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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迦没想到不知不觉渐入幻境,一时不知那幻境来自何处,但他毕竟已非前时的无知,知道所有幻境均源于自己的种种心念执着,只不过当真幻境至前,未必有能力摆脱而已。他默识前时看过的种种资料,想起《楞严经》中说过修行过程中有五十阴魔,使修行者会堕入暂时境界的执着而徘徊不前,最终前功尽弃。
念及此,他心中暗道:“说不定我此刻便是堕入阴魔中,因此才会犯迷糊得吧?”但转念又觉不是,暗道:“不对啊,那五十阴魔是由于出现种种境界后,色、受、想、行、识的种种惯性知见随之相应,以为到了最高境界,自欺欺人地欢喜涌跃一番。可我压根没出现啥境界啊?”
谁知他此念一起,眼前立刻光明一片,竟觉四方洞开、再无黑暗,那本来还在身边的临将臣忽然不见,一切都变得柔和而通透,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他见之一愣,立时苦笑道:“我我我……我的惯有知见体系没打破,感官辨识的功能却全然混乱起来了,真是想到什么,立刻就会变现什么出来,倘若我没看过书,定然以为这是真的。”
他一念识破,眼前幻境陡变。他微微低头,竟见自己身体变得粒粒如沙,每个细胞、每个分子、每一处细节竟如被分解出来一般,从未如此清晰过。他正感好奇,转念忆起书中所说,微愣之下,不禁摇头:“我的知见体系到底怎么了?想到什么,立刻变现什么出来,我刚想到书上曾讲过这种现象,竟然马上就出现在眼前?”转念又笑道:“我明白了,那末那识后面的阿赖耶识,可是一个超大数据库,我千生万世以来的所有知见、所有做过的事、所有的念头和想法,都会一丝不漏地记下来。定是末那识和这超大数据库相互作用,让我以为看到了这样的境界。”
此念一落,四周又化作一片虚空,转而无数香花曼雨飘散而下,耳中传来阵阵话语,他倾耳细辨,似觉有人在空中讲经说法,但又不见人影,忍不住叫道:“是哪位高人在说话呐?”但转念他又自笑起来:“我真是傻了,这定又是的我自个儿的知见变现出来的,经上说过的,修到一定境界会听见有人在虚空中说法,一定是我记着了这段,所以才会…。。”说到这里,他心中蓦地一怔,立时又惊道:“如果啥都是我的心随着知见体系变现出来的,这么下去可要糟糕,到底哪个境界是真的,哪个境界是假的,我完全没法判断。我此刻到底是已经出定还是在定中啊?”
他正感心惊,忽见眼前出现一个凶相横暴的高大男子,个头壮悍威猛,他微吸一口凉气,脱口道:“听楞严经上说,有魔王专门破坏修行者的苦修,你越想成道,他越要跑来搞破坏,难道眼前这大怪物也是我的心变现出来的?我那阿赖耶业中记得内容可不少啊。”
说到此处,咱们不得不聊聊刘迦的状况。有哥们儿疑道:“知见障碍有这么大吗?可既然小白脸明白这个道理,就能出境啊,没见过他那么笨的。”哎,说起来,偶举个例子吧。前时说起过,一个人千生万世的业力和积习构成其知见体系,支配着他现实的人生,包括他的思维方式等等。换个话来说,千万亿人共同的业力和积习,同样支配着大家共同的人生和思维方式,虽然个体上略有差异,但在大方面却是一致的。由于这种共业所在,咱们这些生命在不断轮回中,强大的惯性系统为了这业力的实现,自然而然地造就出种种反映咱们业识的环境来,以便这力道有消解之处。你四周的一切,都在告诉你这一切是真实的,比如邻居的老头死了,在告诉你:你的生命本来就是不可常存的;有人被石头压死了,在告诉你:生命是很脆弱的;你被火烫伤了,这是在告诉你:痛是一种很真实的感觉。撞到墙上,被弹回来,这是在告诉你:障碍是不可能随意突破的。还包括什么弯延的山路会给你人生坎坷的暗示,大海给你心胸宽阔的感觉,如此等等,每时每刻,随时随地,都有相应的环境在与你内心深处的积习和业力相应和,不断地提醒你这一切的真实性,不断地强化你的积习知见。这并非是人为的安排,而是因为这惯性系统太强大了、太复杂了,同时也太精确了,各种力道组合对应,环环相连、丝丝入扣,分亳不差。就算你在理性明白这道理,倘若不认真修行,也全然没用。
