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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呐喊-朱正-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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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显然可以看出蔡对陈的爱惜和保护之心。只是这时报刊还在不断散布不利于陈独秀的流言。《神州日报》说“陈独秀近有辞职之说”,《公言报》说“教育部有训令达大学,令其将陈、钱、胡三氏辞退”。对于这些流言,蔡一一去函更正。只是这压力越来越大。3月26日晚上北京大学评议会讨论陈独秀的去留问题。在汤尔和、沈尹默、马叙伦等人的影响之下,蔡元培同意了辞退陈独秀。陈独秀就此离开了北京大学,专门办他的《新青年》去了。

十多年以后,胡适写信给当年在去陈一事上起了关键作用的汤尔和,反思这一事件。1935年12月28日的信中说:

三月廿六夜之会上,蔡先生颇不愿于那时去独秀,先生力言其私德太坏,彼时蔡先生还是进德会的提倡者,故颇为尊议所动。我当时所诧怪者,当时小报所记,道路所传,都是无稽之谈,而学界领袖乃视为事实,视为铁证,岂不可怪?嫖妓是独秀与浮筠都干的事,而“挖伤某妓之下体”是谁见来?及今思之,岂值一噱?当时外人借私行为攻击独秀,明明是攻击北大的新思潮的几个领袖的一种手段,而先生们亦不能把私行为与公行为分开,适堕奸人术中了。




毁坏这铁屋的希望(8)




信中说的“浮筠”,即当时北京大学理科学长夏元瑮。胡适1936年1月2日的信中又说:

独秀终须去北大,也许是事实。但若无三月廿六夜的事,独秀尽管仍须因五月(按:应为六月)十一夜的事被捕,至少蔡、汤两公不会使我感觉他们因“头巾见解”和“小报流言”而放逐一个有主张的“不羁之才”了。

我并不主张大学教授不妨嫖妓,我也不主张政治领袖不妨嫖妓,——我觉得一切在社会上有领袖地位的人都是西洋人所谓“公人”(Public men),都应该注意他们自己的行为,因为他们的私行为也许可以发生公众的影响。但我也不赞成任何人利用某人的私行为来做攻击他的武器。

胡适的这些话,说得真好:当时一些人借私行为攻击陈独秀,实质是旧派人物攻击新思潮的代表人物的一种手段。

1918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协约国战胜了同盟国。1919年1月18日凡尔赛和会开幕。中国曾经对德奥宣战,也作为战胜国出席和会。和会决定将战败的德国根据1898年中德《胶澳租界条约》在我国山东攫取的各项特权,完全让与日本,严重损害了中国的主权和利益。消息传来,国人无比愤慨。5月4日,北京各专科以上学校学生三千多人在天安门前集会,高呼“外争国权,内惩国贼”,“拒绝和约签字”,“取消二十一条”等口号。会后游行,向东交民巷使馆区进发,要去向日本使馆抗议示威。游行队伍中有人举着一副十分引人注目的“挽联”:

卖国求荣,早知曹瞒遗种碑无字;

倾心媚外,不期章惇馀孽死有头。

“挽联”的上款是:“卖国贼曹汝霖、章宗祥遗臭千古”,下款是“北京学界同挽”。

游行队伍无法进入使馆区,于是就到赵家楼曹汝霖宅。没找到曹汝霖,却遇到了驻日公使章宗祥,愤怒的学生就把他痛打了一顿。一些人捣毁了曹家的一些器物,还放起火来。划时代的五四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这天有三十多个学生被捕。学生举行了总罢课。6月3日4日学生在街头演说,又有七百多人被捕。陈独秀起草了一份《北京市民宣言》,向政府提出了几项最低要求,包括:对日外交,不抛弃山东省经济上之权利;免除徐树铮、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段芝贵、王怀庆六人官职,并驱逐出京;取消步兵统领及警备司令两机关等几项。6月11日晚9时,他在北京前门外新世界游艺场散这张传单的时候,被京师警察厅便衣密探抓住。关了几个月,经多方营救。9月16日获释。他从此离开北京,到上海去办他的《新青年》去了。

在上海,他不断写信来,约鲁迅为杂志写稿。例如,1920年3月11日他给周作人的信中说:“我们很盼望豫才先生为《新青年》创作小说,请先生告诉他。”同年8月22日他收到鲁迅寄来的小说稿《风波》,即写信给周作人说:“鲁迅兄做的小说,我实在五体投地的佩服。”同年9月28日给周作人的信又说:“豫才兄做的小说实在有集拢来重印的价值,请你问他,倘若以为然,可就《新潮》《新青年》剪下自加订正,寄来付印。”十多年之后,那时陈独秀已经关在国民党的狱中了,鲁迅在《我怎么做起小说来》一文中深情地说:“这里我必得记念陈独秀先生,他是催促我做小说最着力的一个。”

1919年的8月间,鲁迅兄弟卖掉了绍兴的故宅,合买了北京西直门内公用库八道湾十一号罗姓的房屋,作为全家的住宅。12月1日,鲁迅动身回绍兴去。二十四日,他侍奉母亲,带了妻子以及三弟周建人一家,启程到北京去。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到故乡。他将这一次回乡的事写成小说《故乡》其中说:

我这次是专为了别他而来的。我们多年聚族而居的老屋,已经公同卖给别姓了。交屋的期限,只在本年,所以必须赶在正月初一以前,永别了熟识的老屋,而且远离了熟识的故乡,搬家到我在谋食的异地去。




