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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器?常遇春又用甚么兵器?”这一下可考倒了吴之荣,他因《明史》一案飞黄腾达,于明朝史事甚是熟稔,但徐达、常遇春用甚么兵器,却说不上来,陪笑道:“卑职才疏学浅,委实不知。请大人指点。”韦小宝十分得意,微笑道:“你们只会读死书,这种事情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徐大将军是宋朝岳飞岳爷爷转世,使一杆浑铁点钢枪,腰间带一十八枝狼牙箭,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常将军是三国时燕人张翼德转世,使一根丈八蛇矛,有万夫不当之勇。”跟着说起徐常二将大破元兵的事迹。这些故事都是从说书先生口中听来,自是荒唐的多,真实的少。吴之荣跪在地下听他说故事,膝盖越来越是酸痛,为了讨他欢喜,只得装作听得津津有味,连声赞叹,好容易听他说了个段落,才道:“大人博闻强记,卑职好生佩服。那徐达、常遇春二人功劳很大,死了之后,朱元璋封他二人为王,一个是中山王,一个是开平王。朱元璋有个军师… ”韦小宝道:“对了。那军师是刘伯温,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三千年,后知一千年。”跟着滔滔不绝的述说,刘伯温如何有通天彻地之能,鬼神莫测之机,打仗时及如何甚么甚么之中,甚么千里之外。吴之荣双腿麻木,再也忍耐不住,一交坐倒,陪笑道:“大人说故事实在好听,卑职听得出了神。大人恩典,卑职想站起来听,不知可否?”韦小宝一笑,道:“好,起来罢。”吴之荣扶着椅子,慢慢站起,说道:“回大人:吴六奇信里的青田先生,就是刘基刘伯温了,那刘伯温是浙江青田人。吴六奇自己想做徐达、常遇春,要那姓查的做刘伯温。”韦小宝道:“想做徐达、常遇春,那好得很啊。那姓查的想做刘伯温,哼,他未必有这般本事。你道刘伯温很容易做吗?刘伯温的《烧饼歌》说:”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儿方罢手‘,嘿,厉害###!“
吴之荣道:“大人真是聪明绝顶,一语中的。那徐达、常遇春、刘伯温三人,都是打元兵的,帮着朱元璋赶走了胡人。吴六奇信中这句话,明明是说要起兵造反,想杀满洲人。”韦小宝吃了一惊,心道:“吴大哥的用意,我难道不知道?用得着你说?这封信果然是极大的把柄,天幸撞在我的手里。”于是连连点头,伸手拍拍他肩膀,说道:“好!运气真好!这件事倘若你不是来跟我说,那就大事不妙了。皇上说我是福将,果然是圣上的金口,再也不错的。”
吴之荣肩头给他拍了这几下,登时全身骨头也酥了,只觉自出娘胎以来,从未有过如此荣耀,不由得感激涕零,呜咽道:“大人如此眷爱,此恩此德,卑职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大人是福将,卑职跟着你,做个福兵福卒,做只福犬福马,那也是光宗耀祖的事。”
韦小宝哈哈大笑,提起手来,摸摸他脑袋,笑道:“很好,很好!”吴之荣身材高 ,见他伸手摸自己的头不大方便,忙低下头来,让他摸到自己头顶。先前韦小宝大发脾气,吴之荣跪下磕头,已除下了帽子,韦小宝手掌按在他剃得光滑的头皮上,慢慢向后抚去,便如是抚摸一头摇尾乞怜的狗子一般,手掌摸到他的后脑,心道:“我也不要你粉身碎骨,只须在这里砍上他妈的一刀。”问道:“这件事情,除你之外,还有旁人得知么?”吴之荣道:“没有,没有。卑职知道事关重大,决不敢泄露半点风声,倘若给吴六奇这反贼知道逆谋已经败露,立即起事,大人和卑职就半点功劳也没有了。”韦小宝道:“对,你想得挺周到。咱们可要小心,千万别让抚台、藩台他们得知,抢先呈报朝廷,夺了你的大功。”吴之荣心花怒放,接连请安,说道:“是,是。全仗大人维持栽培。”
