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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木清香依旧冷静,她把视线从录音机上移开,不冷不热地说:“先带他到后面的厨房用冷水冲冲手,记住别用热水。”
黄德军收回心神,和我一起扶着慌张的大堂哥走向厨房,然后拧开水龙头就不停地冲刷双手。不知道是真的有病,还是大堂哥太紧张了,他的脸色很快就白得跟雪一样。我站在一旁观察,心想渔女诅咒难道真那么厉害,都从南洋回到中国了,她的怨恨居然还能飘洋过海地追到厦门。
大堂哥的双手还没恢复知觉,黄德军在厨房煮药汤,估计是用来消除诅咒这类怪病的。老严这时走进厨房,但木清香没有跟来,她还在主厅认真地听邓丽君的歌,完全不顾大堂哥的死活。我想起老严说大伯父已经出门了,现在小堂妹和二堂哥还在睡觉,现在主卧岂不是没人吗。老严走进厨房后就去帮忙递柴火,还问大堂哥好点儿了没,一时半会很难离开厨房。
我心生一计,想要再到大伯父的房间里翻一翻。现在简直是天赐良机,搞不好浪费这次机会要遭天谴。厨房里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堂哥身上,大堂哥也只关心自己,我溜出厨房时都没人朝我看一眼。大伯父的房门没关,他家教很严,三个堂兄妹都不敢违逆他,更何况老严就在这里守着,他怎么会想到有人敢偷偷跑进他的房间里。
我推开虚掩的门,心里虽然那么想,但还是觉得很奇怪,大伯父怎么会不锁门呢,难道他真的那么有自信?我一进去,就想再找找茶叶,免得在三天后的斗茶中落败,至少别输得太难看。可是,我一走进去就发现床上的红色被褥放了一包东西,靠近一看,黄色的封皮有四个字:绝密资料。
绝密资料?
这四个黑字映入眼帘,我狐疑地盯着文件袋,心说谁的智商那么低,在封皮写绝密资料不是叫人来偷它吗?傻瓜都知道搞点伪装,写“废物回收袋”都好一点儿,看到“绝密资料”谁不想打开来看看。我心痒痒地拿起文件袋,这东西拿在手里轻飘飘的,好象里面的东西不多,似乎只有几张纸。
上回我来偷茶叶,在房间里没动太多的地方,因为担心老狐狸一样的大伯父会发现。我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文件袋,直觉告诉我很可能和月泉古城有关,要么就是大伯父犯法的证据。要是我知道了大伯父的秘密,以此要挟他,那就不愁他不告诉我月泉古城的线索了。到时候不管斗茶是输是赢,都由不得大伯父,虽然这招有点损,但全因大伯父不讲道义在先。
文件袋已经开封了,显然大伯父已经看过了,黄纸袋很旧了,估计大伯父看了很多次了。时间紧迫,我担心会被人发现,于是急忙打开文件袋,想要看看里面的“绝密资料”到底有多“绝密”。怀着满心的好奇,我悄悄地将文件袋拉开,只见里面掉出来三张满是字迹的纸。我急忙摊开这三张纸,想要将“绝密资料”熟记于心,谁知道立刻傻了眼。
三张写满字的纸上,果然都是“绝密资料”,绝密到我根本看不懂,因为这三张纸几乎全是拉丁文。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三张纸,心里骂他奶奶的,大伯父居然忘本,什么时候不用中文,改用洋鬼子的拉丁文了。洋文有很多种,我其实也不认识拉丁文,只因为当初在青岛时,廖老二给我看过肖农云的遗物,有几张纸上写的就是拉丁文。这是廖老二从一位教授那里知道的,除非教授说错了,否则纸上的字母就是拉丁文。
三张纸几乎是拉丁文,但里面夹杂了三个中文字——谭婉婷。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三个字出现了十多次,很可能“绝密资料”和这个神秘的女人有关。我仔细回想,生命中从未出现过“谭婉婷”,莫非此人是诅咒大伯父的渔女。既然看不懂,我只好把三张纸全部塞回文件袋里,等一会儿找二堂哥问一问,看看他认识“谭婉婷”吗,她又是何许人也。
