿。等待主家发话拿主张。 
屋里静静的。 
“三不”连着“四哼”,主家一时不好判断、又不知另开什么话题。 
这时,院里有鸡们啄玉米的声音。柳七便向老婆发威:“鸡在院里糟践,你不能撵赶撵赶?” 
七婶轰走了鸡,屋里更加安静。柳七看客人,银河抠指头、三姑掸裤脚,硬等着他们发话呢。 
柳七看这样子,以为人家肯定是走过程来了,不是真心要相亲。于是便站起身,清清嗓子发了话: 
“去年,她三姑就言语过这件事。我这家道啦,咱闺女的人品啦,她三姑清楚。石门掌那头哩,三姑的娘家。说起你们来,也是好户头。这不,听说你大学也毕业了,工作也有了。这回请假从省里回来,总算是诚心和我们柳树湾认这头亲事!至于成不成,后生你不用作难!” 
柳七的话讲在半截,听得银河就瞪圆了眼;扭头看三姑,三姑见这边先给漏了锅底,对银河努嘴眨眼,急得五官快要成了精。只盼他不要犯驴子脾气,装个糊涂就过去了。 
银河再实在,也渐渐听明白了。他朝着柳七老两口炸雷一声开了口: 
“这可不能做假!” 
众人都是一惊。三姑的纸烟给落在了炕沿上。戏法要穿帮,恨无地洞来钻,“土遁”不得。 
银河一五一十把话说在明处:“和你们柳树湾这事情,前后经过其实我和我爹都清楚。家里一早是给我哥先说亲,结果是,我哥不在农村找对象;家里地基也批下啦,说亲也请动了我三姑啦!我爹干脆改了主意!大小子有本事,就该轮上没出息的二小子啦。这些来回折捣,三姑保险她不清楚。是呀不是三姑?” 
三姑也只好说不清楚,为自己脱身。“好娃哩,三姑真是不清楚!” 
银河实话实说:“今早上,我爹叫我跟上三姑来相亲,我还以为我爹早已和三姑说清啦!三姑和你们也早已说清啦!说我是大学生,那你们可就闹错啦!――要是三姑没给你们说清楚,我爹没责任;要是我爹没对三姑说清楚,那是我爹揣上了乖心眼儿!石门掌的石罗锅嘛,谁不知道?你们和他说理去!三姑!我爹到底咋和你说的?”   
《兄弟如手足》第九章91(2)   
他把公堂摆到了对方家里,叫三姑哭笑不得。 “这娃娃!你看你!叫三姑咋说哩?” 
银河这阵其实也明白爹的好心,但他还是来了个明白交待:“石门掌的石罗锅嘛,他家大小子叫金河,大学生;我是二小子,叫银河,只在村里念过小学。这可不能做假!——就这,没有说的啦!” 
银河侃侃快快说了这么一通。 
原来如此。 
柳七看银河,七婶看柳七,三姑眼睛骨碌骨碌转。 
柳七咳嗽一声,扭头出屋。七婶看看三姑、瞟瞟银河,随后也出了屋。 
剩下三姑,瞅瞅银河,追着柳七两口子抢馒头似的也出了屋。追到院子里,连叫“他七叔、他七婶!”柳七歪回头,剜了三姑一眼,甩手进了正房。 
三姑急忙上去扯住七婶。 
“他七婶,你看看这事!金河啦、银河啦,弟兄两个给、给搅和起来啦!叫咱也分不清这河是金的还是银的啦。石罗锅子说的也含糊,三老婆我听的也粗心。看看这!” 
七婶气呼呼地说:“不是后生自家实在,三老婆你生生要把我们老两口打了闷棍、装了布袋!你快成了人伢子啦!你还要把我家莺莺贩卖了人口哩!” 
三姑赔着不是,赔着笑脸,要回自己家去做饭;自己做了糊糊事,自己来管中午饭。 
七婶不让她走,让她支应那后生喝水吃烟。自己去听听老汉和闺女的主意。 
三姑一脸哭丧样,回了厢房。见银河依然木桩似的立在那里,三姑几分表演、几分心情,拍腚打胯的,拿银河来推卸责任、发泄恶气。 
“可倒好!给你来相亲,祖娘陪你差点累断筋!你那罗锅子爹,硬是逼我和他一起捏弄下套子,你可好,‘三不’、‘四哼’外带‘一不能做假’!吹灯了吧?底漏了吧?捅透锅底了吧?着凉、哏屁,闭眼、咽气,你歇心了吧?” 
银河一口咬定自己不能哄人! 
三姑便损他:“你耿直、你仗义!叫你当大学生是委屈了你!你那‘三不’哩?‘四哼’哩?你得了猪瘟啦?” 
银河不慌不忙说出一番情由:“刚进家,人家她爹叫我坐,可地一只凳子,老人还站着,我就能坐?” 
三姑不信他还有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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