韦小宝把顾炎武那封信揣入怀里,说道:“这些诗集子,且都留在这里。你悄悄去把顾炎武那几人都带来,我盘问明白之后,就点了兵马,派你押解,送去北京。我亲自拜折,启奏皇上。这一场大功劳,你是第一,我叨光也得个第二。”吴之荣喜不自胜,忙道:“不,不。大人第一,卑职第二。”韦小宝笑道:“你见到皇上之后,说甚么话,待会我再细细教你。只要皇上一喜欢,你做个巡抚、藩台,包在我身上就是。”吴之荣喜欢得几欲晕去,双手将诗集文集放在桌上,咚哌哌的连磕响头,这才辞出。
韦小宝生怕中途有变,点了一队骁骑营军士,命一名佐领带了,随同吴之荣去提犯人。
他回到内堂,差人去传李力世等前来商议。只见双儿走到跟前,突然跪在他面前,呜咽道:“相公,我求你一件事。”韦小宝大为奇怪 ,忙握住她手,拉了起来,却不放手,柔声道:“好双儿,你是我的命根子,有甚么事,我一定给你办到。”见她脸颊上泪水不断流下,提起左手,用衣袖给她抹眼泪。双儿道:“相公,这件事为难得很,可是我……我不能不求你。”韦小宝左臂搂住她腰,道:“越是为难的事,我给你办到,越显得我宠爱我的好双儿。甚么事,快说。”双儿苍白的脸上微现红晕,低声道:“相公,我……我要杀了刚才那个官儿,你可别生我的气。”韦小宝心想:“这件事咱俩志同道合,你来求我,那是妙之极矣。”问道:“这官儿甚么地方得罪你了?”双儿抽抽噎噎的道:“他没得罪我。这个吴之荣,是我家的大仇人,庄家的老爷、少爷,全是给他害死的。”韦小宝登时省悟,那晚在庄家所见,个个是女子寡妇,屋中又设了许多灵位,原来罪魁祸首便是此人,问道:“你没认错人吗?”双儿泪水又是扑簌簌的流下,呜咽道:“不……不会认错的。那日他……他带了公差衙役来庄家捉人,我年纪还小,不过他那凶恶的模样,我说甚么也不会忘记。”
韦小宝心想:“我须当显得十分为难,她才会大大见我的情。”皱起眉头,沉思半晌,踌躇道:“他是朝廷命官,扬州府的知府,皇帝刚好派我到扬州来办事,你如杀了他,只怕我的官也做不成了。刚才他又来跟我说一件大事,你要杀他,恐怕……恐怕……”双儿十分着急,流泪道:“我……我原知道要教相公为难。可是,庄家的老太太,三少奶奶她们……每天在灵位之前磕头,发誓要杀了这姓吴的恶官报仇雪恨。”
韦小宝一拍大腿,说道:“好!是我的好双儿求我,就是你要我杀了皇帝,要我自杀,我都依你的,何况一个小小知府?可是你得给我亲个子邬。”
双儿满脸飞红,又喜又羞,转过了头,低声道:“相公待我这样好,我……我这个人早就是你的了。你……你……”说着低下了头去。韦小宝见她婉娈柔顺 ,心肠一软,倒不忍就此对她轻薄,笑道:“好,等咱们大功告成,我要亲嘴,你可不许逃走。”双儿红着脸,缓缓点了点头。韦小宝道:“倘若你此刻杀他,这仇报得还是不够痛快。我让你带他去庄家,教他跪在庄家众位老爷、少爷的灵位之前,让三少奶奶她们亲手杀了这狗头,你说可好?”
双儿觉得此事实在太好,只怕未必是真,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韦小宝,不敢相信,说道:“相公,你不是骗我么?”韦小宝道:“我为甚么骗你?这狗官既是你的仇人,也就是我的仇人了。他要送我一场大富贵,我也毫不希罕。只要小双儿真心对我好,那比世上甚么都强!”双儿心中感激,靠在他的身上,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韦小宝搂着她柔软的纤腰,心中大乐,寻思:“这等现成人情,每天要做他十个八个,也不嫌多。吴之荣这狗官怎不把阿珂的爹爹也害死了?阿珂倘若也来求我报仇,让我搂搂抱Ё,岂不是好?”随即转念:阿珂的爹爹不是李自成,就是吴三桂,怎能让吴之荣害死?