我又在大伯父的房间了转了一圈,房间里的确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东西了,但就是找不到珍贵的茶叶。当然,如果房间里有暗阁什么的,那就另当别论了。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大伯父估计快回来了,此时最好马上离开。在离开前,我看到大伯父把晋代茶杯放在桌上,那个茶杯很可能是从月泉古城流传出来的。我一直很想近距离观察那只神秘的茶杯,听说它能破碎后复原,真是世间奇事。
我情不自禁地拿起茶杯,一边赞叹一边欣赏杯身的古城图案,但渐渐地觉得不大对劲。很快地,我发现双手神秘地、不知不觉地失去了知觉,就连茶杯都握不稳了。紧接着,哐啷一声,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卷三《南洋怨杯》 16。复原
我万万没料到双手竟然失去了知觉,刚才还在怀疑大堂哥在演戏,谁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我又没得罪过渔女,甚至没见过面,她的诅咒怎么会应验在我的身上?我刚才还好好的,也没怎么碰大哥堂,到底是怎么传染到我这边的。我担心会变成全身瘫痪,吃饭拉屎都得靠别人,想到这里就浑身哆嗦。
我顾不得摔碎的茶杯,悻悻地逃出大伯父的房间,奔回主厅去找木清香求救。木清香全神贯注地听着歌,看到我慌忙地闯进来,她也无动于衷,跟没看到我一样。邓丽君的歌有什么好听的,我一急想去关了录音机,却发现双手都动不了。我急得慌了神,心想要是现在要尿尿怎么办,双手解不开裤子,岂不是要尿在裤子里了。
“别听了,我的手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知觉了!”我害怕地叫道。
木清香终于将视线移到我身上,她问:“你有没有碰过什么东西?”
“我刚才扶了大堂哥,难道被他身上看不见的东西传染了?”我一边说一边想甩手,但根本行不通。
木清香起身把录音机关了,然后叫我快到厨房去用冷水冲手,不要再罗嗦了。大堂哥在厨房冲了很久,虽然手还没能动,但他说已经有点知觉了,至少感到冰凉了。老严和黄德军都很惊讶,大堂哥甚至以为我在幸灾乐祸地演戏,气得想过来揍我。我哪管得了那么多,急着叫木清香把水龙头拧开,两只手就放在下面冲涮。冲了起码十多分钟,我才感到双手有点冰凉、发麻,但仍不能随心所欲地活动。
老严看大堂哥暂时死不了,手也慢慢恢复了知觉,于是就和叫黄德军一起出去找大伯父回来。大伯父出去有一段时间了,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心里祈祷他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要不然发现茶杯被我砸碎了,那就只能卷包袱走人了。
大堂哥有点尴尬,等老严走后,他也趾高气扬地离开了厨房,完全忘记刚才是如何慌张地向我求救的。我大堂哥很尴尬他被丢下了,他不太关心,当大堂哥双手有点知觉后,老严就离开了。木清香刚才一直不出声,当厨房里只剩下我们了,她就问我是不是又偷偷地去过大伯父的房间了。我知道瞒不住了,只好对木清香坦白一切,当她听到我摸了茶杯,双手才失去知觉,她却一点儿都不惊讶,反而责备我手脚不干净。
“好啦,好啦,我以后不偷鸡摸狗了!”我懊悔道。
“你总有冠冕堂皇的借口,永远有用不完的理由。”木清香一语中的。
“我这也是为了找月泉古城的线索嘛,你不是都说了,大伯父不会把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们的。”我委屈道。
木清香站在旁边,叫我继续用水冲手,然后她问:“这事先别提了,你刚才在房间里发现了一份文件,里面的内容还记得吗?”
