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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
「因为我喜欢你!」她嘶声喊,唇瓣激颤,清亮的眼含恨。「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不顾一切想接近你,这样你明白了吧?」
杨品深怔骇。
其实他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了,只是不听她亲口招认,无法轻易相信。「为什么?」他百思不解。「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们见过吗?
韩悦乐吃吃地、傻傻地笑出声。他们当然见过!只是他忘了,忘得干干净净,她珍藏宝贝的回忆,对他而言,只是过往云烟。
好笑,实在太好笑了……
她笑不可抑,整个人软坐在地。「唉,我们当然见过啊,我以前还在你手下工作呢。」
「你在我手下工作?」杨品深震惊不已。「什么时候?」
「六年前,不过那时我只是个小小行政助理。」笑够了,韩悦乐收住狂态,拭去睫上点点泪珠。「你还记得你有一次送一个生理痛的女职员上医院吗?那个人就是我。」
「什么?!」他不可置信。那个他连长相都记不起来的女孩,竟是她?
「还有一次,你喝挂了倒在马路旁,有个女人把你送进宾馆,那也是我。」
他倏地倒抽口气。
「你忘记了,对吧?」
「我记得。」他喃喃澄清,他记得曾有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与他缠绵一夜,只是——
「你想不起我的长相。」她仿佛看透他思绪,主动接口。「其实也不奇怪,你那晚根本喝醉了,我长得也有怎样,暴牙又戴副蠢眼镜,那么丑,你不记得最好。」
「你不丑!」他直觉反驳。
「我现在牙整好了,换了隐形眼镜,又懂得穿着打扮,是比以前漂亮多了,不过那时候,的确很难看。」
「不,你不难看!」他又驳斥。不知怎地,就是无法听她如此贬抑自己。
「你不用安慰我。」她淡淡弯唇。这安慰实在牵强。「我自己长得怎样,我很清楚,至少我现在对自己有自信多了。」
他怅惘。
韩悦乐深吸口气,站起身,挺直背脊。「虽然你那时没注意到我,可我却一直偷偷喜欢着你。那天晚上过后,我逃走了,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跟你上床的人是谁,我觉得自己好蠢,不晓得以后怎么在公司面对你,所以马上递出辞呈,离开台北。」
她顿了顿,忆起当时惊慌失措的自己,有点好笑,却有更多感慨。「我躲回南部家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你,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忘不了。我有一本剪贴簿,里头全是关于你的报导,我老是会翻来看,后来,剪贴簿变成两本,然后是三本……」
杨品深极度震撼。
是什么样浓烈的情感,能让一个女人对自己如此念念不忘?
「你离我愈来愈远了,我很清楚这一点,可是我却放不下你,我知道你不会把我这么一个平凡女生放在眼底,你摆明了不谈恋爱,不愿付出感情,跟你来往的女人都是千金小姐,我凭什么引起你注意?我不可能令你爱上我,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方法,就跟那天晚上一样。」
「于是你决定跟我上床?」他声嗓微颤,胸海卷起惊涛骇浪。
「就连跟你上床,也不是容易的一件事。」她涩涩地自嘲。「你从不涉足夜店,不玩一夜情,你Call的都是最高级的应召女郎,而我不想成为那种每天必须面对不同客户的女人。」
「你当然不行!」杨品深骇然咆哮。「为了接近一个男人堕落风尘,你是笨蛋吗?!」
「也差不多了。」她苦笑。「我想来想去,只好去找铃铃姊帮忙,求她替我捏造—个背景,好让我能以社交花的身分在你面前亮相,吸引你的注意。」
这就是她的秘密,藏在谎言之后的真相,一个女人追爱的心路。
即便杨品深再寡情,也能体会出她一直悄悄守住的,是如何纯挚美好的情意。
「所以,你喜欢我?」
「我爱你。」她坦然告白。
他怔然凝望她,她低伏的羽睫宛如一根根打紧的结,缚住他的心。
曾经恨她不够在乎自己,现在又为她太在乎自己而感到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谢谢。」他只能道谢。
韩悦乐惊愕。
「谢谢你爱我。」他一字一字,仿佛很困难地从齿间迸落。
她瞪他,蓦地恍然。
她爱他,他很感激,但无以回报,只能道谢。
他是……这意思吧?
她顿时悲从中来,只得咬紧牙关,不让他看出自己的神伤。
她豁尽尊严来爱他,并不是为了讨他人情,更不是想听他道谢——这太侮辱人了,太教人心碎!
「跟我续约吧!」
心神还未定,他又抛出另一枚震撼弹。
她被轰得晕头转向,已然说不出话。
「跟我续约,乐乐。」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既然你喜欢我,就留在我身边,五年也好,千年也好,只要你开出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这就是他纡尊降贵,决定送她的回礼?
