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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天明则是第一次使这九魄降真掌。以前每逢满月,马凉总是不言不语,一个人在石像堆里打这套数字拳。大约是怕使出内劲会伤了芙蓉的石像,马凉打这拳时,手上总是不带半点内力,而且这些招式名称又有点不伦不类。这才使得荆天明误会这数字拳只是马凉开的玩笑;万万没想到这就是马家的绝学,曾经败徐让于掌下的九魄降真掌。
荆天明初将内力灌注于掌内,随着第一招拍将出去,胸臆间立感一股畅快之意。刚开始他还有点分寸,时时注意体内内劲的流转,到后来打得畅快,心中再无别的念头,只见他大袖飘飘,有如野马在旷野中奔驰,身旁虽有百来个儒家弟子包围,他却似身在无人之处,独自在使这九魄降真掌一般。“哎呀!”邵广晴惊声一呼,明明荆天明方才还在自己身后,怎么忽地又到了自个儿身前?邵广晴只觉得耳畔生风,忍不住耳鸣,却是荆天明第三回奔过自己身旁,以一招“三生有幸”拍向了亦被挤到自己附近来的紫语。
“第四招‘四顾茫茫’。”马凉口中不停叫着,也随之攻向邵广晴,“第五招‘五内俱焚’。第六招‘六神无主’。”九魄降真掌力大无比,八佾剑阵则宛若磐石;两套武功正面交锋,双方均无巧可取,乃是力大者胜的局面。唐翼如乃是当今儒家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一个,他大骇之余,反倒发出洪水般的轰轰声吼将起来。荆天明却凝神接战,充耳不闻。唐翼如咆哮而上,剑意不失,一剑快、一剑慢,率众合力向荆天明左肩刺去。荆天明却灵台澄静,不为所动,只是意凝志专地将第五式“五内俱焚”的九掌一一拍出。唐翼如竭力抵挡,终于支持不住,犯了个筋斗。紫语见唐翼如失利,急忙来补空隙。到此刻邵广晴、紫语夫妻已无力分神攻击姜婆婆与珂月两人,只能集中精神全力对战九魄降真掌。
“傻瓜,真是傻瓜。”姜婆婆眼中溢着泪水,什么三生有幸、六神无主……听到这里姜婆婆心中已经明白,马凉跟自己分开之后是多么伤心痛苦,这才将九魄降真掌的招式名称改成了什么一二三四……的好笑数字拳,“胡闹,真是太胡闹了。”姜婆婆想起往事,忍不住老泪纵横。
在凌厉的掌风吹拂之下,姜婆婆仿佛又看到了马凉年轻时的身影。看见他兴冲冲来提亲,听见他如何语焉不详地没把话说清楚,听见父母满口承诺将姐姐许配给他……而这个笨蛋郎君却高兴到没察觉那并不是自己的闺名。
“第七招‘七零八落’。第八招‘八黄九垓’。第九招‘九死不悔’。”听到马凉失去自己后,竟是这样痛苦地到处寻觅自己,姜婆婆心中猛地后悔,当年自己不该爱面子好强,“要是那时我从屏风后冲出来,直接告诉父母说马凉要娶的是我,不是姐姐就好了。”姜婆婆咬咬下唇,仿佛自己真的回到了身为芙蓉的哪一刻,“或者……又或者是……”
“婆婆!”珂月叫到:“婆婆!您在发什么呆?快看呀,外公跟天明哥胜了,他们杀死了邵广晴!”
