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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牙套!
她站在浴室镜前,足足盯了自己将近半小时,怎么也看不出因牙套而微显凸暴的容颜有任何一点迷人之处。
「啊~~我好丑好丑好丑!」她蒙住脸惨叫。「他不可能喜欢上我的啦!」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忘了他吧。她告诫自己。
可相思一旦在心田里扎了根,便不容易拔除,每一天,她都陷得此前一天深,每一天,她都有些小小的新发现。
比如他很少笑,但要笑不笑的嘴角实在很勾魂,他高兴时眼眸会亮得像星星,心情不好时总是面无表情,思索的时候,喜欢拿手指玩转钢笔。
他行事果断,厌恶浪费时间,律己甚严,为人却海派,喜欢交朋友。
他也很有野心,为了早日在集团内部取得一席之地,马不停蹄地工作,连恋爱都不谈。
但这并不表示,他心中没住着一个特别的女人,那女人,很不幸正是他的大嫂。
在兄长杨品熙成婚的那一天,他喝得烂醉,颓然坐倒在街边一盏路灯下。
而她,正巧经过——
「副总,你怎么了?还好吧?」她焦急地直奔他面前。
他抬头,眼眸是教她心惊的迷蒙,「为什么?」他喃喃地问。
「你喝醉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你住在哪儿?」
他打了个酒嗝,茫然无语。
不能让他孤单流浪街头。
她下定决心,招来一辆计程车,在司机的帮忙下将他扶上计程车,刚上车,他便沉沉睡去。
她无法,只得随便找了一家宾馆,拖着他沉重的身躯上床。
「你是谁?」他蓦地睁开眼,朦胧地问。
他忘了她了。
韩悦乐胸口一凉,虽然早猜到会这样,仍是隐隐地受了伤,她深呼吸,勉力微笑。
「你口渴吗?我倒杯水给你。」
她斟来一杯温水,撑起他后颈喂他喝,他喝了几口,倏地胃部一阵痉挛,踉跄地住浴室冲去。
他趴在马桶边狂吐,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愤懑不平都呕出来,她在一旁看着,不觉得恶心,只觉得心疼。
「好多了吗?」她拿毛巾温柔地替他拭净嘴角。
他握住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只是一个路人。」一个天天经过他身边,他却视而不见的路人。
她惨然一笑,难免哀怨,却装作若无其事。
将他打理干净后,她再度扶他上床,替他卸了领带,让他能顺畅呼吸。
「睡吧。」她柔声道,将薄被在他身上盖拢。
他注视她。「你要走了吗?」
她一怔。
不要走。
他的眼神仿佛传达出这样的讯息。
或许是她弄错了,这强悍的男人怎可能也有如此软弱的时候?
可即便是误解,她也走不开了,心口密密麻麻的,尽是酸楚的怜惜。
她抬手抚弄他汗湿的发。「如果你不嫌我碍事,我在这里陪你好吗?等你睡着我就离开。」
他不答腔,怔忡地望着她,良久,才沙哑地扬声。「你真是个奇怪的女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温柔?」
因为我喜欢你啊!好喜欢好喜欢……
她甜甜地弯唇。「睡吧。」
他听命闭上眼。
她静静地坐在床畔,凝望他睡颜,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峰微微揪拢,在梦里也不得安宁。
「为什么是大哥?为什么……不是我?」
他咕哝着梦话,每个字句,都如同亘古的魔咒,狠狠地在她心上烙印。
