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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魏瑜书记便紧急召开了这次市委常委会议。
魏瑜首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那就是,鉴于目前的情况,对嶝江的这次党代会究竟应该怎么看,对夏中民本人究竟应该做出怎样的处理。
等情况汇报完后,刘景芳首先做了发言。她认为,嶝江的这次党代会存在严重问题。首先在党代表的人选上,缺少民主,人为的因素很多;其次,据初步的了解调查,部分党代表存在贿选问题;第三,在党代会召开前,恶意诽谤、诬陷,矛头直指夏中民的告状材料、上访材料,四处散布,特别是一些根本属于无中生有功击夏中民的材料,竟然分发给了每个党代表,这显然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为;第四,在党代会前,有人竟然故意制造事端,在代表们中间,给夏中民本人形象造成了极为不利的影响;第五,在党代会期间,竟有人公开活动,公开拉选票,不仅在房间的安排上,在选举会场的座位的安排上,甚至在选举名次的安排上,都做了精心策划等等。所以纵观这次党代会,是存在严重问题的。所以夏中民等人的落选,是事出有因,极不正常。鉴于目前的情况,重新召开党代会,重新确定党代表,难度较大,时间也太长,对嶝江的稳定也难以保证。马上组织调查组,对这次党代会进行彻底调查,时间也一样会很长。尤其是夏中民等人的安排没有着落,群众的情绪很难安抚。目前能够迅速平息群众情绪的举措,只有两个:第一,重新任命夏中民为嶝江市委副书记,只有任命了夏中民为副书记,才能保证夏中民继续作为新一届人代会市长候选人的资格;第二,由于夏中民已经通过了这次昊州市县市长的公开考试选拔,昊州市委组织部也已经通过了对夏中民本人的组织考察,而且省市纪检委联合调查组也已经通过了对夏中民本人的审查,已经确认夏中民没有任何违法违纪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再重新任命夏中民为市委副书记,可以破例直接继续提名夏中民为人代会的市长候选人。只有这样,才能迅速平息事态,嶝江的政局才能正常运转,我们也才能腾出手来为即将召开的人代会做准备。
吴盈副书记也表示,对刘景芳的建议他们事先已经交换过意见,这样的做法是可行的。也是符合群众意愿的,他个人也是同意的。至于夏中民在党内的职务,可以在调查组对这次党代会进行调查后,再酌情予以考虑。如果党代会确实存在问题,那嶝江的市委班子肯定要进行调整。如果没什么大问题,也可以考虑增补。
市长华中崇对此表示了不同意见。华中崇首先问于阳泰,这样做,符合不符合组织原则、符合不符合组织程序,有没有这方面的组织条例,还有,在我们的组织工作中,有没有这样的情况和先例?
于阳泰如实回答,在现有的组织原则、组织条例和组织程序上,都没有这样的情况,也没有这样的先例,至少在全省还没有这样的先例。但鉴于目前情况的特殊性,可以破例申报,请示上一级组织。
魏瑜这时插话说,不需要申报,我们就是上一级组织,我们就可以决定。
华中崇则说,我并不是反对夏中民继续做嶝江市长的候选人,我担心的是,即使夏中民当选为嶝江市长,那他又如何开展工作?重新任命夏中民为副书记,这显然是不现实的。因为这样做,就等于向群众、向所有的党代表公开宣布这次党代会是不算数的。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有没有这样的权力?如果夏中民在不是副书记的情况下当选为市长,那他下一步又如何开展工作?他连市委委员都不是,更不是市委班子成员,他又如何研究工作,进行工作?这对嶝江的稳定和发展,对夏中民本人,是不是负责任的态度?还有,谁又能保证夏中民在即将召开的人代会上会顺利当选?历史的经验已经告诉我们,群众的情绪在某些时候,往往是一把双刃剑,它很可能再次激起人代会人大代表们的逆反情绪。我们应该有这样的考虑和准备,假如夏中民在人代会上再次落选,那群众的情绪反映岂不是会更强烈?到了那时候,我们又能怎么办,又还能拿出什么样的举措和办法?
另一个市委副书记这时也表示了相同的忧虑。
魏瑜这时问华中崇,那你的意见是什么?
华中崇沉默了一下说,我的意见同景芳部长和吴盈书记的意见不同,我觉得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把夏中民立刻调出嶝江,同时给群众宣布对党代会暴露出来的问题进行严肃查处。
魏瑜说,问题是群众能接受吗?我们又如何给群众交代和解释?仅仅只是一个落选,就让十几万人上了街。如果就这么把夏中民调出嶝江,那岂不是等于火上浇油,再次扩大事态?
华中崇说,也确实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我想,对群众我们可以做工作,只要我们的工作做细了,做到家了,应该相信群众是可以理解的。
魏瑜问道,那让我们怎么做群众的工作?群众不让夏中民离开嶝江,而我们就是要把夏中民调离嶝江,南辕北辙么!你让大家怎么给群众解释,又如何让群众理解?
