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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故乡一个月后,袁世凯带着七拼八凑的一千五百两银子,再次背井离乡,按照徐世昌指点,奔赴南京寻求前程。然而,盘桓十几天,跑遍亲朋故旧宅邸,袁世凯还是没捞到一官半职。平素好色的袁世凯,沮丧之时便在秦淮河的烟花巷里寻求解脱。数天后,他清醒了,知梁园虽好终非久留之地,便前往素有冒险家乐园之称的大上海去撞大运。大上海洋气繁华,街头行人如蚁,但袁世凯觉得莫名地孤独。举目四顾,这座大城市竟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暮色苍茫,袁世凯不由自主走向红灯笼高高挂的地方,那里是妓院,螺蛳一样附在门口的热辣辣的风尘女子,给他带来一时的慰藉。一连十几天,他一家接一家地逛着上海滩的青楼花巷,领略江南女子的万种风情。有天夜里,他又来到一家挂红灯笼的妓院,也没抬头看看招牌就闯了进去,娴熟地向鸨母扔去一大锭银子,在鸨母随之唤出的一长排姑娘中,点了一个俊脸蛋上没媚笑的娇小丫头。那小女子很特别,进了房掩上门,也不张嘴要银子,也不大大咧咧脱衣服,而是给他敬上一杯香茗,斯斯文文地坐在床沿上看着他,轻言细语与他拉家常。说话间袁世凯知她姓沈,苏州人。她从他的长相中就猜出他是“北方大哥”。姑娘问,大哥这样一个读书人怎么也到这种乱糟糟的地方来。袁世凯一下无言以对。沈姑娘察觉了,说像大哥这般眉宇间英气逼人的栋梁之材,即便科场不济,也是有千条路万条路可走的。袁世凯听了为之心动,心想这烟花巷中竟还有这等慧眼不凡的奇女子。沈姑娘又道:小女子虽是青楼一贱人,但也听说如今官场并非只一扇大门,只要肯钻营,旁门、侧门、后门也都是进得去的。我看大哥决非平庸之辈,岂能与那班瘪三一个样子,在这乱糟糟的地方埋没自己!沈姑娘的一席话触到袁世凯的心痛之处,使他回想起生父、嗣父、叔父对他的殷殷期待和苦心栽培,羞赧不已,心想自己功不成名不就,竟跑到这种地方醉生梦死,岂非形同禽兽。他爱上了这个苏州小女子,打开的话匣再也合不上。一连三天,两人说呀说,仿佛有说不尽的话。第四日凌晨,小女子将自己全部积蓄包进袁世凯衣服里,一字一顿地说:哥哥今日一走,小女子就下洗衣房干活,从此不再接客,待赎出自家身子,一心专等哥哥。只盼哥哥早日成就功名,来接小女子。小女子愿做牛做马,服侍哥哥一辈子。袁世凯听着不禁流了泪,没有山誓海盟,只是把她搂得紧紧的。
乱中取胜(3)
高冕
这位沈姓小女子,宛如黄浦江畔的一盏航标灯,使他从滔天浊浪中浮出来,振作精神重新走上寻求高官厚禄之路。
袁世凯远奔广东潮州,投到潮州府知事兼办海关周馥门下。周馥官虽不大,但兼着海关肥差,倒是有钱。此人是袁世凯嗣父袁保庆至交,当年曾得袁保庆力荐,投靠朝廷第一红人李鸿章做文牍,得到李鸿章器重,才有了眼下出息。周馥不忘旧恩,不到两个月,就花银子为袁世凯捐了个正五品同知。袁世凯没有白跑,连升四级,从七品官一下升到了正五品官。圆月当空的夜晚,袁世凯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上海滩的那位奇女子,想起她那番铮然有声的劝说。周馥知他有抱负,不愿他误在自己手里,说本想把他推荐给李少荃爵师(即李鸿章),但人家现在是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位高权重,一下不好冒渎,只好先推荐给他的女婿、记名道张佩纶。张佩纶是周馥同年至交。袁世凯带着推荐信北上,初秋时节赶到直隶总督府所在地天津,费了一番周折找到张佩纶。但张佩纶看完信直摇头,前来求官的人快把总督府的门槛都踏烂了,僧多粥少,他实在无能为力。张佩纶看在周馥情分上没打发他走人,要他先在府中打打杂,待机找差。