我皱眉回想,除了“谭婉婷”三个字,其他的内容想记住也没法子,因为全是拉丁文。听到“谭婉婷”三个字,木清香有点晃神,这是她很少出现的状况。我朝木清香“喂”了一声,她又迅速地回过神来,说如果我不想双手废掉,那就好好地冲手。我问“谭婉婷”是谁,木清香却不回答我,她只是一个劲地叫我继用冷水冲手。
我一边冲一边担心,那个茶杯真的有魔力吗,为什么摸一摸就出事了。大伯父用那个茶杯喝茶很多次了,他为什么双手还好好的?木清香听了我的疑问,就摇了摇头,她说大伯父不是已经患了鱼鳞怪病吗,搞不好大堂哥也曾溜到大伯父房间里,因此才会双手出现问题。
又冲了几分钟,木清香才将水龙头关掉,然后问我好点了没。我甩了甩手,有点刺疼,但总算有感觉了。我好奇地问木清香为什么她知道要用水冲,难道她知道诅咒的秘密了,但她很扫兴地说她还不知道。因为大伯父一直用泡水来缓解怪病,所以她才叫我用冷水冲,而且如果真的因为摸到了什么而失去知觉,那么冲掉就是最好、最直接的方法。
这时,老严和黄德军已经把大伯父找回来了,我和木清香刚好走出厨房,所以和他们在主厅撞了个正着。大伯父好像嫌大堂哥大惊小怪,一点儿都不心疼儿子,害得大堂哥十分郁闷。他们看到我和木清香经过,一如既往地当我们是空气,看都不看一眼。
我刚走出主厅,大伯父忽然叫住我:“路建新,去把路雨唯和路雨飞给我叫醒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睡!把他们都叫到这里来!”
我砸碎了茶杯,此刻正心虚,所以慌忙地应了一声,就灰溜溜地跑开了。木清香一路跟我走到护厝那边,如果换到以前,她肯定不会跟来,早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我心里嘀咕,木清香干嘛要跟来,难道她不怕小堂妹的贱嘴巴,我可怕得要命。
二堂哥在房间里鼾声如雷,我走进去推了他好几下都没醒,直到我捏了他鼻子才咿咿呀呀地大叫着睁开了眼睛。小堂妹睡得很安静,但也很难叫醒,我捏了她的鼻子,醒来后就对我大吼大叫,房子都快塌了。两个堂兄妹哈欠连天,我不由得怀疑他们是不是也被诅咒影响了,毕竟他们的睡眠十分诡异,不像正常人应该有的作息。搞不好我不来叫醒他们,他们就永远睡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二堂哥和小堂妹听到大伯父在主厅等他们,俩人就慌忙地跑去,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双手还是很麻木,木清香却说不要紧了,恢复也需要一个过程嘛。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恨不得三天后马上到了,斗完茶就走人。我想起木清香还没教我如何分辨茶叶的年代,因为昨晚出了意外,她根本没教我任何本领。我问木清香什么时候再教我,因为只有三天不到,不知道她有什么速成方法。
谁知道木清香没有回答,反而问道:“那个人真的是你大伯父吗?”
我犹豫了一会儿,问:“你怎么这么问?”
“我只是觉得这家人和你描述的不大一样。”木清香对我说。
我哼了一声,答道:“怎么?你还担心我认错人吗,大伯父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三个堂兄妹虽然长大了,但还能看出就是他们啊。”
木清香没有接话,她望了望天,天上的白鸥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黑云。我看天色已变,海风刮得起劲,瓦片都被吹得发抖了,看起来一场风暴很快就要来了。我们正要走回房间,小堂妹忽然跑过来,远远地朝我大喊,大伯父要见我。
我心说糟糕了,难道大伯父已经知道我砸碎了茶杯,这是不是太快了。我无奈地拖着双腿走向主厅,木清香见状也跟来,还叫我别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