吴盈这时说,如果这样,谁也做不了这个工作。即使明天省委书记到了嶝江,也一样做不了这个工作。首先对这个党代会群众就不答应,如果再调走夏中中,群众更不会答应。我们硬着跟群众来,只能把事情越搞越糟。让我说,如果要讲党的原则,首要一条就是要讲党的宗旨。我们党的宗旨就是绝不能脱离人民,我们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人民的根本利益。我们所有的工作,包括干部问题,都必须从这方面考虑。
魏瑜说,对,这才是问题的实质!不管是怎样的原则,不管是怎样的程序,也不管是怎样的条例,首要的一条,就是人民满意不满意,人民答应不答应,符合不符合人民的意愿,代表不代表人民的利益。
华中崇这时说,这个我怎么会不清楚?我担心的是夏中民下一步的工作,还有下一步人代会的选举。如果这个能保证,我同意吴盈书记和景芳部长的意见。
魏瑜这时对刘景芳问道,这个意见你跟陈正祥他们商量过没有?如果我们决定继续提名夏中民为市长候选人,能不能保证不出问题?
刘景芳回答说,正祥书记也是这样的意见,他给我说了,只要组织决定了,他可以保证。但有一条,必须立刻对党代会出现的问题进行严肃查处。
魏瑜看了看大家说,那好,我也同意,同意继续提名夏中民为嶝江市人代会市长候选人。省委正在等待着我们的决定,如果大家再没有其它意见,那我们现在开始表决……
……
四十一
省委书记郑治邦一行人到达嶝江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稍稍休息了一下,吃了点饭,郑治邦便去医院看望了那些受伤的民工和家属,而后又看望了仍在医院治疗的嶝江市委纪检副书记覃康。
由于嶝江的群众都已经知道郑书记今天要来嶝江,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群众足有二十万人。据估计,下午上街请愿的群众会超过二十万,甚至更多。
郑治邦本想再走访一些群众,但由于街上人太多实在太挤,难以控制局面,在大家的劝说下,只好作罢。
下午两点左右,郑治邦让市委通知了夏中民,他要同夏中民认真地谈谈。
夏中民是在群众的簇拥下来到宾馆的。
当群众知道了省委书记就在嶝江宾馆时,嶝江宾馆前面的五一广场上,很快便聚集了将近十万人,而且仍然在不断地迅速增多。
骄阳如火,广场的温度至少高达三十四五度以上,但群众都在默默地等着,静静地站着。
郑治邦站在窗前看着广场上的人群,向夏中民问道,“看看有这么多的群众支持你,有什么感受?是不是压力很大?”
“是,郑书记。说实话,我甚至觉得这种压力都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夏中民如实回答道。“而且不只是压力,更多的是惭愧,是内疚。郑书记,面对着群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实在太微不足道了,自己的工作也太不够了。”
“其实我们更有压力呀。”郑治邦有些沉重地说,“现在的群众已经同过去不一样了。他们正在觉醒,这是一种普遍的觉醒。这种普遍的觉醒正在同一种僵化的东西进行抗争,而这种普遍抗争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矛盾。人民正在显示自己的力量,这也是我们党多年来努力的结果,作为党的干部,我们应该感到欣慰。你在基层工作,对此更应该有所体会。”
“是。”夏中民说道,“一个党的干部,如果不是真心实意地为党工作,为人民谋福利,在群众面前是交不了帐的。”
“所以有些干部就说了,现在的工作是越来越难干了,特别是基层,好像都没法干了。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小,群众的要求越来越高。中民,你怎么看?”郑治邦似乎在寻找答案。
“郑书记,我不同意这种观点。”夏中民说道,“工作好干难干,关键是看立场。如果你站在群众的对立面,当然都只能越来越难干;如果你跟群众站在一起,那就没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可是,你看看广场上的群众,这么多的群众在支持你,为什么你还会落选?”郑治邦问道。
“郑书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是不想说套话,又不便说真话,对不对?”郑治邦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想先听听你的套话,别把我当省委书记,只管说就是。”
“套话其实也不好说。”夏中民没想到郑治邦会这么问他,想了想说道,“虽然我落选了,但我在群众的心里并没有落选。金碑银碑,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金奖银奖,不如老百姓的褒奖。尽管我落选了,但我会继续努力工作,绝不辜负群众对我的期望。我相信,总有一天,干部和群众会重新认识我,承认我的。”
“那就是说,你刚才给我说的也是套话?对不对?好了,就说真话吧。”
“郑书记,据我所知,类似的情况并不仅仅发生在嶝江,在其它地方也时有发生,其中最致命的一个原因,就是没有把权力真正交在群众拥护的人手里。”夏中民直截了当地说道。
“但是,这次不是已经确定了你为市长候选人吗?组织上不是已经要交给你权力吗?”
“已经晚了。在嶝江,实际上掌握权力的人,从本质上已经不能代表组织了。他们只是以组织的名义,千方百计地要把权力移交给代表他们利益的人。他们在这里已经形成了气候,甚至可以说,他们现在的力量很强大,尽管这种力量并不全都由腐败势力构成,但由于有相当一部分好的或比较好的干部受利益驱动混杂其中,因此使得他们能够利用这些力量将政权的性质异化了。虽然这只是局部现象,但却很危险。”
“你又说套话了是不是?对全省来说,嶝江是个局部,但对嶝江的老百姓来说,却是全部?”
“郑书记,这不是套话。”夏中民说道,“虽然是局部现象,但同样十分危险。因为发展到这一步,在有些地方,既得利益集团已经盘根错节,纠结一气,形成了势力,尽管是一个局部,但必须借助市委,借助省委,甚至借助中央的力量才能加以翦除,而且要花很大的力气,费很长时间去排除各种各样的干扰和阻力。一个地方如果到了当官的不敢清廉,执法者不敢执法的地步,这足以说明他们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