袁世凯满心不情愿地在总督府打着杂,盼星星盼月亮等待好消息,但张佩纶告诉他,空缺的都是一些芝麻官。袁世凯很焦虑,自己年已二十出头,靠人家的银子捐到五品同知官衔,却一屁不值,只是一个虚名好听而已。这让野心勃勃的袁世凯时常产生强烈的饥渴感。循规蹈矩赶科场没出息,循矩蹈矩花银子捐官同样没出息。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如此虚度光阴!到年底,张佩纶看他满脸愁云的样子,也没什么好办法,搜索枯肠,给他指了条路子,要他去投李鸿章部属、淮军统领吴长庆试试。张佩纶本来只是试着说说,没想袁世凯一听来了精神。袁世凯心想,自己叔祖、叔父都是从军发迹的,大概老天爷要叫袁家后代都吃这碗饭的;再说,袁吴两家交谊深长,吴长庆还是嗣父袁保庆的拜把兄弟。于是,光绪七年(1881年)春节刚过,时年二十二岁的袁世凯,迫不及待地辞别张佩纶,出津门,渡海河,兴冲冲奔赴山东登州,投入淮军重要统领吴长庆幕下。
袁世凯当是属于乱世的。平静的生活将他淹没,沧海横流的汹涌波涛却将他高高托举。
机会终于到来了。光绪八年(1882年)6月,朝鲜局势大乱,战云笼罩,如同一只引燃的火药桶,随时可能爆发。事件起因是,清同治三年(1864年),朝鲜国王李升死去,十二岁的李熙以支系继承王位,因其年幼由父亲大院君李罡应摄政掌权。同治十二年(1873年)李熙亲政,大院君交出权力,因李熙生性懦弱,最高权力渐渐落入闵妃为核心的亲日外戚集团手中。闵妃背后的闵氏集团,是朝鲜世家巨族,政坛上很有势力。日本国在明治维新后实力大增,急于扩张,积极推行“大陆政策”,把吞并朝鲜作为实现其战略图谋的第一步。光绪二年(1876年),日本逼迫朝鲜签订不平等的《江华条约》,否认大清国对于朝鲜名义上的宗主权,从此在朝大肆扩张其政治经济势力。大院君不甘心失去大权,闵妃集团便废除其创建的军队,剪除其羽翼,另聘日本教官编练军队。改革军制,毁了很多官兵的饭碗。留在军营的官兵因拿不到军饷怨气冲天。日本势力在朝扩张,引起朝鲜国内很大不满,加之闵妃集团自恃有日本作后盾,骄横跋扈,为所欲为。光绪八年六月九日(1882年7月23日),汉城欠饷士兵首先揭竿而起,杀死贪官污吏,攻占武器库,焚毁权贵宅第,袭击日本使馆,处决日本教官,包围王宫,闵妃在乱中乔扮宫女仓皇出逃。原先失势的大院君集团乘机卷土重来重掌大权。日本闻讯后,谋划借机出兵朝鲜,用武力夺取更多权益。清政府接到驻日公使情报和闵妃派出的专使金允植、鱼允中求救后,决定派水师统领丁汝昌率三艘军舰、淮军统领吴长庆率六营官兵急赴朝鲜。因1882年为农历壬午年,发生在朝鲜半岛的这场兵变,史称“壬午兵变”。
光绪八年七月初十日(1882年8月23日),吴长庆率本部人马,乘运兵船从山东登州启程,向朝鲜进发。年近二十三岁的袁世凯十分豪迈,任凭海风拂面,屹立船头,放眼远眺,大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之感。听到要往朝鲜平乱的消息,袁世凯兴奋得睡不着觉。他在写给兄长的信中说:“弟限于资格,中原难期大用。抵高丽,能握兵权。”他还说,“既建功业,不愁朝王李熙之不我用。”他断定,“李熙,庸主耳,无能为,夺其政权归我掌握,犹反手也。”很难相信,这些话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之口。但青年袁世凯就以这等口气说话。他以超人的政治嗅觉,一下认准,异国之乱是自己千载难逢、出人头地的良机;一下明白,自己到朝鲜后应当干什么,应当怎么干。