刘迦一口气学了那么多,并未瞬间跨过那道障碍的坎,因此当境界现前,依然迷惑哩。
他见那男子红发尖顶,**上身,肌肉鼓涨,一见到他,二话不说,伸手就向他肩头拍至,刘迦看得心惊,叫道:“如果他是我心中变现出来的,也该与我心中想像的魔头有一般威力,这却必须还手了。”他心念一动,已见那能场诸多结构,且强大凶悍,赶紧用法眼解构。
他虽然明知这是幻境,也记得那书上说:“如陷真假不明境界,可回光就己,反境观心,自当佛眼明而业影空,法身现而尘迹绝。”但一般的幻境,甚至是美丽诱惑的幻境,尚能随着意识不断地反馈强化而努力克制心中妄念,可偏偏生死临前的关头,那对生死的执着却立刻让人产生趋吉避凶的本能,可见我执之顽固,随时随地都在支配生命的意识和行为,放与不放虽在一念,但境界的改变之巨,绝非单凭想像揣测便能理解到的。
那怪物似扑了空,怪吼两声,复又拍至,刘迦皱皱眉,暗道:“或许我该离开这房间,换个环境,说不定能让我别迷在其中。”他甩念解掉对方能场,移身至观心院内。
他人一闪而出,正见一群长相各异的男女魔鬼从一个大房间内冲出来,他大吃一惊,叫道:“书上说有天魔外道来干扰人的修行,果然是这样!”
他此时被心中变现出来的形象勾起恐惧,与前时那些详和之境对他的影响大不相同,此时为了保命,不知不觉陷入境中,全然没了怀疑与分辨。那认假作真的心态,使他孤身面对强敌之时,立刻还原多年已不曾有过的战斗亢奋,牙关紧咬,闪念已将破禅锋提至手中。没想到破禅锋竟倏地滑了回去,他惊道:“破禅锋!这是怎么回事?”破禅锋默不作声,不管他如何提力,总是不应。
刘迦不及多想,见身边有力袭至,立时将对方来势解构,伸臂横劈而出,那白面魔怪修为极高,身形一转,已将混元力融掉,挥手间甚是洒脱。他脱口叫道:“好厉害的修为,这里竟有这么多高人!”但转念又暗叹道:“能和我打个平手就算高手吗?我算老几?”他一边念叨一边凝神对敌,却早忘了他眼中的这白面魔怪正是玄穹。
那玄穹和小阿菜一直在书房内观摩刘迦为临将臣疗伤,没想到忽然间看到刘迦自言自语起来,两人经验丰富,立时知道他可能已陷入幻境,但由于不知那幻境来自何处,是以两人除了诧异之外,并不敢随便出手相助。
却见那临将臣猛地坐了起来,看着刘迦乐道:“这小白脸还是有点本事的,虽说没彻底改变老子身体对血骷咒的反应,但我此时的感觉确与从前不同了许多。”他言语看似平静,却难以掩饰内心深处的狂喜,脸上横肉忍不住微微颤动,暗暗兴奋道:“这小白脸的知见体系说,倘若推而广之,应用到神通的诸多层面,那境界实难想像。”却不知刘迦的知见体系见解,在佛门的诸多境界中,仍然属于相对较低的层次,只不过这群人乍遇新知,难免心生欢喜,也就是如此而已。
玄穹上前问道:“前辈,我兄弟他如何变成了这样?”临将臣细辨一时,见刘迦忽喜忽忧,忽笑忽愁,疑道:“这小子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知见结构被打乱了一般,他所使的招数,我这段时间多少也学过一些,有可能是他刚才神识念头处在我末那识边缘,被我的知见体系干扰了,那所谓的“我见”变现出来的东西和平时不大一样了。按小白脸所说的,咱们平时的知见体系虽然也算一种错觉,但毕竟相对稳定,一旦打乱了,就容易变成疯子了,至少是别人眼中的疯子了。咦,那安若微不就是这样吗?”