只听得室外脚步声响,知是李力世等人到来,韦小宝道:“这件事放心好了。现下我有要事跟人商量,你到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 ,可也别偷听我们说话。”双儿应道:“是。我从来不偷听你说话。”突然拉起韦小宝的右手,俯嘴亲了一下,闪身出门。李力世等天地会群雄来到室中,分别坐下。韦小宝道:“众位哥哥,昨晚我听到一个大消息,事情紧急,来不及跟众位商量,急忙赶到丽春院去。总算运气不坏,虽然闹得一塌胡涂,终于救了顾炎武先生和吴六奇大哥的性命。”群雄大为诧异,韦香主昨晚之事确实太过荒唐。宿娼嫖院,那也罢了,却从妓院里抬了一张大床出来,搬了七个女子招摇过市,乱七八糟,无以复加,原来竟是为了相救顾炎武和吴六奇,那当真想破头也想不到了,当下齐问端详。韦小宝笑道:“咱们在昆明之时,众位哥哥假扮吴三桂的卫士,去妓院喝酒打架。兄弟觉得这计策不错,昨晚依样葫芦,又来一次。”群雄点头,均想:“原来如此。”韦小宝心想若再多说,不免露出马脚,便道:“这中间的详情,也不用细说了。”伸手入怀,摸了吴六奇那封书信出来。钱老本接了过来,摊在桌上,与众同阅,只见信端写的是“伊璜仁兄先生道鉴”,信末署名是“雪中铁丐”四字。大家知道“雪中铁丐”是吴六奇的外号,但“伊璜先生”是谁却都不知。群雄肚里墨水都颇为有限,猜到信中所云“西南将有大事”是指吴三桂将要造反,但甚么“欲图中山、开平之伟业”,甚么“非青田先生运筹不为功”这些典故隐语,却全然不懂,各人面面相觑,静候韦小宝解说。韦小宝笑道:“兄弟肚里胀满了扬州汤包和长鱼面,墨水是半点也没有的。众位哥哥肚里,想必也是老酒多过墨水。顾炎武先生不久就要到来,咱们请他老先生解说便是。”说话之间,亲兵报道有客来访,一个是大喇嘛,一个是蒙古王子。韦小宝请天地会群雄以亲兵身份伴随接见,生怕这两个“结义兄长”翻脸无情,一面又去请阿琪出来。相见之下,桑结和葛尔丹却十分亲热,大赞韦小宝义气深重。待得阿琪欢欢喜喜的出来相见,葛尔丹更是心花怒放,这时阿琪手铐早已除去,重施脂粉,打扮齐整。韦小宝笑道:“幸好两位哥哥武功盖世,杀退了妖人,否则的话,兄弟小命不保。这批妖人武艺不弱,人数又多。两位哥哥以少胜多,打得他们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兄弟佩服之至。咱们来摆庆功宴,庆贺两位哥哥威震天下,大胜而归。”桑结和葛尔丹明明为神龙教所擒,幸得韦小宝释放洪夫人,将他二人换了回来,但在韦小宝说来,倒似是他二人将敌人打得大败亏输一般。桑结脸有惭色,心中暗暗感激。葛尔丹却眉飞色舞,在心上人之前得意洋洋。
钦差说一声摆酒,大堂中立即盛设酒筵。韦小宝起身和两位义兄把盏,谀词潮涌,说到后来,连桑结也忘了被擒之辱。只是韦小宝再赞他武功天下第一,桑结却连连摇手,自知比之洪教主,实是远为不及。
喝了一会酒,桑结和葛尔丹起身告辞。韦小宝道:“两位哥哥,最好请你们两位各写一道奏章,由兄弟呈上皇帝。将来大哥要做西藏活佛,二哥要做‘整个儿好’,兄弟在皇帝跟前一定大打边鼓。”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道:“日后吴三桂这老小子起兵造反,两位哥哥帮着皇帝打这老小子,咱们的事,哪有不成功之理?”两人大喜,齐说有理。韦小宝领着二人来到书房。葛尔丹道:“愚兄文墨上不大来得,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