毁坏这铁屋的希望(9)




在这篇小说里,除了宏儿这个人物是虚构的以外,几乎是如实地记述了这次搬迁的经过。

在这篇小说里,鲁迅以他童年时代的好友章运水为原型,塑造了闰土——一个朴实、勤劳、淳厚的中国农民的形象。“多子、饥荒、苛捐、兵、匪、官、绅,都苦得他像一个木偶人了”,他满怀同情地写出了中国农民所受的苦难。

在小说的结尾,鲁迅表示了他对新的生活的渴望和信心:

我希望他们(小说中的宏儿和闰土的儿子水生——引者)不再像我,又大家隔膜起来……然而我又不愿意他们因为要一气,都如我的辛苦展转而生活,也不愿意他们都如闰土的辛苦麻木而生活,也不愿意都如别人的辛苦恣睢而生活。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全家迁居北京以后,鲁迅结束了七八年来独自一人住会馆的生活。住在一起,一起吃饭的,除了母亲和妻子以外,还有二弟一家子,三弟一家子,又是一个聚族而居的大家庭了。

从五四运动前后开始,有了《新青年》、《新潮》和一些报纸的副刊作为发表作品的园地,出现了一批用白话文写作的作家,于是又出现了一些新的文学社团。1921年1月4日,文学研究会在北京成立。十二个发起人是周作人、朱希祖、耿济之、郑振铎、瞿世英、王统照、沈雁冰(茅盾)、蒋百里、叶绍钧(圣陶)、郭绍虞、孙伏园和许地山。他们主张“为人生的艺术”。1921年1月,沈雁冰接编《小说月报》,把这个鸳鸯蝴蝶派的刊物改变成了提倡新文学的主要阵地。发表创作之外,还注意介绍俄国和北欧的作品。茅盾在《我和鲁迅的接触》一文中谈到了鲁迅和文学研究会的关系:

这个团体是“五四”以后成立的。“文学研究会”成立前,是郑振铎写信给我征求我做发起人。当时我同郑振铎并不相识,北京方面有周作人等,但没有鲁迅。那时鲁迅在教育部工作。据说有一个“文官法”规定:凡政府官员不能和社团发生关系。鲁迅虽不参加,但对“文学研究会”是支持的,据郑振铎讲,周作人起草《文学研究会宣言》,就经鲁迅看过。他还为改革后我负责编辑的《小说月报》撰稿。“文学研究会”除以《小说月报》为代用机关刊物外,又出了一套《文学研究会丛书》。

鲁迅的小说《端午节》、《社戏》、《在酒楼上》等篇,最初都是在《小说月报》上发表的。他翻译的《工人绥惠略夫》、《一个青年的梦》、《爱罗先珂童话集》等书,都曾经编入《文学研究会丛书》。这也可以看出他同文学研究会关系的密切了。他的文学思想,同文学研究会的主张也大体上是一致的。

小说之外,鲁迅在《新青年》上还发表了《我之节烈观》和《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两篇论文,提出了他对于家庭问题、妇女问题、婚姻问题的意见,对中国专制主义文化传统中的道德观念、伦理观念进行了正面的挑战。而反对宗法家族制度,反对礼教,要求妇女解放,正是五四运动为民主和科学而斗争的重要内容之一。

《新青年》第四卷第五号上发表了周作人译的《贞操论》一文,作者是日本与谢野晶子。文章对于把贞操作为应该普遍实行的道德原则提出了种种质疑。作者说:“我对于贞操,不当他是道德,只是一种趣味,一种信仰,一种洁癖。……没有强迫他人的性质。”鲁迅发表在第五卷第二号上的《我之节烈观》,就是对周作人的这篇译文的响应。鲁迅指出:中国历朝统治者和社会都表彰节烈,是不道德的。文章说:

道德这事,必须普遍,人人应做,人人能行,又于自他两利,才有存在的价值。现在所谓节烈,不特除开男子,绝不相干;就是女子,也不能全体都遇着这名誉的机会。所以决不能认为道德,当作法式。上回《新青年》登出的《贞操论》里,已经说过理由。不过贞是丈夫还在,节是男子已死的区别,道理却可类推。




毁坏这铁屋的希望(10)




鲁迅的结论是:“节烈这事是:极难,极苦,不愿身受,然而不利自他,无益社会国家,于人生将来又毫无意义的行为,现在已经失了存在的生命和价值。”他要求解放妇女和实现男女的真正平等。“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昏迷和强暴”,“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这篇论文提出:人应该着眼于未来,父母“对于子女,义务思想须加多,而权利思想却大可切实核减,以准备改作幼者本位的道德”;“父母对于子女,应该健全的产生,尽力的教育,完全的解放”。处在这社会变革的时代,更应该有“自己牺牲于后起新人”的精神,“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这篇文章还提出:不可能离开社会改革来改革家庭,“觉醒的人,愈觉有改造社会的任务”,“根本方法,只有改良社会”。




阿Q和绥惠略夫(1)




北京《晨报》于1921年10月12日创刊副刊。由孙伏园编辑。副刊有一个叫做“开心话”的专栏,每周一次,登一些比较轻松的文字。孙伏园请鲁迅为这专栏写一篇分期连载的稿子。这样,12月4日的报纸就刊出了小说《阿Q正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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