袁世凯决意抓住这次机遇,在吴长庆面前好好露一手。一年多前,吴长庆接纳袁世凯,本意是要他读书赶考。当时,南通籍状元张謇在吴长庆幕府中任首席幕僚,吴长庆便命袁世凯拜张謇为师,学习诗文。袁世凯见吴长庆也要他读书赶考,暗自叫苦不迭,但他一时不敢逆吴长庆之命。吴袁两家交往,开始于袁世凯叔祖袁甲三时代。吴长庆父亲吴廷襄,当年是安徽庐江地主团练首领,咸丰年间太平军围困庐江,吴廷襄派吴长庆前往宿州向袁甲三火速讨救兵。袁甲三一时拿不定主意,向子侄们讨主意。袁保庆以“绅士力薄,孤城垂危”为由,力主驰援;袁保恒则以“地当强敌,兵不能分”,反对救援。结果,争论数日,庐江被太平军攻占,吴廷襄被杀。从此,吴长庆与袁保恒绝交,而与袁保庆“订兄弟之好”,情同手足。袁世凯是袁保庆嗣子,为报袁保庆当年恩德,吴长庆有意让袁世凯好好读书,登科场谋功名。这种阴差阳错的安排,令袁世凯哭笑不得。袁世凯硬着头皮去啃书,但心猿意马,哪里啃得进去。据师傅张謇回忆,袁世凯文章做得一塌糊涂:“謇曾命题,课以八股,则文字芜秽,不能成篇,謇既无从删改,而世凯亦颇以为苦。”但他发觉,此人虽非读书材料,“偶令其办理寻常事务,井井有条,似颇干练。”课读间张謇问及袁世凯志趣,知他心思不在科场功名,而在于投笔从戎、请缨赴敌。张謇遂主动向吴长庆推荐袁世凯。袁世凯本善于钻营,且时常忧国忧时,“作激昂慷慨之谈”,很快博得吴长庆好感,视他为“有造之士”,将他超拔为庆军营务处帮办,月薪三十两银子。袁世凯春风得意,常令差弁打着“帮办营务处袁”的明晃晃衔灯,在庆军夜营里到处转悠。投奔吴长庆,是袁世凯人生重大转折,他从此踏上了军事政治生涯。吴长庆是将袁世凯领进官场的第一人。虽然论官阶,营务处帮办草芥之微,没品级、不入流,但扎扎实实是个官,一个月三十两白银看得见摸得着,袁世凯很重视自己好不容易谋来的头一个官位。
乱中取胜(4)
高冕
运兵船乘风破浪抵达朝鲜南洋港,眼前是危机四伏的陌生国度,许多官兵战战兢兢。吴长庆命一营为先锋队,迅速抢滩登陆。一营营官竟然抗命,要求在近海先探明动静,稍作休息后再抢滩登陆。下属不听指挥,吴长庆非常窝火。这时,袁世凯跨步上前,高声请求由他充当先锋,率先发起攻击。吴长庆大喜,当即宣布撤掉一营营官,由袁世凯取代。袁世凯随即杀气腾腾宣布军纪,挥率本营人马出击。当他一马当先冲到岸边时,发觉岸上只有几十个朝鲜士兵。他们见大清国舰队驶来,早已在港口毕恭毕敬列队迎候。袁世凯抢滩登陆未遇半点风险,立下头功,轻松捡了个营官,而且其威名在庆军中广为播扬。吴长庆赞赏张謇有识人慧眼,曾对他说:“慰庭真不错,不负张先生识拔,我应向张先生道谢!”
让吴长庆惊喜乃至惊诧的还在后头。庆军入朝后军纪松弛,奸淫抢掠时有发生,这有失天朝大国脸面。吴长庆将令箭颁与毛遂自荐的袁世凯,令他全权督查军纪。可就在授权当夜,当地有一族长来找吴长庆告状,说又有一伙士兵抢劫百姓鸡鸭鱼肉,吴长庆一听大怒,找来袁世凯责问为何不严肃军纪。吴长庆话音刚落,袁世凯已令手下人拎来七颗血淋淋人头,一下掼在地上,说已请出吴大帅令箭,将违犯军纪士兵中七个为首的当众正法。族长看到七颗满是血污的人头,早已哆嗦着拜倒在吴长庆脚下,连连赞颂清军军纪严明。吴长庆大大长了面子,拍着