那临将臣前时捉摸楞严经,虽然没领悟透彻,但以他的修为,再陌生的修行方式,只要细加参详,多少也能看出其精要所在。他虽然不能肯定刘迦陷在何种境界,但见其种种言语和表情,多少也能推知一二,当下又道:“按这小子自己的说法,人千生万世积累下来的东西多得很,真是无所不包、无所不知,只不过机缘未到,有的东西不见得一定会在今生记起来。但如果这些东西在外力的挑拨下,被翻箱倒柜地折腾出来,杂乱无章,再配合自己意识的种种想像拼凑,可够乱的。”
小阿菜闻说,打动心中疑惑,颇有所感,忍不住上前谢道:“前辈,你见识非凡,让后学晚辈多有领会。”临将臣嘿嘿两声,笑道:“这小阿修罗,听说你在练四禅八定,到几禅天了?得几种定了?要不要老夫试试你的定力?”小阿菜闻言一惊,忙道:“晚辈体内刀煞干扰甚强,能勉强用禅功压制住就很不错了,暂时还谈不上什么定力。”他对临将臣一直心怀忌惮,这些日子虽见临将臣与刘迦关系甚为融洽,但他自己却从不敢说和临将臣过多说笑,偶尔有过那么一两句,也总是担心这僵尸的情绪比自己体内的刀煞还要不够稳定,随时可能发难。
玄穹沉吟片刻,对临将臣道:“前辈,你修为甚高,见识也远在咱们之上,不如烦你试试,用什么法子打破他的幻境?而且刚才我兄弟恰在你神识深处用功,你对他的状况应该多有了解。”临将臣乐道:“这修仙的小子就是会说话,一句话说下来,把老子捧了不说,把责任也推给我了,好像是我让他变疯了似的。”
说着他试着提力,暗道:“这小白脸的修为虽然不如我,但我未必能伤得了他,倘若用力过轻,他反击得太快,弄不好我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他挥出四成力道,向刘迦肩头拍去,想来刘迦如果全然不知,他便能瞬间收回,如果刘迦反抗,他也能立刻加力将对方压制住。这临将臣见多识广,知道像刘迦这样自己走入幻境的人,只要有外力中断其思绪,一般来说,也很容易出境。但那外力须得恰到好处,否则对方很容易迷得更深或是被境界转换时的冲击震伤。
他一拍之力看似平淡无奇,但在玄穹和小阿菜眼中,大见其雄浑厚实处,却又飘若柳絮,刚柔并济、攻守无痕,四野之内均在其掌握之中。两人心中大大赞叹,同时又摇头暗道:“他随意这么一掌,咱们在场的任何人都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这人修为高得离谱,难怪如浑天成这等少光天的人,他也全不放在眼里。”
谁知临将臣的大掌刚至刘迦肩头,却倏然顿住,转而呵呵地对刘迦笑起来:“我忘了,你小子法眼的能耐极是厉害,只怕我就是用全力打过去,中途也就被你解构至虚了。”说着他站起身来,对小阿菜和玄穹笑道:“你俩暂时出去,我要来个狠的!”见两人眼中忧虑,他又骂道:“叫你们出去就出去,这小白脸和老子多年的交情,难不成我会就此杀了他?倘若老子真要杀他,你们两人站在此处与陪葬有啥区别?”玄穹笑道:“前辈多虑了,我是担心前辈神功威猛,翻江倒海也只是小菜一碟,这观心院是我刘兄弟心爱之物……”临将臣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