马凉、荆天明二人打到九魄降真掌最后一式,邵广晴、紫语两人已觉得自己置身在一片沙尘之中,到处都是凌厉的掌风。眼见这掌法即将使完,马凉与荆天明心意想同,都向邵广晴奔去。邵广晴受到两大高手的夹攻,心中早就怯了,心神一乱,所指挥的剑阵更显得无力。紫语知局面艰困,也暗暗心惊,但眼前看着夫君已岌岌可危,一时也想不出其他计较,只得调动颜可直、米六两列队伍上前搭救邵广晴。颜可直等人向前踏出半步,正等于将自己送到了马凉的掌力之下;马凉本没有杀他的意思,只是九魄降真掌一掌接着一掌,内力所到之处,恍若狂风雨落向大地,颜可直等人又怎禁得起?登时手臂发麻,其中四人宝剑脱手,另外四人被掌风重重击打在头上,只打得脑盖碎裂,霎时间连颜可直在内,连死了四名儒家弟子。
荆天明则绕过米六等人,直往邵广晴扑去。邵广晴见荆天明满脸杀气,心中更怯。“今日杀你为谈直却报仇!”荆天明开口叫道。邵广晴见他扑来,举剑向他疾刺数剑,招招致命,荆天明并不停顿,只是将第九式“九死不悔”尽情发出。邵广晴只觉得头顶、前胸、手臂各处,皆有一股巨大的掌风压将下来,宝剑刺到半途,再也无力送出,同时口中鲜血狂喷,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掌教死了。”
“荆天明杀死了掌教。”儒家弟子的声音一时间沸沸扬扬起来,本来没有加入八佾剑阵的儒家弟子们,也抽出宝剑,齐向荆天明等人冲来。刘毕似乎早知道会有这一刻,登时大声呼喊道:“兄弟们住手!前任掌教邵广晴与夫人紫语,串通鬼谷,背地效忠秦王,残杀我儒门弟兄。”刘毕喊了几句,儒家的门人都竖起耳朵来听。“我手里有真凭实据,便在我帐中。”刘毕又喊道:“儒家弟子们随我来,先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再说。”五大弟子如今仅剩刘毕一人,说出来话自然有其分量在,再加上万勃卢、杨安远等亦帮忙安抚,白袍弟子纷纷收起长剑,尾随者刘毕去了。
“你们……你们要去哪里?”紫语见鲁回郎、米六、张宝等人犹疑一会儿也跟着刘毕走了,忍不住叫道:“回来啊!我是掌教夫人,敌人还没有死,你们要到哪儿去?快回来为掌教报仇啊!”
“他们不会再听你的了。”珂月向前一步,走到紫语面前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该来清一清我们之间的账了?”
“你想对我的女儿做什么?”马少嬅横剑挡在紫语身前,怒视珂月,“你这丫头三番两次想对我的琉璃儿不利,你武功虽高,但只要我马少嬅有口气在,便不会叫你如愿。”
“娘!”珂月哀叫一声,“您到现在都还不认我?我才是你的女儿啊。”
“我没有你这种女儿。我的女儿琉璃儿,是全天下最美、最优雅的人。”马少嬅停顿一下,又道:“不可能是你。”
“我……”珂月一时为之语塞,“外公……外公和姜婆婆都在这里,”珂月指指走过来的两人,“他们……他们会告诉您,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
“是啊,乖女儿,你千万不要搞错人了。”马凉劝道:“你没看到方才珂月使我马家的临渊剑法十分道地吗?由此可见,她才是你的女儿。咦!不过小兄弟使起数字拳也十分道地,莫非乖女儿你还有一个儿子吗?不,不,不对,莫非我有一个徒弟吗?哈哈哈!”
“你说的是什么?”姜婆婆斥责马凉,又转头劝马少嬅道:“少嬅,我知你费尽千辛万苦到处在找琉璃儿。这紫语人长得虽美,却是蛇蝎心肠,万万不能相与的。何况,珂月与你之间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但不管姜婆婆怎么劝,马少嬅只是当作没听见,事实上,她甚至撇过头去,不再看珂月一眼。这使得站在珂月身后的荆天明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姜婆婆气得要命,正想破口大骂时,珂月轻轻摆手组织了她。“紫语。”珂月咬咬牙,硬逼自己说道:“你快走吧,在刘毕带着门人回来之前,带着……带着你娘走吧。”
紫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愿意放我们走?你……不杀我?”