苦涩的酸潮,在韩悦乐胸臆泛褴,但她已哭不出来,只觉得咽喉被一道奇异的力量掐住,好干,好痛。
「我不能。」她拒绝他的提议。
「为什么不能?」他郁恼。「你不是爱我吗?不是一心想接近我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继续留在我身边?」他都已经说了条件随她开啊!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光着脚在岸边草地上走吗?」她不答反问。
他一愣。
「那是我妈教我的。」她低声解释。「她说人不开心的时候,只要把光脚丫踩在泥土上,吸收大自然的灵气,心情就会好多了。我妈很喜欢大自然喔,她有自己的菜园,种的都是纯天然的有机蔬菜,她常说多吃天然的食物,才能永保健康。」
她忽地停顿,浅浅一笑。
他怔望着她恬淡的笑容,不明白她说这话的用意。
韩悦乐知道他不懂。「我是深深被爱着的,品深。」她柔声道。「我爸爸、妈妈,他们从小就疼我,爱我如命,不只他们,我们家其他亲戚长辈,也都很宠我。」
所以呢?他拧眉。
「我并不缺钱,就算我真的找不到工作,回家开民宿,跟我妈学种菜,应该也能过不错的日子。」
「你的意思是,你不需要继续跟我签约?」
「我不能再做你的情妇了。」她幽幽地挑明。「就算我肯,我爸妈也不许,我不想伤他们的心——虽然我已经伤了。」墨深的眼潭,浮起一汪苦涩。
为了追爱,她不惜背叛父母的信任,不仅自私,也太任性。
「在跟你签约以前,我就决定了,我只给自己一年时间,这一年,够你记住我,也够我拥有回忆,可是,不能再多了。」她扬起眸,凝睇他的眼神凄楚,却也坚决,「为了那些爱我的人,我也应该多珍惜自己一点,你说是不是?」
「……」
「对不起,我骗了你。虽然离合约期满还有一个月,不过如果你想解约,我可以把钱都退给你。」柔荑自杨品深掌间抽出。
他木然垂首,审视自己空落的掌心。
这双手,究竟曾经确确实实抓住过什么?
「我从不毁约。」沉默许久,僵抿的唇总算吐落机械化的语音。「既然约已经签了,就执行到约满为止。」
***独家制作******
夜晚的酒馆总是烟雾弥漫,好让都会的男男女女在此看不清彼此的真心,更容易牵扯一段段零负担的桃色关系。
但杨品深仍然少上酒馆,他不谈情,不说爱,不屑扯谎,即便是短暂的露水姻缘,也嫌麻烦。
这家位于东区的LoungeBar,是他唯一肯光顾的夜店,除了这间店是魏元朗的朋友开的,也是因为女主人拥有许多珍贵的爵士乐唱片,为店里营造出慵懒宜人的风格,来这里喝酒,很舒适,很自在,很合店名「EnjoyLife」的情调。
是夜,他难得主动约魏元朗来此,两个大男人坐在角落的L形沙发上,要了一瓶威士忌,几碟点心,对饮小酌。
「说吧,找我什么事?」喝干一杯后,魏元朗爽快地问。他很清楚这个好友不是爱闲扯淡的人,没事不会约人瞎聊。
「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杨品深若有所思地开口。
「什么事?」
「关于你曾有个前女友为了事业『放弃』你那件事,是真的吗?」
「抛弃就抛弃,不用替我说得那么好听。」魏元朗摆摆手,坦然自嘲。「怎么?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挖别人八卦了?」
「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杨品深白他一眼,顿了顿。「我是想问问,后来她怎么样了?」
「谁怎样?」
「你前女友。」
「你说亚菲?」魏元朗似笑非笑。「她现在事业成功得很,是一家外商管理顾问公司台湾区总经理。」
外商管理顾问公司的台湾区总经理?杨品深灵光一现。「你前女友不会就是叶亚菲吧?」
「没错。」
「原来是她!」杨品深讶异。叶亚菲聪明能干,行事决断,在业界颇享盛名,是少数他极想延揽进「三十而立」的女强人。「你们现在还有来往吗?」
「现在嘛,算是朋友吧。」
「朋友?」杨品深怔忡地握着酒杯,细细咀嚼这微妙的变化。
他跟乐乐,也可能成为朋友吗?
「怎么会忽然问我这些?」魏元朗看出他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后悔吗?」他不答反问。
「后悔什么?」
「当年离开你,叶亚菲后悔吗?」杨品深直视好友,很认真地问。
「你的意思是,亚菲为了事业放弃我这么一个好男人,会不会悔恨?呵呵……」醇厚的笑声荡响。「这问题你该问她,不是问我。」
这回话避重就轻,四两拨千斤,完全说不到重点,杨品深郁然锁层。
魏元朗见他难得流露出不确定的眼神,心下隐约有谱。「其实你最想问的,是你自己对吧?你该不会也想为了什么,放弃某个女人?」
杨品深胸口一震,怅然无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银色脚链,痴痴地打量。
「这链子是谁的?」魏元朗好奇地问。
「是很久以前,一个女人落下的。那个晚上她跟我过了一夜,隔天趁我没醒,就偷偷溜走了,我只能找到这条留在床上的脚链。」
「你也有过OneNightStand?而且还一直收着这链子?」魏元朗星眸璀亮,更好奇了。「那女人肯定很有魅力,才会令你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杨品深涩涩地撇唇。「我根本想不起她的长相,我那晚喝醉了。」顿了顿。「后来她又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不认得她。」
「她到底是谁?」
「一个你也认识的女人。」
「我也认识?」魏元朗愣了愣,片刻,忽地恍然大悟。「是韩悦乐?」
「嗯。」
「你跟悦乐,原来以前见过?」魏元朗难以置信。
「没错,只是我都不记得了。」杨品深懊恼地仰尽一杯酒,将韩悦乐告诉他的—切,简要转述。
魏元朗兴味地听着。
为何他朋友们的情史,一个比一个精彩?
「……原来悦乐跟你,竟有这么一段渊源。」
听罢杨品深说明原委,魏元朗主动为两人各斟一杯酒,加了冰块。
杨品深接过酒杯,浅啜一口。「你不晓得吗?」
「我只知道她的目标是你,但不晓得为什么。」魏元朗解释,蹙眉想了想,忽然很为韩悦乐抱不平,手肘打横,警告地顶了顶好友。「说起来你这家伙也太伤人了吧?那么可爱的女孩,你居然记不住?」
「我不是故意的。」杨品深眉苇聚拢。「你也知道我从不把女人放在心上。」就连他曾经自以为爱过的向初静,也只是偶然飘过他心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