好痛。她捧着胸口,不记得自己曾为谁如此痛过,她含着眼泪,克制不住地俯下身,偷亲他苍白的唇……
命运,在那一刻骤然转了向,他蓦地醒觉,揽下她肩颈,翻身压住她。
至今她仍猜不透,究竟是什么原因教他忽然在那谜样的夜里狂野地爱她,也许是为了宣泄失恋的痛苦,也许只是出自男性欲望的本能。
她只知道,自己心甘情愿。
她不后悔那夜对他献上处子之身,不介意他可能只是拿她当替代品,她在那情欲的飨宴里,也得到了欢愉。
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
就算他们曾共享一夜的缠绵,他仍是不记得她——
***独家制作******
「你在想什么?」
不知何时,赵铃铃走了,杨品深又来到阳台,从她身后轻轻搂她的腰,方唇在她耳畔摩挲。
我在想,这次与你分别的时候,一定要让你记住我。
她放松身子,偎在他怀里,低垂羽睫,不让他看见自己浮着泪光的眼潭——「你说呢?」
第五章
「这女人是谁?」
随着质问飞过来的是一本八卦杂志,在空中划了个率性的弧度,降落在杨品深面前的茶几上。
他拾起,漠然瞧了眼封面。相片照得不甚清楚,但仍隐约勾勒出他的脸部侧面,而他怀里,偎着一个红粉佳人。
佳人微微垂首,脸孔看不分明,弯弯的樱唇开着一朵好清艳的笑花,在夜色里勾人心魂。
是悦乐。
杨品深眼色一沉,静静地放下杂志,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是暗自恚怒。
这很明显是在「三十而立」庆祝派对那晚拍的,偷拍者是由侧面取的角度,拍的是两人在阳台上谈笑的一幕。
这记者怎么混进来的?
看样子保全人员在过滤宾客这方面,做得不够彻底,有全面检讨的必要。
「听说她是赵铃铃的弟子,真的吗?」
杨品深抬眸,望向朝自己走来的父亲,杨仁凯脸上的表情不惊不怒,倒是勾着几分好奇。
「杂志上说的?」他不答反问。
「嗯。」杨仁凯点头,在沙发上落坐,拿起杂志闲闲地打量。「这张照片看不太清楚,她长得怎样?一定很漂亮吧?」
问这些做什么?
杨品深微微蹙眉。「还不错。」
「你是她现任金主?」
「……是。」
杨仁凯闻言,呵呵一笑,甩开杂志,好整以暇地点燃一根雪茄。「好用吗?」
杨品深身子凛,两把清锐的眸刃朝父亲射过去,「你说什么?」
「她能让我儿子心甘情愿花钱包养,肯定很有本事吧?」杨仁凯笑迷迷,眼神淫邪。「她床上功夫如何?很销魂吗?」
杨品深神色一变,一向紧随他的冷静差点与他分道扬镳,他掐握拳头,暗暗磨牙。
「我没必要跟你讨论这些。」
「你紧张什么?」杨仁凯讶然扬眉。「我没责怪你的意思,你老爸我以前玩的女人比你不知道多几倍,我晓得男人的心理,包养几个情妇没啥大不了的。」
「……」
「我只是提醒你,玩归玩,别忘了正事。男人嘛,还是事业最重要,女人只是调剂,尤其这种女人,当点心吃吃就算了。」
杨品深不答腔。
这论调他从小听父亲说到大,却没有一次如今日这般听得胸口暗潮汹涌——没错,悦乐的确是个标了价的女人,但他不许任何人以如此轻蔑的语气谈论她。
「你要玩女人可以,不过以后小心点,别闹上八卦杂志,我可不想你惹毛我们未来亲家。」
「未来亲家?」
「你不是跟我装傻吧?品深,你明知你迟早有一天得娶芬芳,我那天遇到你何伯伯,他还说我们两家干脆找个好日子,早点把婚礼办一办算了。」
何芬芳,杨仁凯老友的掌上明珠,家族经营航运业,在台湾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财团,同时也握有「泰亚集团」不少股份,占有一席董事。
老爸要他娶她?