“我不杀你。”珂月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过去的事就算了,我知道你是真的心疼……心疼你娘。那么快走吧,我饶得过你,儒家的人可饶不过。”
珂月这几句话如闪电般打中紫语。紫语这一生,从没有人在任何一件事情上放过她、饶过她,为了生存,紫语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我……我的孩子呢?”紫语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能让他们跟我一块儿走吗?”珂月奇道:“我留下你的孩子做什么?他们当然跟你一块儿走。”
“这样啊……这样啊……”紫语喃喃言道:“没有,她没有要夺走我的孩子来报复我。”
“娘!我们快走吧。”紫语回过神,连忙牵起马少嬅的手,“等刘毕他们回来就不好了。”马少嬅点点头,跟在脚步匆忙的紫语身后走了。
“这样……这样好吗?”荆天明也很疑惑。
“她和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珂月望着马少嬅的背影,心中其实还希冀马少嬅回头,口中却道:“我明白女儿失去母亲的痛苦,所以不能让我的母亲再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了。天明哥,你说我做得对吗?”马少嬅毕竟没有回头,她一手一个牵住那邵广晴与紫语的子女,渐渐地与紫语一块儿消失在珂月的视线中了。荆天明拍拍珂月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好孩子,你过来。”姜婆婆不知多久没有这么慈爱地说话了。珂月飞奔到她身边,“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姜婆婆温柔地安慰她,并示意荆天明与马凉走开,两人自是乖觉地退开了。
“好孩子,你别哭,婆婆有些话要讲。”姜婆婆要珂月擦去泪水,“婆婆曾答应过你,一定让你重回马家家门认祖归宗。现在,你父亲高石然死了,少嬅呢……她也走了,所幸运有你外公马凉,重回家门这件事情也就算勉强达成了吧。”珂月听姜婆婆言语间十分认真,似乎是深思后的结果,便问道:“婆婆,怎么突然说这些?莫非婆婆您也要离开了吗?”
“小女娃儿就是聪明。”姜婆婆浅浅一笑,拐杖在地上点了点,“临走前婆婆有些话非说不可,虽说丢人,但幸好也只有你我听到而已。很多很多年前,婆婆跟你现在一样年纪,跟你一样的古怪……”珂月听了也笑了,“我已经听说了,婆婆那时候叫做芙蓉。”
“芙蓉啊……”姜婆婆语中带着向往,点头续道:“那个芙蓉姑娘跟你一样,不喜欢女红,偏偏喜欢练武功,既顽皮、又捣蛋,缠人的功夫也是一流,闹得他的父母没办法,只好拜托家中世交来教导芙蓉练武。那位世交有个儿子也喜欢练武,芙蓉便渐渐喜欢上他了。”
“想来那人便是我外公马凉了?”珂月问道。
“是啊。你外公跟我两个说好了,谁也不另娶,谁也不她嫁,我俩非得一生一世在一块儿不可。可是你外公他啊,你也瞧见的了,话说得颠三倒四、言不及义。”珂月忍不住插口问道:“难不成外公没有向您提亲吗?”
“不,提亲是提了的。只是你外公,没把名字听清楚。”姜婆婆说起往事,毕竟有些不好意思,“你外公来提亲时,我父母误以为他想娶得是我姐姐。你外公没注意到,见我父母答允了,只是一味地高兴。”
“婆婆还有姐姐?”珂月稀奇地问道。“有的。”姜婆婆点点头,“我姐姐便是马少嬅的母亲,你的外祖母了。”
“啊!”珂月惊叫一声,“怎么会这样?”
“唉!”姜婆婆轻叹一声,又向前走远了几步,“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洞房花烛夜那天,你外公终于发现取错了人。第二天一早,便冲来我家,向我道歉。你外公本来说要退婚,但双方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哪里丢得起这个脸?更何况,嫁都嫁了,岂能让我姐姐受此委屈?”珂月点点头,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你外公便来求我……”
“求你?”珂月实在想不到马凉这时来求姜婆婆什么,只好问道:“我外公他求您什么?”姜婆婆停了停,小小声说道:“他来求我做他的偏房。”
“哦!”珂月吃了一惊。“你外公说了,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我做偏房也没什么不好。我听了气极啦,骂道:‘本来就是你颠三倒四才闯的祸,有什么道理要我委屈?’就这么把他赶回去了。”
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