杨品深不觉懊恼。「你们以前不是打算将她和大哥凑成一对吗?大哥不肯娶她,就拿我当替代新郎?」
当年大哥为了娶大嫂,不惜放弃继承权,将股权全让渡给自己的亲生母亲,「泰亚集团」的太子之位这才会落到他这个次子身上。
只是他没想到,连当初内定的太子妃也要他接收。
「你有什么不满吗?」杨仁凯仿佛看穿儿子的思绪。「你从小到大,不就一直想证明自己不比你大哥差吗?现在我栽培你当接班人,还帮你找好联姻的对象,你居然不感激我?」
「你期待我怎样?跪下来谢主隆恩吗?」杨品深嘲讽地撇唇。
浑小子还真硬气!
杨仁凯打量背脊挺得傲直的儿子,一方面是欣赏,另一方面也颇为不悦,竟然敢跟他这个老父顶嘴,可恶!
他深深地吸口雪茄,平复激动的情绪。「现在不是你要脾气的时候,小子,你也知道我老了,根本不想管事,很想早一点把棒子交给你,可前两天跟几个董事提起这件事时,他们反应可大了。」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如果我坚持推荐你升任总裁,他们就要集体辞职。」
「什么?!」杨品深一震。董事会竟闹集体辞职?
不用问,这肯定是他二妈私下游说那些老头的结果。
他阴沉地抿唇。「他们要辞就让他们辞去,大不了改选董事会!」
「改选?你说得倒简单!公司担得起这样的名誉损失吗?」杨仁凯冷哼。「到时投资人一定会怀疑你是不是没有接掌公司的能力,否则为何董事会要集体辞职抗议?而且就算改选又如何?你手上握的股份才那么一点点,斗得过你二妈他们吗?」
「你可以帮我!」杨品深瞪视父亲。
「我说过了,你跟你二妈,我两不相帮,保持中立。」杨仁凯不愧是老狐狸,滑溜得很。「你如果有办法,自己去寻求大股东的支持。」
「你的意思是要我答应跟何家联姻。」杨品深也不是笨蛋,哪会不知老父打什么算盘。「娶了何芬芳,何家自然会站在我这一边。」
「你明白就好了。」杨仁凯淡淡地笑。
「我拒绝。」杨品深丝毫不考虑。从小到大,他最恨受人威胁。「没错,我现在是还斗不过二妈,不过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保证收服那些董事!」
人性总是贪婪,待他找出那些老头的弱点,一一击破,他们迟早会倒戈。
这点,他很有自信。
「如果非要现在改选董事会,我也可以公开跟小股东收购委托书,鹿死谁手还不晓得。」他补充,眼眸因战意而炯亮。
「你要发动征求委托书大战?」杨仁凯嘴角一勾,似嘲非嘲。「这虽然也是个办法,但太费钱费时,不容易成功。」他摇头。「你这小子也真奇怪,明明有更简单的路,干么不走呢?」
「我有自己的做法。」杨品深倔强地声明。
杨仁凯注视他,且久,一声叹息。「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你跟何家联姻,要的不是他们手上泰亚的股份,而是人脉!你以为台湾几个大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是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鱼帮水、水帮鱼,巩固彼此的权势!你不懂吗?」
他当然懂。
杨品深面容一沉,眼神阴郁。
就是因为明白人际关系太重要,他才成立「三十而立」俱乐部,建构属于自己的人脉网络。
「想通的话,晚上到你大哥家吃晚饭。」杨仁凯沉声吩咐。「今天你生日不是吗?你大嫂说要帮你庆生,芬芳也会去,好好哄哄人家,别怠慢她了。」
原来一切都安排好了。
杨品深冷然寻思。借着他的庆生会,安排他和内定「未婚妻」自然见面,为两人牵起姻缘线。
「我知道了,我会去。」
他漠然转身,离开父亲的办公室。
他搭电梯下楼,一路板着张酷脸,直到回自己办公室,冷静的面具终于崩毁一角。
他抬腿,狠狠地踢沙发脚,一次又一次。
手机铃声忽地唱响,他接起电话。「喂。」
对方沉默一秒。「你心情不好吗?」
「悦乐?」他有些狐疑。她从不曾在上班时间Call他。
「是。我打来得不是时候吗?那我晚点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